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姐,警事調查科永遠忠於皇軍。”
顧青知這句話並沒有說要忠於野田浩、或者佐野智子,他只是忠於皇軍,以此表明自己態度。
他擔心若是自己對佐野智子說了奉承、諂媚的話,會讓佐野智子懷疑他動機不純。
顧青知認為,要想更好的潛伏在日本人的眼皮下,與日本人之間的交流越乾脆直接越好,千萬不要用自己的心思去揣摩日本人的心思,有時候這樣會適得其反。
果然,佐野智子很滿意顧青知的回答,說明剛才她點撥顧青知的話沒有白說。
佐野智子頓了頓神,看著端坐在沙發上的顧青知,又說道:“梁有何在李家崗十八號留下的東西我看過了,都是他這近年來貪墨的錢財,數額不菲,野田司令知道此事之後,很高興你為此事做出的貢獻。所以,梁有何的死也就不那麽重要。”
顧青知聽完之後暗舒一口氣,只要日本人不追究梁有何之死,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件事便會被慢慢淡化。
佐野智子並沒有注意到顧青知此時的表情,而是繼續說道:“顧桑,你覺得梁有何的死是意外嗎?”
她側頭盯著顧青知,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顧青知臉色凝固,他沒想到佐野智子竟然會這麽問他。
難道日本人懷疑他?
不,絕對不是日本人懷疑他。
佐野智子如此問的目的可能只是單純的試探。
可他該如何回答?
顧青知臉色嚴峻、眉頭輕皺,才謹慎的說道:“許小姐,梁有何之死的確蹊蹺,但這一切都是抗日分子搞的鬼。”
“哦?是嗎?”佐野智子嘴角微微上揚,她顯然不相信顧青知的話。
但,顧青知必須一口咬定此事的性質,否則日本人一旦懷疑他,或者懷疑常承志會讓這件事變得複雜。
佐野智子繼續試探著說道:“據我所知,江城的軍統和地下黨近期都沒有任何行動,那會是什麽人殺的梁有何?”
佐野智子的淡然,
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顧青知心中卻極其不平靜,看來佐野智子並沒有放棄對梁有何之死的懷疑,並且她肯定暗中調查過梁有何之死的可疑之處,否則她不會用話來試探他。
佐野智子一直與他談論這個話題,說明她的目的性很強,他剛才的回答可能沒有讓佐野智子滿意。
佐野智子究竟想得到怎樣的回答?
或者說,佐野智子究竟希望他怎麽做。
顧青知眉頭緊皺,他猶豫的時間越久,則說明他心裡越沒底,佐野智子對他的“失望”會不會越大?
顧青知的目光正好與佐野智子碰到一起,他鎮靜的說道:“許小姐,你懷疑是局裡人做的?”
佐野智子滿意的點頭,顧青知的回答正合她的心意。
在佐野智子看來,依顧青知的聰明,不可能對這件事不會存在懷疑,倘若顧青知真的一直堅持梁有何之死沒有疑點,她反倒會懷疑顧青知的目的。
顧青知不知道,他僅僅是順著佐野智子的話回答她的問題,竟避免了佐野智子對他的懷疑。
不知道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許小姐懷疑誰?”顧青知故意問道。
既然日本人懷疑這件事是警察局內部人做的,他就必須搞清楚日本人到底懷疑誰。
佐野智子笑而不語,輕輕搖頭:“任何人都有嫌疑。”
顧青知隨之一愣,看來佐野智子心中必然有懷疑的對象,否則她不可能如此胸有成竹,只是她為什麽秘而不宣?
顧青知不明白佐野智子的目的,但他必須要表明自己的態度,於是進一步試探道:“許小姐,您是懷疑蔡?”
顧青知能拋出這樣的疑惑,十分合理,依照他在滬上的行事風格,他絕不是心思簡單之輩。
所以,他可以在佐野智子面前裝冷靜、沉默,但他決不可以在佐野智子面前裝傻。
佐野智子依舊笑而不語,她走到辦公室的窗邊,看著進進出出的警員和辦事人員,笑道:“或許是。”
顧青知眉頭輕皺,他不明白佐野智子的意思,難道佐野智子並不想找出抗日分子?
他走到佐野智子身邊,說道:“許小姐,我會暗中調查此事,不論誰有疑點,我都不會放過。”
顧青知繼續表明自己的態度,以證明他對日本人的忠心,並且此舉依然能夠繼續試探佐野智子的目的。
佐野智子繼續搖頭:“這件事到此為止。”
“可警察局內部依舊有抗日分子。”顧青知眉頭微皺,他有些看不懂佐野智子的目的,但站在他此時的立場來看,他必須表現出一種維護日本人利益的態度。
顧青知看向佐野智子,他覺得佐野智子此舉十分的不同尋常,很可能她正在編制一個龐大的陰謀。
顧青知心中有一絲擔憂。
“顧桑,你目前的任務就是要搞好局內的自查工作,並且繼續向王沛槐施壓,僅僅交代一個梁有何是遠遠不夠的。”
“我明白,請許小姐放心。”
顧青知心中有些無奈,既然佐野智子不讓他繼續摻和梁有何之案,那他只能從其他地方了解此事,他希望佐野智子現如今僅僅只是停留在懷疑階段,而並非是已掌握確鑿證據。
佐野智子離開之前突然又停下腳步,她好像想起什麽似的,對顧青知說道:“顧桑,過幾天有位從本土來的作家會到江城采風,到時候他的安全我會交給你來辦。”
“哈依。”
佐野智子得到顧青知的肯定的回答才離開。
顧青知掏出煙,他靠在沙發上久久不能平息內心情緒的波動,他仔細回憶剛才的說的所有話。
“應該沒有不妥之處。”
顧青知輕輕歎口氣。
佐野智子的洞察力太敏銳了,任何話中的漏洞和瑕疵只要被她發現,或許就會成為她懷疑你的突破點。
顧青知輕吸一口煙,日本人其實十分不相信警察局的人,但為了江城的穩定,他們始終沒有大刀闊斧的對警察局進行改革,而自己則是野田浩扔進警察局和特務處之間的一顆石子,日本人想用自己掀起一波又一波浪花。
顧青知現在最害怕的就是佐野智子的懷疑對象會是他。
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早已離去的丁向秋看著離開警察局的佐野智子,積壓在心中的情緒再也忍不住,他手臂顫抖、嘴唇顫動。
並肩作戰的同志就犧牲在他眼前,而他卻什麽都不能做,只能忍氣吞聲,這是對他心理最為嚴厲的考驗。
丁向秋站在窗前,顫顫巍巍的掏出兩支煙,一直點燃放在窗台上,一直始終叼在嘴裡。
他此時盡管很悲傷,但心中卻依舊警惕,並且在回憶近期發生的一切事情。
新到江城的同志剛入住就被捕。
緊接著潘連春被捕。
然後組織上剛剛安排進入作訓科的同志也暴露。
沈振海也犧牲了。
接二連三的出事,讓丁向秋有一股強烈不安的感覺,這種感覺或許不是自下而上,很可能是自上而下。
他低著頭,點燃嘴裡的煙。
輕吸一口煙,丁向秋露出越發堅定的眼神。
江城的敵我雙方對抗事態越發嚴重,稍有不慎就可能跌落懸崖。
但,對他來說,不論事態有多嚴峻,他都不會膽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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