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德拉是達拉然六人議會中唯一的女性議員,太陽安舍還未升起,這位勤奮的大法師就已開始了今日的早課冥想。
成功沒有偶然,天賦加勤奮才是成功的基石,這個聰明的女孩是這樣想的,也把這種精神付諸於行動。
但窗外一波又一波的嘈雜聲浪卻打斷了她的苦修,一臉慍怒的打開窗子,塔下的場景嚇了她一跳。
往日清晨,達拉然城區只有零零散散的魔法掃帚與拖把清掃著城市的衛生。
而今天整個街道卻站滿了人,人們摩肩接踵,烏泱泱擠作一團。
人群的構成大部分是人類,還有一小部分侏儒與那些追隨凱爾薩斯.逐日者暫居於此的高等精靈們。
帶頭的是個侏儒低階法師,原本在達拉然的鄙視鏈中,侏儒法師從來都登不上台面。
達拉然建國幾千年來從未有過一名侏儒議員就可見一斑,這個以人類為主的魔法城邦有著極強的排外性。
哪怕作為傳道受業的高等精靈,人類也保持著一種警惕與根植在骨子裡的傲慢,沒錯,就是傲慢,比起精靈那種浮於表面的傲慢來講,人類王國的高層們猶有過之。
可這種根植在骨子中的種族主義仿佛今天全都消散一空。
人群主動跟隨在侏儒法師身後,隱隱匯成一道洪流。
…
“這些人…到底…在做什麽?”
茉德拉驚疑不定的看著塔下喧鬧的人群,直到一聲尖細的嗓音響徹整個街道。
“法師智則達拉然智!”
“法師智則達拉然智!”
精靈,人類,侏儒們全都梗著脖子,漲紅了臉,大聲重複著奧爾維多的話。
“法師富則達拉然富!”
“法師富則達拉然富!”
“法師強則達拉然強!”
…
“法師自由則達拉然自由!”
…
“法師進步則達拉然進步!”
人群發出的聲音剛開始還參差不齊,高低不一,但漸漸的,奧爾維多重複第二遍口號時,整個隊伍的精氣神都變了。
低階法師們一個個青筋暴起,每個人都咆哮著,每個人的眼中都蘊含著憤怒的光芒。
他們為不公呐喊,他們為自由呐喊,商店房簷上的積灰噗颯颯的掉落下來,整個城市的上空都回響著震耳欲聾的口號聲。
米爾豪斯崇拜的望向自己的父親,老爹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個市儈的,為了養家糊口能舍下法師身段,去學術造假的一個人。
雖然這並不影響父親在他心中的形象,但他小時候父親那英雄般的高大身影早已在生活的磨礪中消失不見。
但當那位精靈的王子見過父親後,老爹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變了,他不在唯唯諾諾,百般妥協。
直到今天他跟隨在老爹身後搖旗呐喊,才發現這個佝僂著身體,為他承擔生活重量的老侏儒從未變過。
老爹還是自己心中那個無所不能的英雄。
米爾豪斯咬緊牙關,強忍著快要流下的淚水,他奮力的搖晃著著自己製作的簡陋旗幟。
‘老爹說過,真的英雄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我已經是個男子漢了,我再也不會像個懦夫一樣流淚了’
米爾豪斯快速將淚水擦乾,把小小的旗幟高高舉起。
雖然這面旗幟小小的,樹枝製作的脆弱旗杆搖搖欲墜,但人群中卻沒有一人嘲笑他,反而用鼓勵的目光看向這個勇敢的小侏儒。
因為這面旗幟上的內容是艾爾導師曾說過的話,人們經過凱爾薩斯大人多日的教導,終於將這些話整理成冊,並奉為圭臬。
凱爾薩斯.逐日者:如果導師知道有這麽多人追隨您的腳步,成為一名偉大的gm的鬥士,一定會非常欣慰吧。
艾爾:格老子的,這艾澤拉斯不待也罷。
…
茉德拉目瞪口呆的看著街道上發生的一幕,她知道再這樣下去,絕對會一發不可收拾,整個達拉然的秩序也將會被破壞。
“我必須阻止他們!”
