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他?
利用他作證人,應付特工總部和日本人?
顧青知不斷思考,原本就複雜的諜戰現在又加上所謂的職場戰,讓顧青知不得不小心應對,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消失在江城。
顧青知下意識的掏出煙:“章處長不介意吧?”
章幼營點點頭,示意大家隨意。
大家似乎都需要利用香煙帶來的刺激感來麻痹自己,使自己更加的清醒,又或者像顧青知一樣,只是單純想用香煙的迷霧還遮擋自己的表情,於是乎紛紛掏出煙。
顧青知發現事情已經偏離了原有的軌道,孫一甫帶回來的消息,或許刺激到了章幼營,讓章幼營看到了轉正的希望,特務處內部並不是一團和氣,讓他們沉迷內鬥,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渾濁嘛?這樣不就可以趁機營救谷新義?
顧青知心中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幫助章幼營乾掉菊田次郎。
讓敵人先亂起來,自己才有機會從中獲利。
原本只是一場單純應對軍統挑釁的解決會,現在卻變成了章幼營試探大家態度的站隊會。
顧青知作為局外人,他已經看明白了一切,他相信,在座的各位也十分清楚章幼營的用意,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用放到台面來說。
只是,魏冬仁會甘心嗎?
顧青知透過厚厚的煙霧,觀察著魏冬仁。
魏冬仁似乎感受到了別樣的眼光,不經意間抬起頭,卻一無所獲,眼前的顧青知此時正閉眼吞雲吐霧,享受香煙帶來的麻痹感呢。
“顧組長,你是總部來的,對這件事怎麽看?”章幼營誠懇、敦厚又親切的看著顧青知。
顧青知滅掉手中的煙:“章處長,我本是奉命調查谷新義案,至於特務處的事物,還是你們自己拿主意好,不過有一句話卻是要提醒章處長。”
“哦?章某洗耳恭聽。”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顧青知笑道。
章幼營微微一愣,他緊緊盯著顧青知,但怎麽也看不出顧青知表達的意思是否有更深層的隱喻。
顧青知笑道:“章處長,要想滅掉江城的軍統,必須得下狠功夫,否則他們便會卷土重來,就像那野草一般,一茬又一茬,針對軍統的挑釁,一定要狠狠打壓他們囂張的氣焰。”
章幼營輕舒一口氣,原來顧青知指的是軍統,他還以為自己打算被顧青知察覺。
他請顧青知來參加本次會議的目的就是為自己作掩飾,有他一個外人為自己佐證,他相信就算菊田次郎真的被軍統刺殺,日本人也不會於特務處計較,畢竟日本人還需要自己替他們賣命。
章幼營覺得日本人不講信用,當初他們建議成立特務處的時候就言明,將來一定會把特務處交給中國人自己管理,但菊田次郎一直就任處長一職,似乎沒有放手的意思,這讓他有些難以接受,他早就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但一直沒有機會,現在軍統如此囂張的挑釁,算是給他遞了一把刀,他要借刀殺人。
最讓他擔心的是魏冬仁,自從日本人佔領江城,菊田次郎成為特務處處長重用自己之後,魏冬仁處處避讓他,不參與任何權利之爭,但他依舊不能放心。
“顧組長說的是,這一點我們一定會向特工總部學習,絕不給江城的抗日分子的一丁點喘息的機會,尤其是軍統和地下黨。”章幼營斬釘截鐵的說道。
顧青知微微一笑,不論章幼營怎麽說,他都不會再過多的言語,言多必失。他深知,一旦真的惹惱了日本人,日本人是什麽都不會顧忌的,他們寧可錯差一千,也絕不會放過一個。
任何值得懷疑的人,他們都會以及其極端的手段處決。不要試圖和日本人講道理,沒有用的,難道旅順殺人比賽和金陵大屠殺還不能說明什麽嗎?
吾輩勿忘國恥,倘若真的能夠刺殺掉菊田次郎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顧青知如是想到。
章幼營覺得自己借刀殺人之後能夠取得特務處大多數人支持,那他就可以順利接任處長之位,在結束會議之後,帶著孫一甫離去。
……
“顧組長的唐詩讀的不錯。”魏冬仁捧著茶杯,衝著顧青知微微笑道。
“魏處長取笑顧某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哈哈,希望顧組長在江城愉快,能夠獨善其身。”魏冬仁舉起茶杯向顧青知致意。
顧青知覺得魏冬仁有些莫名其妙,但仔細想想,卻發現魏冬仁在點醒他,魏冬仁提醒他既然已經入了江城這攤渾水,就很難獨善其身。
他用白居易的詩回復章幼營,而魏冬仁卻用白居易終身遵循的信條來提醒他。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憑借陰陽反掌保定乾坤……”
顧青知聽魏冬仁低沉哼唱著《空城計》,望其背影,搖搖晃晃,他隱約覺得章幼營借刀殺人之計恐怕不會那麽完美。
顧青知回到辦公室之後,才發現他的背後已然濕透,盡管現在是寒冬臘月。
他知道,造成這樣結果的原因一是來自交際上的謹慎小心、勾心鬥角,二是由於自身原因。
顧青知用力甩甩腦袋,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自從來到這裡,自從踏上前來江城的火車之後,顧青知一直壓抑自己的情緒,刻意在別人面前保持自己老成持重的樣子,避免與他人過多交流,顯得自己略有城府,使得別人對自己唯恐避之不及,很有效的減少了他暴露的可能性,但也讓別人看他的時候,不敢小覷,甚至會審視他。
顧青知清楚,若是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承受不住這樣的狀態,遲早會崩潰,要及時的調整自己的狀態,徹底遠離上海,遠離特工總部,這樣就不會有人徹底清楚他的過往,知曉他的生活習性,這樣他就不會因為改變而被審視,也就不會暴露。
顧青知此刻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在江城潛伏下去,永遠的潛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