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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龍》第172章 隴上行(二十一)
四月初一日傍晚時分,大約天擦黑的時候,武陽郡守元寶存在昔日故人魏玄定的帶領下,選擇白衣出城,主動來城西營寨內拜謁黜龍幫左翼大龍頭領河北軍政總指揮張行。

這當然只是一種***了,甚至是特意遮掩下的***,但元寶存這個姿態還是讓很多知情的大頭領感到滿意的。

隨即,張行就在中軍大帳內召見了對方。

而此時帳內作陪的只有魏玄定、雄伯南、王叔勇、徐師仁,以及陳斌、牛達等寥寥數人,都是大頭領朝上的存在,而且是之前對接了武陽郡事宜的人……一則為了保密,二則也是要給對方留面子。

當然,大概是魏玄定已經將對方立場扳過來的緣故,帳內的交流其實非常順利。

雙方從眼下最直接的問題開始討論,繼而做出約定:

黜龍軍此次所有俘虜分為兩類,武陽郡郡卒無條件放還,聊城無條件交還,其余魏郡、鄴城行宮、汲郡、東都士卒則以陳米贖納方式交還,呂道賓也可以交還,但要貴一點……由元寶存回去後統一協助處置相關事宜,且元寶存則應該盡量促成目前仍然被扣押的黜龍幫舵主關許安全返回;

然後以此事為關節,事後,黜龍幫全力支持元寶存履任武陽郡;

武陽郡與黜龍幫統轄區相互不做敵對攻擊、防護;

雙方民間往來如常,互不設限;

雙方治安互助、民事相商、軍事情報交通;

雙方在公平基礎上,以民間為遮掩,積極開展大宗商品交易,包括軍械、糧食、船只等敏感物資;

在以上基礎上,雙方盡可能協助對方應對可能的政治、軍事威脅。

「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張行想了一想,環顧左右。

「有。」和其余幾位大頭領只是裝模作樣不同,陳斌似乎早有思索,所以迫不及待來言。「最後一條應該追加一個內部威脅,這事比較敏感,得提前說,咱們隻認元公,元公也只能認張龍頭……」

眾人一時錯愕,然後各有所思。

倒是魏玄定毫不猶豫點頭:「不錯,元公雖在武陽履任許久,根深蒂固,可畢竟生逢亂世,一旦武陽實際上半獨立起來,說不得會有一些野心之輩想取而代之……是要防備。」

陳斌笑笑,沒有說話。

元寶存則若有所思,撚須頷首:「可行。」

「我也覺得可行,但何妨再加一條。」張行也想了想,順勢繼續來言。「今日倒也罷了,畢竟我就在城下,不見不合適,可以後,應當以魏公為武陽郡與黜龍幫的唯一有效聯絡負責人……從我這裡講,武陽郡事,皆從魏公往來,元公也當隻從魏公處聽黜龍幫言語。」

元寶存和魏玄定同時精神一振,他們倆自然都樂意如此,於前者來說,表面上是結盟,其實就是附庸,跟熟人打交道自然更舒服,於後者來說,隨著張行地位愈發凸顯,他的首席位置漸漸有些發虛,是需要切實的功績、負責方向以及班底來做說法的。

其余人當然也都沒有反對理由,陳斌也長呼一口氣出來,隻覺得張龍頭確實有些手段,用魏玄定來綁定對方,可能效果更好,於是也點了下頭,這一條也迅速通過。

「那武陽郡的事情就定下了?」話到這裡,眼見著黜龍幫幾人都無補充,魏玄定試探性來問。

「要不要追加一個期限?」就在這時,元寶存忽然主動來問。

眾人一時詫異,卻又神色各異。

還是張行失笑反問:「若是要加期限,元府君覺得多久合適?」

「三年吧!」元寶存歎氣。「三年是上限,

不是下限……事情有變,咱們隨時可以做更改,但要是事情不變,或者說三年時間我在武陽都不能做出些事情來給自己更改念想,繼續待著也沒用,不如回家養老。」

「元公年富春秋,談何養老?」張行不由繼續來笑,笑完之後卻又肅然起來。「也罷,那就約個三年之期……我倒是希望我們黜龍幫能忍住三年,夯實基礎,再做計較。」

元寶存點點頭,不置可否。

其余頭領也都若有所思。

事到如今,算是正經商議完畢,雙方也不好擺酒設宴、賦詩吟誦的,於是隻張大龍頭親自握住元寶存手,一路緊握不放的,率幾個參與討論的大頭領外加一眾親衛團團護住,將對方送出營來,然後往後西面南面大河畔的路口而去……彼處應該早有一隊武陽郡本郡郡卒在等候了。

