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前不久還表態支持她的旁支子弟的忽然反目,以及臉上爬滿皺紋的天狐族族老們審視的目光,阿芙拉.巴特夫人的心中不由歎了口氣。
她並沒有開口為自己爭辯。
不是因為事實勝於雄辯。
而是因為,
她的背後有人。
來自天獅族的九階男人踏前一步,擋在了阿芙拉.夫人的身前,對周圍眾人說道,“回來的時候我陪在巴特夫人身邊,我們到會議室的時候,這裡已經沒有什麽人了。”
“你是什麽人?”
天狐族族老冷聲問道。
“我是什麽人並不重要。”
男人在那幾個天狐族老臉色發生變化之前,補充了一句道,“重要的是...我代表夫人而來。”
開口問話的天狐族老聞言一曬,下意識以為對方所說的‘夫人’是阿芙拉.巴特。
直到看到對方身上那個紋刺著雄獅家紋的徽章,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男人口中的夫人是誰。
天人九大家中只有一個夫人。
那就是天獅族的夫人。
這些天狐族的族老雖然本身實力不凡,每一個拉出來都足以獨當一面,
然而終究時日無多。
倘若無法突破九五之上的那道桎梏,很快就會大限將至,悄無聲息地隕落。
越是這樣,他們越不願意得罪這些九大家中的實權人物。
畢竟九五境的強者也是人,是人就需要衣食住行,上京都市圈的實權者則為他們提供優握的後勤保障,節省下大量的時間潛心清修。
就在這時,那個來自天獅族的九五境強者再次補充道,“事實上,天龍族家主今天也派來的三代少主與我一起支持巴特夫人。”
一錘定音。
有了這句話,天狐巴特家幾個族老看向看阿芙拉.巴特的臉色也緩和了下來。
他們並不在意誰當家主,只需要一個穩定的清修環境早日突破那一層桎梏延年益壽,阿芙拉.巴特得到了天龍族和天獅族的支持,他們當然樂見其成。
至於雙方背後達成了什麽樣的交易,這些老家夥們也不在乎,反正總不可能將天狐巴特家掏空,那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活到他們這個年紀,那雙歷經滄桑的眼睛看過了太多太多的世事輪回。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對於天狐巴特家來說是如此,對暗地裡蠢蠢欲動的天獅族和天龍族而言也是如此。
今天對方拿走的東西,等到日後天狐巴特家哪一代崛起,終究還是要還回來的。
說到底,
還是實力決定一切。
剩下的幾個旁支子弟見狀不由都傻眼了,沒想到阿芙拉.巴特非但沒有被族老問責,反而在兩大家族的支持下似乎還獲得了認可。
剛剛旁支的青年子弟心有不甘,開口還想說些什麽,一旁的老人趕緊將其一把拉住,臉色有些難看地隱晦搖頭。
老人最起碼看得清形勢。
事已至此,身為旁支的他們哪怕心裡再不甘,也只能自食苦果往肚子裡咽了。
而既然今天潛入天狐巴特家莊園的兩個破壞者其中一個的屍體就在眼前,剩下的那個恐怕早已潛逃,偌大的莊園內又沒有人注意到東野原的動向,這些難得出關一次的族老們自然也就很快原路返回了。
在血緣關系為紐帶的結合下,享受著天人九大家高高在上的福利的同時實力超絕的他們雖然也有庇護家族的義務,卻沒那份閑工夫和時間去幫忙追凶。
事實上,確認了家族莊園內部沒有危險後族老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還沒過中午,幾個族老就相繼離開了莊園,剩下的追捕自然交給專業人士來完成。
——那就是裁決司。
只可惜在追捕東野原這件事情上,裁決司似乎也沒那麽專業,否則也不可能那麽長時間都一無所獲。
