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知再也睡不著,已經過去半個小時,招待所外的哨聲源源不斷,相當刺耳,再愚蠢的人也知道今晚肯定發生了大事。
他發現旁邊特務處大院此時已經燈火通明,進進出出的各類車輛發出轟鳴聲。
特務處大樓就在臨江路,其實離案發地並不遠,只是顧青知此時並不能輕舉妄動,越是這個時候,越需要冷靜,需要等待。
顧青知的思緒被輕快的敲門聲打斷,他眉頭一皺,掐滅了手中的煙,打開窗用力的揮了揮房間中的煙霧,猶豫又警惕的向門口走去,手中扔掉的煙頭已經被上膛的手槍代替。
“誰啊?”
“我。”門外發出陰沉的聲音,顧青知覺得有些熟悉。
打開門一看,原來是田文昌。
“這麽晚過來做什麽?”顧青知迅速將槍收回後腰,疑惑的問道。
“聽到了嗎?出事了。”田文昌聞到房間中的味道,皺了皺眉頭,一股濃烈的煙味,讓他下意識的往窗口站去。
顧青知點點頭,他不清楚田文昌此舉用意何在。但今晚的動靜的確大,他要是否認,豈不是拿田文昌當傻子。
“我剛才出去,聽隔壁的人說孫一甫和馬漢敬都出事了。”
“哦?”顧青知疑惑的審視著田文昌,靜候他的下文。
田文昌將窗戶關上,這才放心的說道:“若是孫、馬二人出事,我打算向李主任申請留在江城。”
顧青知意外的看著田文昌,他沒想到田文昌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他沒問田文昌為何不想回上海,而是點頭,理解的說道:“我會向主任替你求情。”
顧青知不會傻到一聽田文昌好似對他敞開心扉、說出真假話,他就順杆下坡,也直接告訴別人他也想留下來。
田文昌見顧青知的態度不鹹不淡,對他也不多說什麽,甚至連他想要留下的原因也不問,雖動了動嘴唇,但再也沒說其他的,只見他掏出一根小黃魚,擺在顧青知房間的桌子上,誠懇的說道:“這件事拜托了。”
顧青知沒有拒絕田文昌的小黃魚,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鄭重的點頭,將田文昌送出門外,他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孫一甫和馬漢敬為何會出事?聽田文昌的口氣,似乎還不是小事。
難道因為他遞給胡旭雲的第三份情報起了作用,胡旭雲今夜組織了大規模的對敵行動,成功伏擊了敵人?
顧青知猜對了一半。
胡旭雲主動出擊,的確給了敵人沉痛的教訓,但他此時正被憲兵隊的鬼子攆的上躥下跳。
周青緊緊跟隨在胡旭雲身邊,兩人已經成功甩掉了大部分鬼子,在撤離的途中,他們還與追趕的鬼子爆發了一次小規模的槍戰,結局以胡旭雲扔出的兩顆手雷而獲勝。
這似乎也觸動了小鬼子的好勝心,他們屁股後面的小鬼子得到了源源不斷的增援。
“還有手雷嘛?”
周青默默將身上最後一刻手雷遞給胡旭雲,他們倆槍中的子彈已經打空,今晚所帶的手雷被胡旭雲一路上霍霍完了,只剩下這最後一顆。
“松手啊!”胡旭雲發現自己怎麽也拽不出周青手中的手雷,下意識的急道。
周青搖搖頭:“組長,這是留我們自己的。”
胡旭雲一愣,而後生氣,伸手一拍周青的腦袋:“你想什麽呢,前面就是城南主路,再往前就是福運路,那裡外國人居住區,隨意找個地方躲起來,鬼子不敢過分搜查。”
“啊?”
周青一愣,
手裡握緊的手雷就被胡旭雲奪走,胡旭雲對城南路,尤其是福運路十分的熟悉,因為死信箱就設置在這裡。 “轟……”
胡旭雲貼在馬路拐角處的牆角處,將唯一的手雷扔出,緊跟其中的鬼子又被炸傷好幾個,鬼子剛起身,只聽又有東西扔過來,前排的鬼子嚇的又趴下。
半晌之後,仍聽不到動靜,領頭的鬼子小心的上前查看,一腳踢去,原來是一塊碎磚頭,氣的他嘰裡咕嚕說了一籮筐話,最後喊道:“八格牙路……”
轉出巷口,哪還有兩人的身影,只見到城南主路,對面好幾條小巷,主路左右兩邊也不知道向何方追去,隻好兵分幾處,在黑夜中小心翼翼的繼續追捕。
胡旭雲帶著周青暫時躲過敵人的追捕,而分頭撤離的軍統江城組情報隊長王沛槐卻沒有這麽好的運氣,與他一起撤離的行動隊副隊長吳安已經中彈犧牲,現在就剩下他獨自支撐著身體還在與敵人斡旋。
王沛槐在撤離的途中不斷鳴槍,為的就是吸引鬼子的注意力,為其他同志撤離爭取時間。
一腳踏入匯中路之後,王沛槐發現左右兩側和前方都有闖出來的鬼子, 慢慢往後退去,發現身後的鬼子也已經趕上來。
“完蛋。”王沛槐心中暗歎一聲,對面如同無頭蒼蠅似的鬼子見到王沛槐之後,兩眼放光,紛紛向他逼近。
王沛槐舉起槍就要向鬼子射擊,才發現槍夾已經沒有子彈。
“糟糕。”王沛槐暗道,隨即向腰間摸去,身上的手榴彈不知何時也已經用完。
看著步步緊逼的鬼子,王沛槐握緊拳頭,他是有些功夫在身上,尋常三五人休想能夠靠近他,到了如今的地步,再能殺一個他保本,能殺兩就賺到了。
可惜,鬼子沒有給他展示的機會。
鬼子一槍擊中他的左小腿,隨後又快速靠近他,槍托狠狠地砸在他的腦袋上,再往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就這樣被鬼子抓捕。
王沛槐被捕的同時,與其相隔四五條街的匯民街小巷之中,正藏著撤離後相遇的四人,小巷外就是警察局和皇協軍布控的封鎖地帶,若是順著小巷往回走,則會碰到被甩掉的鬼子,他們如今進退兩難。
“快看,他們撤了。”
“噓,警察撤了,皇協軍還在。”
隨後,皇協軍也得到命令,撤離原地。
“走……”
一行人趁著警察與皇協軍撤離的空檔,借著夜色,迅速向馬路對面撤離,只要過了馬路,就算是逃離了包圍圈。
在他們成功到達對面馬路的時候,匯民街上又亮起了汽車的大燈,又有警察和皇協軍到達。
原來,他們並不是撤離,而是換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