這一路上手被攥的,順便聽一些虎狼之詞與虛妄大話,元寶存多少曉得,魏玄定不過一別兩三年,是如何染上許多毛病的了。

行到路口,正值有夏日第一天的夕陽降落河上,張行剛剛將對方送上馬撒了手,尚未最後告別,忽然間,眾人聽得南面數百步遠的河堤上一片喧嘩,又見到有不少士卒飛奔而去,也是詫異一時。

初時,大家還以為是河對岸來了黜龍幫東境援軍之類的,唯獨雄伯南和張行一開始便是只是駐足不動,似乎在細細來聽什麽,而須臾片刻,隨便那邊聲音漸漸清晰,眾人方才恍然,居然是有人在河堤上放肆長嘯,真氣綿延不絕,狀若波濤,又似怒吼。

很顯然,有人得了奇遇,或者心境開通,忽然通了任督二脈,凝丹不在話下了。

「上一個在大河上觀夕陽長嘯而通任督二脈的,應該是右侯衛將軍、摩雲金翅大鵬趙光吧!」元寶存面色微微來變,不管如何,凝丹依然是分決戰力一個重要分水嶺,到了凝丹必然要受用的。「黜龍幫真是人才輩出。」

「問問是誰?」張行居然沒有聽出來此人聲音,隻覺得有些荒唐。

過了一會,賈閏士匆匆折回,明確告知:「回稟龍頭,是劉黑榥劉頭領率本部騎兵河中洗馬時忽然望見夕陽沉河,赤身來嘯。」

黜龍幫幾人反應不一,但都有些恍然的感覺,唯獨元寶存依然不解,而且有些不安:「這是哪位英雄?怎麽好像聽過名字卻記不起來了呢?」

張行和魏玄定有心介紹,卻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是昔日清河一無賴賊。」陳斌忽然上前笑道。「此人素來無賴、嗜酒、好賭,亂起後,他隻順著大河行走,時而河南,時而河北,時而往西,時而向東,反反覆複經歷了東境、河北十幾家義軍,今年年初因緣際會才決定留在我們黜龍幫,然後居然短期內屢建奇功,做到頭領,如今更是任督並發之態,凝丹在前……元公應該看過他之前的懸賞吧?」

元寶存懵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什麽,卻又只能歎口氣,然後正式拱手告辭。

而此時,嘯聲居然未停。

其余黜龍幫眾人,聽到陳斌言語,明顯有人覺得不舒服,但元寶存走了,卻也不知道該如何駁斥……因為情況就是這個樣子。

「陳大頭領不是看不起劉黑榥的出身和過往,而是以此前後反差來威嚇元府君,黜龍幫得勢也!」倒是魏玄定,此時主動來做解釋。

眾人這才面色稍緩。

而陳斌當此之時,並沒有順著魏玄定解釋來進一步應承下來,卻居然朝著張行恭敬正色一禮,然後嚴肅來賀:

「張龍頭,元府君事罷,大事定矣!」

其余人各自一怔,然後魏玄定和雄伯南率先醒悟,也都按下多余心思,正色拱手來賀,複又引得王叔勇、牛達、徐師仁幾人匆匆跟上。

這是當然的,元寶存和武陽郡的事情落下塵埃,便意味著黜龍幫此次春後出征獲得了完全勝

利。

任何勝利都是值得慶祝的,哪怕這一次出征其實沒有任何對稱的軍事阻礙存在。

更何況,隨著黜龍幫獲得了渤海、平原、清河三個富庶廣闊大郡的控制權,並在武陽這裡獲得了擁有主動權的緩衝區,已經大略上控制了清漳水以南的河北地區的東南區塊。而這意味著黜龍幫早就規劃好的階段性戰略進一步完成——這個區塊加上東境七郡一州,黜龍幫實際上得到了大河下遊-濟水流域的控制權。