不過今天天狐巴特家族會議室發生的血腥事件,雖然造成了大量旁支子弟的死亡,使得這一代本就人丁稀薄的天狐巴特家旁支的勢力也被砍去的一大部分,但對於接到報桉後趕來的裁決司而言卻也有一個好消息。
——那就是西部軍軍長奧村.巴爾迪終於“伏誅”了。
雖然殺他的人也是個謀殺好幾個裁決使通緝犯,不過裁決司這一次卻要叫一聲“殺得好”。
要知道,奧村.巴爾迪在上京都市圈的地下組織黎明革命軍西部軍活躍了那麽多年,屢次躲過裁決司的搜捕已然成為了一個巨大的歷史汙點。
現在竟然暴斃在了巴特家的莊園裡,一時間,接手此桉的裁決司審判官也忍不住感慨一聲“好死”。
當然,如果現場是兩敗俱亡,那個讓裁決司目前公認的頭號大敵的屍體也在現場的話,那恐怕裁決司乘車來的路上就已經開香檳了。
可惜的是,當裁決司的人抵達莊園的時候,東野原已經離開了地下天狐巴特家歷代家主的陵墓。
沒錯,看完那塊族碑之後,東野原十分輕易地發現了離開的通道——難怪阿芙拉.巴特在將他藏進陵墓的時候根本就沒提這一茬,想來是確信東野原自己能找到出路。
另外不得不說,當時情急之下阿芙拉.巴特隻想幫女兒一把。
讓流落海上的朵洛希.阿麗塔以後在面對世界政府和裁決司的清算時有個依靠,就將東野原塞進了天狐歷代家主的陵墓中。
恐怕她萬萬沒有想到,
族碑最下面謄刻著的那些連她都不認識幾個字的聖言,東野原居然毫不費力地一字不落通讀了一遍,徹底將千年前天人先祖躍遷到這個世界前的那些隱秘之事還原,甚至臨走還用手機拍照存證。
只是這些天人的驚世隱秘在這個世界的歷史進程中究竟會起到什麽作用?還是隻像個石子一樣只能激起些許浪花?
現在說這些,
一切似乎還有些為時尚早。
......
半個月之後。
五月17日。
梅濟府,
斯塔福私立大劍學園。
清晨,初夏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在男生寢室426寢室地板上留下了一道耀眼的光斑。
東野原掛斷了和老家的通話,得知從衝繩旅遊回來的這半個月的時間一片平靜,此前為留學生提供助學金的人也沒再來過小清水町,心中也不由微微放下心來。
他半個月前趁著對方還沒精準確定自己的具體身份便在天狐巴特家的莊園裡斬殺了西部軍軍長奧村.巴爾迪的“莽撞之舉”。
如今看來,這卻是切斷那些伸向自己家人的爪牙最快捷有效的一種方式,算是徹底震懾了這些擁有著龐大情報網絡的地下革命軍。
仔細算下來,
如今死在東野原刀下的九階強者一個巴掌也數不過來,其中更有九五境的強者。
黎明革命軍哪怕還有殘黨,再想查他的底也要惦念惦念自己的分量和後果了。
畢竟黎明革命軍是一個龐大的組織,東野原說白了也只是一個人,從他的所作所為看起來甚至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
黎明革命軍剩下的殘黨只要腦子還清醒,就不可能說只為了給奧村.巴爾迪報仇,再去招惹東野原這個連第二裁決使妖刀都能斬殺的終極“殺胚”,這樣的事情對於他們組織而言可謂是百害而無一利。
再加上世界會議逐漸臨近,上京都市圈警衛廳聯合裁決司的瘋狂掃蕩,群龍無首的黎明革命軍的殘黨勢力也一下子沉積了下去。
接近半個月的時間,上京新聞裡都沒有流露出任何風聲。
放在以往,上京的天人貴族們肯定要嘲笑裁決司這群狗連抓耗子都那麽吃力。
但這段時間卻沒人關注這些。
伴隨著四月末天狐巴特家世界銀行大廈所發生那些事情漸漸被曝光,一傳十、十傳百,被越來越多的天人和人類知曉。
一時間,和之國的“風紀委員”、“蜻蜓隊長”成為了上京都市圈無數天人貴族熱議的風暴中心點。
東野原在上京都市圈的一系列所作所為,也逐漸被梳理清晰的暴露在無數天人貴族們的眼前?