茉德拉趕忙換好衣服,但當她準備施展傳送術時,鬼使神差的望了眼人群洶湧的街道。
她看到一個個堅定的眼神,聽到令人震顫的咆哮,茉德拉驚慌的退後一步,一不小心跌坐在身後的床沿。
是的,她畏懼了,這個年紀輕輕卻身居高位且實力不凡的大法師畏懼了,她感到了久違的恐懼。
慌忙站起身,茉德拉深吸一口氣。
“必須得趕緊稟告議長閣下,對!不能再讓這場鬧劇繼續下去了…”
茉德拉終於恢復了往日的鎮定,但她可能都沒注意到的是,她那輕撫發絲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安東尼達斯眉頭緊皺在一起,那張飽經滄霜的臉龐仿佛又增一絲蒼老。
圓鏡中,人群洶湧,起初還只是幾百人。
但隨著這座城市的蘇醒,人群匯聚的越來越多,街道被堵塞,衛兵被衝散,如果再不製止這場盛大的遊行,那一定會變成一場混亂的全武行。
“多久了?”
安東尼達斯揮手將施放在圓鏡中的魔法之眼湮滅,扭頭看向正襟危坐的女法師茉德拉。
“大…大概,差不多有3個小時了,議長閣下…”
茉德拉仿佛還沒從衝擊中回過神,斷斷續續的說道。
“你們呢?有什麽想法?”
安東尼達斯旋即又看向桌邊剩余的三人。
大法師卡萊茵嘴巴微張,剛想說什麽,便被身旁的魯因維沃爾微不可查的拉了拉衣袖,他神色複雜的看向對他擠眼睛的多年好友,終於沉默下來。
“都沒有意見麽?那我要行駛我的一票通過權了。”
安東尼達斯說完,看向面如寒霜的凱爾薩斯。
王子殿下很想說些什麽,但他知道在這樣的整治生態下,他說什麽都蒼白而無用,沉默才是他此時最應該做的。
“茉德拉,肯瑞托戰鬥法師由你帶領,驅散人群吧,如果有反抗的…全部逮捕,把他們扔到紫羅蘭監獄中冷靜冷靜,讓他們明白…自己的立場是什麽?”
說罷,安東尼達斯饒有深意看向著凱爾薩斯。
…
肯瑞托戰鬥法師部隊很快出動,這場遊行以極快的速度被鎮壓,雖然也有反抗的存在,但人群大多都是些低階法師,又怎能與全員中階的肯瑞托戰鬥法師抗衡呢?
但讓茉德拉感到恐慌與疑惑的是,當法師部隊抵達現場的一刹,最開始遊行的那幾百人全部停下了自身的動作,就那麽直勾勾的盯著她。
就連戰鬥法師的拳打腳踢,人們都沒有反抗,只是乖乖抱頭蹲下。
但這些人的眼神讓茉德拉驚慌,那如有實質的嘲諷與憤怒仿佛一隻隻利刃扎在女孩心口,讓本想說些大道理的她啞口無言。
…
奧爾維多與米爾豪斯一行人幸運的沒有被逮捕,只有那些零零散散後面加入的人們被茉德拉抓進了紫羅蘭監獄。
但沒過幾天就都放了出來,這場在安東尼達斯眼中如玩笑般的鬧劇,仿佛就這麽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時間又過去幾天。
今天是安斯雷姆.魯因維沃爾大法師輪值的日子。
他百無聊賴的行走在達拉然的街道上,自從那次遊行過後,達拉然中很多沒有編制的野法師與冒險者們都離開了這裡,這讓平日裡車水馬龍的街道變得有些冷清。
城門口處走來兩個衛兵,他們押解著一個男性矮人向紫羅蘭城堡走去,矮人穿著一身雙帆龍打造的火炕皮甲,看樣子混的還算不錯。
魯因維沃爾神色有些暗淡的挪回目光,又是一個從卡利姆多回來的冒險者,他們做錯了什麽?
他們什麽都沒做錯,不,或許他們錯了,他們最不該做的,就是威脅到這座城市高層們的統治。
大法師一臉譏嘲的想著,旋即又變得羞臊不堪,自己又何嘗不是高層中的一員呢?
不知是良知受到譴責,還是別的什麽,魯因維沃爾鬼使神差的走向那個矮人。
“安斯雷姆閣下,向您敬禮!”
