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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龍》第86章 煮鶴行 (一十五)
“張白綬請看,這是白帝爺時候王參軍的《廬山圖》……”

 “不錯!筆墨簡遠逸邁,風格蒼勁高曠,氣勢雄秀……是王參軍真跡,而且是王參軍晚年集大成之作,人家一直說,王參軍久隨白帝爺,雖未封神成龍,但晚年定居江左後也是越過了宗師界限,成了大宗師的,今日看這畫便曉得,怕是傳聞不假,不然哪來的天人合一之態?”

 “……是、是、是!”負責講解的那名老者愣了一下,然後趕緊點頭,卻不知為何,大冬天的腦門開始出汗,而捧著畫的兩個中年人,包括虞恨水在內,也全都哆嗦起來。

 “不過……”張行歪著頭繼續看了一會,然後連連搖頭。“照理說,王參軍本是義興王氏的源流,這上面題字的也是南唐南渡王氏發達後王左軍的題跋,嗯……價值更高……可為什麽這畫不在王家,而在你們家呢?”

 “是……”

 “哦,我想起來了。”張行忽然醒悟。“你們虞氏祖上加九錫那位篡逆之輩橫壓江左的時候,王氏在丟掉京口軍權後,為了保全家族,所謂曾獻‘家資’……所以過來了是嗎?這跟我現在乾的事是不是挺像的?”

 “……”

 “是不是?”張行面無表情,對老者追問不及。

 “是……是吧?”舉著畫的虞恨水尷尬以對,倒是挺有孝心。“但也是有其他緣故的……張白綬請回頭向後看。”

 張行立即轉身向後。。

 而那老者明明得到侄子的解圍,卻反而對著侄子連連虛空頓腳,表情猙獰,看的十幾步外,正在辛苦稱量銀子的周行范周公子一時不解。

 另一邊,張行回過頭去,竟已經看得癡了,因為就在他身後遠處的一處山勢居然與圖上無二。

 看了半晌,張行這才歪著頭重新來看此圖:

 “所以,這廬山不是江西廬山,而是你家後面的江東廬山……怪不得沒有瀑布,搞得我都沒法作詩。”

 “是是是。”那老者趕緊點頭。“我們這也叫廬山……東廬山。”

 “周公子,這後面這一片山就是廬山?”張行忽然越過虞姓老者喊了正在大塊稱銀子的周行范。

 “這是茅山啊,周圍百裡都是茅山!”周行范頭也不抬,即刻做答, 但又很快醒悟。“哦, 你說這最近的三座小山啊……最近那個因為有個上古時期的宗師在上面結廬修煉, 所以喚做廬山,但一般很少叫廬山,反而是跟旁邊的浮山、赭山一起號稱丹陽三山。”

 張行點點頭, 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認真看向了那老者:“虞敬人虞公是吧?”

 “哎。”老者也深呼吸了一口氣, 懇切來應。

 “《浮山圖》和《赭山圖》呢?”張行冷冷相對。“別讓我搜出來……”

 “張白綬。”老者努力來掙扎。“我們沒有欺瞞你的意思……這《廬山圖》, 他就是一幅圖嘛, 算一副字畫的。”

 “真當我是不懂行的嗎?”張行無語至極。“我在東都,日常便是逛銅駝坊, 書山畫海裡浸潤過來的,什麽規矩我不懂?明明是組圖、套圖,非得拆開了玩, 放在東都是要打斷腿再雙份賠銀子的!而且你以為我是自己留著嗎?我拿回東都也要送禮送出去的, 否則如何交代抄家分潤了那麽多銀子的事?到時候哪位懂行的朱綬不爽利了, 要打斷我的腿怎麽辦?”

 “可是……”

 “不行了, 得殺人了。”張行長呼了一口氣。“我本不想殺人的,尤其是我們巡檢剛剛這後面茅山了殺了不少人, 我以為你們離得近,早該知道我們的……”

 “《浮山圖》和《赭山圖》馬上就到。”老者無可奈何。“我是真沒想到,張白綬竟然真是行家……”

 “不要打哈哈……哪有抄家不殺人的?尤其是你們跟我玩花招?”張行認真提醒。“不殺人, 豈不是言而無信?”

 老者終於慌亂,趕緊去看自己堂侄。

 虞恨水立即松開書畫, 拽住了張行袖角,語氣雖然顫抖, 卻還是擲地有聲的:“張白綬記錯了……我們談的條件是,反抗才要殺人, 如果給的東西有錯,以十罰一!”

 張行恍然大悟:“這般說,好像真是這樣……速速拿來吧!”

 虞氏叔侄松了一口氣下來,卻又立即心如刀割。

 “虞兄。”張行接過畫來,揚聲催促。“咱們至親兄弟一般,就不要再生事了……《浮山圖》和《赭山圖》外,還有十件書畫, 速速取來,千萬不要這邊銀子都快分完了,你還沒好。”

 虞氏叔侄對視一眼,只能低頭拱手而去, 而不知為何,便是張行也跟著歎了口氣,顯得有些百無聊賴起來——無它,他自知道這江東八大家是軟柿子,但萬萬沒想到這般軟弱。

 說句不好聽的,張行百般逼凌,偏偏又留有根本余地,其實未嘗沒有指望著這八大家的兩個凝丹高手成長起來,然後記著今日的仇,用著八大家的名望和實力去反了他娘的呢!

 不然呢,難道還要他張行給大魏盡心盡力掃尾不成?

