周雲剛才的感受特別震撼——
　　江玉珍，演得太好了。
　　她剛才在情緒全情投入的同時，竟然還能做到收放自如，而不是從頭到尾的怒吼，層次感特別分明。
　　周雲自己的表演基本上就是跟著江玉珍走的。
　　江玉珍在主控這一場表演。
　　原本周雲並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江玉珍帶著情緒演，但江玉珍剛才的氣場太強，將她直接拉入了人物狀態裡， 她全憑反應在演。
　　因此，她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剛才那一場戲演得怎麽樣?
　　會不會失控了?
　　周雲從床上下來，走到薑辛導演身後，問:“導演，剛才那一條OK嗎?”
　　薑辛點頭， 說:“可以。”
　　“真的可以嗎?”周雲有些不安， 總覺得自己剛才被江玉珍帶著走了，表演出來的狀態未必是準確的。
　　薑辛卻一眼看出了周雲在擔心什麽， 說:“沒問題，剛才那一條你們都發揮得很好。”
　　他把剛才那一條調出來，給江玉珍和周雲看了一眼。
　　“你們剛才那一場戲好就好在突然來那麽一下，有了突然一下的那種衝突感。”薑辛說，“我特意交代了玉珍，不要提前告訴你，所以你才有真實的突發感，我其實不是特別讚成演員排練很多遍，我們不是在演話劇，影視劇是一種鏡頭語言，畫面藝術，大特寫對準了你的臉，你的每一分情緒都暴露在鏡頭前面，所以很多時候，我們都在追求那個可遇不可求的瞬間。”
　　周雲突然就明白了。
　　薑辛是覺得她跟江玉珍兩個人都太能演了， 搭了幾遍戲以後，對方會怎麽演，演成什麽樣子，心裡基本有數，就算演得再好，沒有那種突發感。
　　鏡頭畫面裡會暴露出來。
　　薑辛果然還是那個細節控導演。
　　周雲笑了起來，點頭，說:“好的，那就好。”
　　……
　　這個來現場的外國人叫理查德。
　　理查德今天是來見薑辛的，他是一家流媒體的采購人，對《陳因》感興趣，所以專門來片場見薑辛，同時也是想要親眼看一看拍攝的現場。
　　對理查德這樣經驗豐富的采購人來說，他們往往更加依賴對人、整個項目的判斷，而不是數據和明星。
　　拍戲的現場是否專業，整個項目組的運行是否流暢，這些都是很重要的因素。
　　理查德看過很多的表演現場，因為看得多了，所以眼光也就變挑了。
　　什麽樣的現場沒看過?
　　奧斯卡影帝影后的現場都看過。
　　理查德知道這部劇的女主角是中國最頂級的女演員，但出乎他的意料， 他沒有想到今天跟這位女主角一起演戲的配角演得都這麽好。
　　中間換景的時候， 薑辛朝他走過來。
　　“理查德，你今天的感覺怎麽樣?”薑辛雖然是在問理查德，但是他的語氣聽上去儼然充滿了對這兩場戲充滿了信心。
　　理查德說:“你這部戲的兩個女演員很驚豔。”
　　“她們都是我合作過的女演員。”薑辛說，“也是我們中國最優秀的女演員之一。”
　　理查德表示非常認可。
　　“我只看過周雲演戲，她在《日子》和《幕後》裡塑造了截然不同的兩個女人，我很震驚，在這麽短的時間裡，她竟然又塑造出了第三個跟以前從來不一樣的女性形象。”理查德說，“如果這是一部電影，也許衝著周雲，世界的影壇都會對這部電影抱有期待。”
　　“為什麽一部電視劇就不能夠呢?”薑辛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流媒體的采購人，如果你們能夠用最好的資源去推廣這部劇，它未必不能產生世界級的影響力。”
　　“薑辛，我知道你是一個特別驕傲的導演，只不過電視劇和電影並不同，我也無法做任何決定。”理查德無奈地攤開雙手，“如果可以的話，我非常願意給這部劇安排最好的推廣資源，我和你認識這麽久了，也合作了好幾次，我對你的才華非常放心，但是我們WTT會怎麽安排這部劇，我說了不算，我只能夠向你保證，我會大力推薦這部劇的。”
　　薑辛:“行吧。”
　　“那麽，你願意把播放權賣給我們嗎?”理查德眼睛一亮，問。
　　薑辛說:“理查德，我需要你們WTT給出更大的誠意來，這部劇無論是題材還是主演的演員陣容，在亞洲地區都有著廣泛的觀眾市場，你這一次隻拿跟過去一樣的籌碼來談，我是不會同意的。”
　　理查德無奈地說:“薑辛，我已經給出了我們能夠給出的更好的條件。”
　　“前不久NF開出的條件比你們高10萬美元一集，但是我也拒絕了。”薑辛說，“如果不是因為我跟你已經認識這麽久，我不會告訴你這件事的。”
　　理查德露出驚訝之色。
　　NF?