越來越多的天人貴族開始關注這個“極為出格”的人類,畢竟這一次和東野原以往在新東京任何一次都不同。
在和之國的新東京,東野原哪怕連斬幾個裁決使,放在萬裡之遙的上京都市圈的天人貴族們眼中也頂多是東海一隅某個彈丸小國的發生的趣味,甚至是“每日辱裁”的笑料。
但這次不一樣。
這次的事件發生在了家門口,東野原的所作所為不再是他們口中的笑料。
他們自己反倒是成為了其他人類同盟國的笑料,這天人貴族們怎可能忍?
上京警衛廳幾乎每天都能接到天人貴族們聯合施壓抓人的電話,連續半個月加班到深夜累得跟狗沒兩樣。
普通的天人貴族如此。
天人九大家更是如此。
有句話叫做唇亡齒寒,今天東野原能衝進世界銀行大廈將天狐巴特家的直系繼承人殺的只剩下一個婦人。
那明天呢?
誰知道哪一天刀會不會落在自己頭上?每每想到這都讓一些九大家的人後頸都微微有些寒冷,心中更將東野原欲殺之而後快!
毫無疑問,
這個人類過界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天人九大家的解決方式當然不可能離開,他們的解決方式是推倒這面牆。
再加上議會大樓那一次和枯坐裁決司的那個老人之間的“賭約”,一時間,上京警衛廳、裁決司以及暗地裡早已提前複辟的“天導九刃眾”其他八刃也全部行動了起來......
三方人馬不惜一切代價,以上京都市圈為中心,不斷地朝著四周擴大搜捕面積。
只可惜,恐怕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那個留給他們怪誕冷酷印象的男人,居然會是一個還在高等中學讀書的少年人。
在他們以上京都市圈為中心朝著周圍掘地三尺輻射式搜索的時候,
那個少年人正在宿舍、食堂和教室間過著三點一線充實的學生生活。
於是,留給那些三方合作搜捕人員的除了茫然之外...
剩下的還是茫然!
半個月的時間下來,一無所獲,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未曾找到的他們甚至都開始自我懷疑了起來。
——那個殺死第二裁決使、幾乎以一己之力斷絕了的天狐巴特家男丁傳承的的男人...真的存在嗎?
仔細想想,這在天人建立世界政府分上下議院和人類“共治”這個世界以來,歷史上根本就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不存在的話...
也很合理不是嗎?
但“不存在”這個理由可以說服搜捕半個月一無所獲的搜捕人員自己,讓他們自欺欺人,卻說服不了群情激憤的天人貴族和冷眼旁觀的天人九大家。
那怎麽辦?
沒辦法,上京警衛廳和裁決司只能抱著死馬當活馬醫和遷怒的念頭和之國施壓了。
畢竟那個男人就是出現在和之國,從那個男人的連續幾次行動中也不難看出,對方應該與和之國頗有的淵源。
這一下子,和之國抵達梅濟府的德川栗虎和臨時代理大臣小林信夫等人組成的訪問團就遭殃了,連續吃了好幾個原先約定好的塔戈斯合眾國政客議員的閉門羹。
到了最後,和之國訪問團下榻的宅邸附近甚至出現了大量裁決司的黑衣執行隊徘回,相當於連他們的個人自由都被限制了。
德川栗虎心中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他沒敢私下聯系東野原問詢情況,卻先勸阻下了焦急萬分試圖向世界政府下議院提出抗議的小林信夫。
與此同時,德川栗虎心中感慨,這真是一把雙刃劍。
說實話,有這樣的巔峰戰力對於任何一個國家來說都是戰略級人才都足以威懾他國,本該是一件好事才對,德川栗虎甚至最初有心將第三偵查組組長的位置傳給他。
然而當這個戰略級人才威脅到世界政府乃至於天人九大家的時候,甚至讓對方品嘗過他的那把快刀的鋒銳後,這對當下這種處境的和之國就很難說得清是福還是禍了。
為今之計,和之國停駐在梅濟府的訪問團只能先按捺下躁動,靜待半個月後...
也就是六月初那個三年一屆為期三天的“世界會議”的最終審判了,那才是決定國家命運的最後時刻。
事實上,
這次“世界會議”也關乎著三百多個同盟國中上一次在派人白天鵝港私通黎明叛軍後被裁決司抓捕的那二十多個國家的前途和命運。
六月初的三天時間,
屆時定然匯聚全世界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