早在上古百族爭鳴後期,這片區域就誕生過一個堪稱此世間第二王朝的人族-妖族聯盟霸權,一直到白帝證位後的余波大亂局中,所謂《女主酈月傳》裡的妖族東楚複興,也是依托這些地方外加江淮之地而已。

當然了,隨著地圖越開越大,這個地方早已經不是什麽皇圖霸業的基礎,但它依然足夠富庶,足夠寬闊,足夠容納人的野心與理想。

不然,何至於有劉黑榥三個月內呼嘯於數郡,前途大開?

而接下來,應該就可以暫時控制住擴張的步伐,一邊精修內務,一邊坐觀暴魏內裡支撐不住,然後待時機一到,便可北上掃蕩,奪取河北霸權了。

這個話題,張行必然跟魏、雄兩人不止一次清晰的表明過,對幫內的很多人也明裡暗裡提醒過,所以兩人瞬間會意,其余幾人也都反應了過來。

而知道歸知道,相較於其他人,陳斌還是顯得有些迫不及待了……但這也似乎能夠理解,他當日勢窮來投,被迫上了原本看不上的賊船,雖說有過期待心裡,但事到臨頭,還是會有驚喜之態。何況,不管是河北霸權還是「精修內務」,他似乎都有大戰手段的立場與余地。

這也是他今日屢次出位的緣故了。

當此狀態,便是張行也不好說什麽,其余人礙於身份,雖也有人猜到陳斌心態,卻更不好說了,甚至不排除有人是一樣心態。

就這樣,眾人送走元寶存,張行也勉強受了賀,卻並不著急歸去,而是依舊立在原地,過了片刻,隨著劉黑榥氣息漸漸不足,他複又引雄伯南、徐師仁一起長嘯呼應,稍作提點,撐到徹底落日,方才離開。

回到營中,張大龍頭還是沒有入城,只是親自挑了一件兵器,然後又尋了些綢緞之類的,算是備了一份禮物,讓人給劉黑榥送去,便也早早入帳去寫陣亡與傷殘退伍通知單了。

這一戰因為騎軍打的激烈,其實傷亡不少,一直寫到三更,方才止住。

翌日,大軍收拾妥當,分派了魏玄定、雄伯南與幾位西線頭領分兵在聊城坐鎮,處置相關後續事宜,其余各部便早早分路折回了。

其中,有幾營往北面去清漳水沿線布防,然後剩余主力卻又一起行進到了茌平,並在這裡稍駐了一兩日,乃是要一分為三,再做進發發……一部分要去長河縣,那裡是屯田營最多的地方,日後更是北面防線的中心點,天然適合設置一個營盤;另一部分是般縣大營,背靠豆子崗,能續上大河河道,往登州、齊郡交通也方便,而且彼處還有工匠營和許多永久性的營房;還有一部分,便是一些張行直屬的營頭,乃是準備與張行往歸將陵的。

不過這些事情的細枝末節已經輪不到張行來操心了,他一般只是看個方案,點個頭而已。

在茌平這裡,他除了繼續寫報上來的傷殘、陣亡通知單,便是要見一見崔肅臣和清河郡丞孫萬壽了。

會面地點,乃是城南高樓……可以想見,此戰後,這些高樓即將因為南北通達再度熱鬧起來。

崔肅臣既登樓而至,坐在那裡的張行只看了一眼,便劈頭來問:「崔二郎,你是要做清河留後,還是來我這裡做文法佐吏?」

崔肅臣懵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如常,拱手來言:「在下想做文法

佐吏。」

「是因為清河留後太顯眼了嗎?」張行停下手中表格,正色來問。

「有這個緣故。」崔肅臣也認真答道。「但更多的是想參與修訂刑律……」

張行終於詫異。

「不瞞張龍頭。」崔二郎喟然以對。「我是被張龍頭的那篇文章吸引到的……我看到裡面有寬刑法的幾條,還說廢官私奴,改雇傭……不瞞龍頭,我當時便動了心,也想在那篇文章上署個名。」