 然而問題在於,瞅著眼下這些東南世家子的尿(sui)樣,怕是待會抄完了,還能讓這虞氏叔侄做個使者去隔壁桓氏乃至於謝氏、王氏叨擾一下呢……人家那可是真正的‘至親兄弟一般’的關系。

 心裡這般胡亂想著,張行四下踱步,忽然從拆開的院牆那裡,望見了一處建築,一處孤零零的挨著祠堂的奇怪建築。

 “那是什麽去處?”

 張行回頭來望另一個跟著自己的虞氏子弟。

 “回稟……回稟張白綬。”那人小心翼翼以對。“那是我家祖上長慶公的衣冠堂。”

 張行恍然,他是在史書中讀到過這段故事的。

 且說,虞氏本是中原一處尋常郡望人家,南唐衣冠南渡時並不出名,但後來漸漸崛起,終於到了一個叫做虞顯的人,此人明明出身望族,卻往往親身披甲執銳,以至於被同時代的望族嘲諷為軍漢、丘八。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人,執戈而起,先在荊州出任方鎮,然後漸漸壓服下遊各處,基本上成為了南唐的實際控制人。

 然後此人便開始頻頻北伐,以北伐來積累威望、功績,以作對南唐皇室打壓。

 凡八次北伐,前七次勝的一次比一次大,到了第七次時,已經蕩平了大河以南,並加九錫,距離篡位區區一步之遙了。

 可就是在他決心一統天下並篡位為帝而開啟的第八次北伐中,明明號稱投鞭斷流,卻於大河之畔被人以少勝多,以至於一敗塗地,幾十萬北府軍盡喪,中原功業盡失,幾乎孤身逃回。

 而不知為何,虞顯雖然還有江東根基,可臨到大江畔的六合山南的烏江縣時,卻再不願意南歸半步了,最後幾乎是自決一般病死六合山下,並遺令後人,不許將他的屍首遷回就在一江之隔的江東故地,乃是就地葬於六合山。

 此人後,虞氏自然位列江東諸大家,卻漸漸削弱,再沒有半分英武振作了。

 張行負手看了許久,想著這段從這個世界書裡看到,似是而非的故事,一時居然心潮澎湃,頗有些癡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周公子上前拱手,打斷了這麽錦衣白綬的出神:“張三哥……銀子稱好了,正在分……糧食還在分類裝車,肉類送往江上往大營換軍糧,糧食送到郡府,可還有什麽別的事嗎?”

 “看著分完、裝完。”張行回頭冷漠以對。“尤其小心分銀子的事,虞氏已經認栽了,若真有人鬧事,便是這些軍官中有人貪得無厭,所以,若有人不服你就親自當面給他稱清楚,若是稱量清楚了還鬧,便是惡意鬧事,直接殺了。”

 周公子心下一涼,只能喏喏而退。

 而張行也終於再度看向了那名最後打顫的年輕虞氏子弟:“取筆墨來,我給你家祖宅大門上題個字跡……也算一件雅事!”

 虞氏子弟不敢有片刻怠慢,匆匆而去,複又匆匆捧著一個裝了溫熱墨汁的硯台而來,上面則架著一支筆。

 張行也不客氣,帶著這人轉到因為周圍院牆被拆而顯得有些滑稽的偌大門楣面前,將打開的大門一側門板用腿頂住,然後便拿過筆來,就在對方手中冒著熱氣的硯台上蘸了墨汁,提筆書於門上。

 而就在此時,門後的空地上,果然有軍官鬧事,而周公子明顯有些慌亂,竟不敢下決心殺人整肅隊伍。逼得張行寫了一半中途停筆,拎著筆過去,然後拔出刀來,隻一刀,便將那名隊將從身後梟首,場面登時回歸正常,但也嚇得那捧墨的虞氏子弟頭都不敢再抬。

 須臾片刻,抱著一堆字畫的虞恨水虞敬人叔侄狼狽趕到,繞開血不拉幾的殺人分銀現場,來到了自家孤零零的大門前,卻又一時愕然。

 原來,乾淨闊氣的門板上赫然被人寫了一首小詩:

 生當做人傑,

 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虞顯,

 不肯過江東。

 與此同時,那位張白綬正在落款——北地軍漢張行留。

 饒是早就低了頭,那虞氏叔侄也不禁面色微微漲紅——大家都是文華風流之人,如何不曉得,對方是在嘲諷呢?

 “勞煩兩位, 連夜出發,分別去桓氏和謝氏宅中做個說明。”

 張行扔下筆來,負手吩咐。“還是這般規矩……謝氏那裡,可以看在那位遠遊未歸的凝丹高手面子上,隻取三分之一金銀,王氏同樣的規矩……但為了公平起見,王氏和謝氏要將自家房屋中所有的燕子窩給搗掉……”

 “燕子窩……”虞恨水努力讓自己不去看不去回想那首小詩,然後理所當然的指出了一個最怪異之處。“燕子窩?”

 “對,燕子窩。”張行睥睨對道。“北地的規矩,捅掉屋簷下的燕子窩是表示自己要革新做人的意思……當然也是方便我在他們健康祖宅前題詩的意思……有兩句詩,跟這首詩一樣,都到跟前了,不寫出來老子不痛快。為了這兩句詩,也要給我捅掉燕子窩!”

 “一定轉達。”白發蒼蒼的虞敬人搶先回答。“一定轉達……期待張公新作。”

 下午時分,張行立於東廬山腳下的虞氏祖宅前,竟是長歎一聲。

 PS:晚安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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