　　理查德沒有想到NF竟然給薑辛開出了這麽高的價格。
　　他沒有想過薑辛會在這件事上騙他。
　　很多人在談判的時候都會說謊，扯虎皮拉大旗，但是薑辛不是這樣的人。
　　……
　　周雲和江玉珍十分默契地不再待在一起說說笑笑，聊天。
　　她們要減少一點親近感。
　　為此，周雲基本上拍完一場戲，就上拖車去休息，不怎麽在片場待著。
　　主要是片場那個環境也讓她感到壓抑。
　　她在這個房子裡拍的戲，沒有一場是能讓她感到開心的戲。
　　周雲連著兩場戲拍下來，一直在哭，掉眼淚，情緒調動很大，回到拖車上，整個人都沒精神，懨懨地靠坐在椅子上，不說話。
　　鄭小句看到周雲精神不濟，不想說話，問:“小雲姐，要不要放點輕音樂?舒緩一下精神。”
　　周雲點頭。
　　鄭小句就打開了音響。
　　音樂聲彌漫出來。
　　周雲在輕柔的音樂聲中，慢慢地恢復自己的精神。
　　她拍戲很消耗自己。
　　有的演員很厲害，上一秒還在戲中痛哭，下一秒就走出來，跟對手演員說說笑笑。
　　周雲還做不到這一點，從戲中出來，還無法迅速從表演狀態中抽離，尤其是哭戲。
　　她閉眼沉思。
　　中午，劇組安排了盒飯。
　　周雲就坐在自己的拖車上吃盒飯。
　　徐彩琴忽然來找她。
　　“小雲。”徐彩琴說，“我等下就準備回香港了，離開之前，我跟你打個招呼。”
　　周雲連忙放下筷子，屁股稍微離座，“彩琴姐， 你吃午飯了嗎?”
　　“吃了點東西。”徐彩琴點頭，“你吃吧，不用管我，我就是離開前想再來跟你說說話，平時也沒有機會見面。”
　　周雲點頭，說:“之前我也一直想著去香港的時候一定要見彩琴姐，讓你帶著我去吃好吃的，但是也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唉，主要是現在香港這邊演藝行業也不景氣了，沒有什麽機會請你過來。”徐彩琴說。
　　周雲想起昨天晚上在飯桌上的聊天。
　　她說:“彩琴姐，昨天晚上薑導說有一個更大的平台在邀請你，我其實特別想說，您如果去了一個更大的平台，能夠做更多的事情。”
　　徐彩琴:“你就別勸我了，我知道我在做什麽的。”
　　周雲搖頭:“彩琴姐，如果我沒有感覺到你對這一行的熱愛，我就不說了，可是跟您幾次接觸，聊天，我都感覺得到您對影視這一行的熱愛，您非常喜歡您的工作，而且，您過去的成績帶給了您非常多的成就感，不是嗎?”
　　徐彩琴笑，點頭，“我不否認。”
　　“如果一艘昔日的巨輪注定無法再繼續前行了，為什麽不接受另一艘巨輪的邀請，踏上新的征程?”周雲說，“我相信無論是我，還是薑導，其實都不願意看到一個經驗豐富的船長守在一艘老化的巨輪上，而您如果能夠掌舵那艘新的巨輪，您可以在海洋上繼續開拓更寬廣的領地，您也可以讓您之前那艘巨輪上的水手，跟著一起領略到更廣袤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