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知最後從套間走出,剛剛還亂成一套的各科室負責人,此刻正老老實實的站在會議桌前。
顧青知發現會議桌只剩下一個位置,那個位置相當尷尬,他愣在原地。
自己要是真的坐在蔡永華右側第一個位置,那該有多少人會盯上他?
所謂左膀右臂,能坐在領導左右手的人,那都是僅次於領導地位的人。
顧青知不敢亂坐,那個位置不是好坐的。
但按照他掌管三科的權力來說,他的確配坐在那裡。
站在會議桌前的眾人目不斜視,盡管他們臉上沒有表露出任何變化,但有幾個人心中卻對顧青知充滿敵意。
蔡永華向顧青知招招手,示意顧青知坐在他旁邊。
顧青知趕緊擺手,表示他不願意坐在那裡。
他心中暗想“蔡永華這是想將他架在火上烤啊。”
曹易文疾步走過來,拉住顧青知,將顧青知拉到預留的座位上,強行將顧青知“按”座位上。
“顧科長,你就不要推辭了,除了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位置了。”蔡永華笑著說道,仿佛剛才面對眾人的憤怒已經消失。
顧青知環顧會議室,確如蔡永華所說,已經沒有他的位置。
他的對面是副局長卜昌祥,而後依次是總務科長蘇新衛、行政科長汪川平、電訊科長張季、訓練科長麻善元、保密科長寧志仁。
在他下首的分別是特務科長丁向秋、偵查科長常承志、保安科長陳平文、巡邏科長劉繼業、看守所長吳大桂。
坐在蔡永華身後的是秘書曹易文,坐在他對面的是戶籍科長江賢。
顧青知猜測,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江賢的位置才被安排到了蔡永華對面。
蔡永華將目光從顧青知身上收回,頓時變得嚴肅,他輕咳一聲,眾人立即打起精神,有些人也收起了那些對顧青知不滿的小心思。
“坐!”蔡永華壓了壓手,不鹹不淡的說道。
顧青知差點沒反應過來,只見所有人動作整齊劃一、乾淨利落,完全不像剛才在套間裡那般放蕩不羈,就連身體臃腫的吳大桂都動作迅速,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這讓顧青知不得不對這些人另眼相看。
果然,要想真正了解這些人,不能只看表面,這樣會以偏概全。
“諸位,如今形勢嚴峻,今晚之事,乃是我警察局近年以來最大之恥辱。咱們窩在局裡,而特務處就堵在門口。”蔡永華用手指了指當下,又伸出手臂,指著會議室外的特務,從容不迫的說道。
雖然蔡永華說話時從容自若、若無其事,但他話裡話外的表達的意思卻是將警察局與特務處置於對立面,這樣更能激起在座諸位的反抗心理。
顧青知沒想到蔡永華僅僅只是簡單的兩句話,就將今晚的事態表達的一清二楚,更是隱晦的傳遞出他的意見。
顧青知暗歎,蔡永華能在鬼子佔領江城後依舊穩坐警察局局長,靠的不僅僅是他及早的投靠鬼子、一直無下限的討好鬼子,而是他真正的具備洞徹事理、深謀遠慮的能力,只是他平時善於藏拙,在鬼子面前更是不露鋒芒。
依照蔡永華的性格,一旦他感到威脅,他則不由自主的表現出他本該具備的本色,用該用的手段保護自己。
此話一出,眾人果然義憤填膺,你一言我一語的譴責特務處的所作所為,並對特務處的下流手段表示不屑。
顧青知將眾人的表現盡收眼底,
最讓他意外的是,平時一直怎怎呼呼的陳平文此刻卻異常的平靜,仿佛這件事與他沒關系。 顧青知微微往後一靠,用余光掃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陳平文,看來陳平文也並非平時表現的那般“直來直往”。
顧青知收回目光,他暗中發現卜昌祥和麻善元的目光若有若無的從他身上掃過,似乎在審視他。
顧青知輕笑,他盯著卜昌祥,卜昌祥的眼神卻再也沒在他身上停留過。
卜昌祥發現顧青知盯著他之後,他就不再將目光停留在顧青知身上。
他之所以盯著顧青知,因為他妒忌顧青知。
在他看來,顧青知憑什麽擔任特別警事調查科科長?顧青知憑什麽能夠與他平起平坐?甚至顧青知比他的實權還大。
他作為警察局副局長,在蔡永華治下,從來沒有掌握過行動方面的實權,更沒有掌握財政大權,他就像一個擺設,看起來與特務處的副處長魏冬仁差不多,但他捫心自問,他也的確覺得自己比魏冬仁差遠了。
照理說,他與魏冬仁同樣鬱鬱不得志,應該能成為惺惺相惜的好友,可現實是,蔡永華私下與魏冬仁關系匪淺, 這又從側面說明自己不如魏冬仁。
卜昌祥妒忌他們,任何比他強的人他都妒忌,但他又不敢造次,更不敢表現出對誰的妒忌,他善於隱忍,能吃下一切苦果,獨自承受。
正如剛才,他一開始像惡狼一般盯著顧青知,表達出自己對顧青知的不滿,當顧青知反過來盯著他的時候,他卻不敢與顧青知對視。
顧青知並不知道卜昌祥對他如此妒忌、並由妒忌產生恨意,他在“對視”卜昌祥的過程中,只聽到蔡永華又開口說話。
“地下黨?咱們局有沒有?”蔡永華的目光又從眾人身上遊離一圈,見眾人沉默不語,他才自問自答道:“依我看,肯定有,有可能還不止一個。”
蔡永華的目光十分犀利,如同一把利刃,從每個人身上劃過,他將眾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當目光掃向丁向秋時,丁向秋心中咯噔一聲,他與蔡永華共事已久,自然了解蔡永華是何等人物。
丁向秋此時其實有些心虛,他擔心蔡永華發現了他的身份。
他迅速冷靜下來、仔細分析,在他看來,蔡永華根本沒有途徑能夠發現他的身份,除非老潘叛變。
若是老潘已叛變,那特務處應該早就抓捕了自己,怎麽可能隻查不抓?那蔡永華為何說局裡不止一個地下黨?
丁向秋用狐疑的目光偷偷看向蔡永華,蔡永華胸有成竹的模樣,似乎好像穩操勝券一般。
丁向秋暗歎一聲,心中泛起了對同志的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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