張行緩緩頷首,卻又站起身來:「如此說來,你素有此志?」「是。」崔肅臣乾脆來答。「大魏刑律繼承西魏,承自大周,源自唐律……唐律過遠,多少不合時宜,但大周律製博采眾長,委實良律,而大魏不能發揚光大,反而多有粗疏之處,甚至有倒退、毀棄良法之實,這方面,還不如東齊...」

「所以,魏律不如齊律,齊律不如周律,你祖上崔氏遠祖便是周律制定者,你想公私兩便繼承祖製?」張行好奇來問,並沒有愚蠢到來問為什麽大周律法最好,結果分裂為西魏東齊,而東齊律法更好,反而敗給了西魏。

事在人為這四個字,他還用人教?

「不是公私兩便。」崔肅臣懇切來答。「我只是因為遠祖故事對律法起了興趣,實際上便是周律的確遠勝於齊律,齊律遠勝魏律……在下隻舉一個例子,張龍頭明確推崇科舉來取文法吏,眾人皆以為是仿效大魏先帝,可據在下所知,要論考試制度、規模、嚴密程度,卻是東齊更優……只不過,東齊自神武帝後,家族無常倫,上行荒唐,又要倚重幽晉兩地的軍頭,下面制度俱廢,雖有千人殿前同卷同考,卻遮不住人事荒廢,所以無用,也無人記得罷了。而齊律相關律法,則是照搬周律。周律制定此法,其實源於唐律,但唐時定此法是為了抑製世族橫行,可法律出來,世族視為無物,所以廢棄。」

張行點頭,他也相信實際上是如此。

因為別的不說,均田這個讓他無論如何說不出話來的法寶,實際上就是大周制定的,那個從晉北混血小部落起來的王朝,一度展現過極強的活力。

而另一邊,崔肅臣猶豫了一下,認真來講:「其實,這便是在下願意效勞的另一個緣故了……事在人為,律法再好,也要看能不能推行和堅持。所有制度,無論好壞,都是從唐時過來的,但唐受製於文修之風與世族難製,以至於被迫南渡,什麽律法都只是門戶私計下的玩物罷了。回頭去看,周在晉北,魏在關西,地小民貧,卻因為政治清明嚴厲,反而能倡導公平,嚴格執行,這才能使得兩家律法無論好壞得以施行。如今天下再度崩壞,而且是土崩瓦解,想要推崇律法也要尋一片赤誠之地,張龍頭棄東境豪強之繁蕪,來河北重開天地,雖只是兩三郡的地方,卻恰好是驗證律法、施行律法的最佳之處……在下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

「說得好。」張行感慨了一句,內心曉得對方這種技術主義者絕對是有用之人,便只等對方說完,便毫不猶豫上前拉住了對方手來。「律令之事,便要辛苦閣下了。」

崔二郎昂然來對:「固所願也,甘之如飴。」

張行反而來笑。

就這樣大勝之後,張三郎輕易收了崔二郎的投效,行事更加輕松,隻委任了清河郡丞孫萬壽行副留後事暫署清河庶務,便隨著部隊進一步進發,又隔了三日,便也抵達了將陵城。

到此地,自然還有無數軍事、政治、人事、律令、功勳計量、軍士補充等事物再來辛苦。

而這其中一個人的請見和要求,顯得格外荒唐。

「龍頭,算一卦吧!」謝鳴鶴言語格外懇切。「我知道你現在忙,但呂道賓馬上也要被贖回去了,且讓他給你算一卦,機會難得……你過幾日閑下來,找他他也不在啊?」

這已經是第三次要求了,張行簽署完一個崔二郎所擬,將部隊閑散壯丁、俘虜補充到漳水沿岸屯田的文書後,不由歎了口氣:

「在哪兒測,什麽時候?」

謝鳴鶴大喜,只在包括崔二十六、二十七等許多文吏,還有更多參謀的側目下振奮來言:「隨時隨地!此人卦妙就妙在隨時隨地!」

張行點點頭,然後低頭翻看另一份關於退伍兵和地方裡長鄉正轉任文書,瞅著後面附著的許多名單,一面簽字,一面無力開口:「如此,讓他過幾日走前一日晚間用餐時來這裡便是。」

PS:大家過年好,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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