兩名衛兵看大法師向他們走來,趕忙站直了身子敬了個禮。
“傑諾,我認得你,是個好小夥。”
魯因維沃爾笑著拍打衛兵的肩膀,平易近人的舉動讓這個小夥子有些受寵若驚。
“這個矮人是來販賣違禁品的麽?你們是不是走錯方向了,紫羅蘭監獄在那邊。”
大法師疑惑問道。
“安斯雷姆閣下,回您的話,這個矮人聲稱是來售賣金坷垃2.0的,我們覺得這件事有蹊蹺,準備向議長大人稟報此事。”
魯因維沃爾瞳孔一縮,內心瘋狂的顫動起來。
良久過後,在兩個衛兵困惑的神情中,大法師深吸口氣緩緩吐出,他的臉上掛上笑容,對兩名衛兵溫聲說道:
“真是敏銳的洞察力,你們值得褒獎,不過最近議長大人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這種小事還是交由我來處理吧。
你們二人去財務那裡多領一個月的薪水,如果還有這種聲稱販賣金坷垃2.0的冒險者,直接把他們扔到監獄裡去,不要在麻煩其他議員了。”
兩個衛兵聽到魯因維沃爾如此說,趕忙欣喜若狂的應承下來,把捆縛著雙手的矮人交給了大法師。
……
“所以說,這種金坷垃2.0可以無限增殖血瓣花?”
魯因維沃爾一臉複雜的端詳著手中的淡金色藥劑,站在他身旁的矮人戰戰兢兢佇立在原地,不敢有絲毫動作,看樣子剛剛已經了解了眼前這位大人物的厲害。
沉思良久過後,大法師深深歎了口氣,將矮人暫且扣押下來,接下來他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在人生的岔路口上,大法師已經抉擇錯一次,他不想再繼續錯下去了。
……
“魯因維沃爾!你瘋了?這會毀了你的前途!”
卡萊因畏懼的看著桌上的淡金色藥水,他聲音微微顫抖,仿佛不可置信般死死抓著好友的衣襟。
“我已經做出了我的選擇,這一次我不會在妥協了。”
卸下心口大石的大法師神色平淡,但從眼眸中可以看出他的堅定與如釋重負。
“不…我不能”
卡萊因痛苦的捂著額頭。
“你是想做一輩子的懦夫?還是一秒鍾的英雄。”
魯因維沃爾站起身,他的背影在搖曳的燭光中被拉的修長。
“我…我不想失去這一切。”
卡萊因面露慚色,訕訕說不出話來。
“魔法…是有價的,但通往魔法,走向奧術的道路不該被一些人把控。
當我們邁入真理的殿堂,就注定我們曾追求的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
只有知識、真理、與自由才應該是我們的墓志銘,我不想在我死後,我的墓碑上還要刻上‘某某官員長眠於此’,那充滿銅臭味的稱謂讓我感到惡心”
魯因維沃爾悄悄關上房門,卡萊因削瘦的臉龐早已布滿淚水,他看著在門縫中緩緩消失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靜。
時間緩緩流逝。
“焯!老子當了一輩子牆頭草,陪跑黨,這次還就不當了,去他娘的六人議會,去他娘的安東尼達斯!”
卡萊因低吼著揪著自己的頭髮,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
幾天過後,達拉然城區開始出現血瓣花的蹤跡,安東尼達斯並不在意,偌大的城市中總有那麽幾個漏網之魚。
但沒過幾天,這種情況並沒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於是,安東尼達斯親自出手將城區中所有能見到的血瓣花全部消滅。
這一天,議長大人正悠閑的享受著難得的下午茶,今天達拉然學院並沒有他的課,桌上的文件一大早也都處理完成,本想好好放松一下精神…
“議長閣下,不好了……”
茉德拉火急火燎的衝進安東尼達斯的辦公室。
“怎麽了小姑娘?難道是你的男朋友要來達拉然看你了?”
安東尼達斯笑了笑,罕見的說了句俏皮話。
“您…你快…您快看看…外面!”
茉德拉神情驚恐,說話有些結結巴巴。
安東尼達斯也意識到事情的不對,趕忙使用傳送術,來到紫羅蘭城堡外。
安東尼達斯仿佛被血瓣花的海洋包圍,整個街道上密密麻麻的充斥著這種生物的蹤跡,家家戶戶緊閉房門,城市中沒有半個人影。
“咯嘣,咯嘣”
銀牙咬碎,這個平日喜怒不形於色的政治生物終於退下了他的面具。
安東尼達斯須發怒張,他舉起法杖朝著下面的血瓣花海釋放法術。
六個巨大的水元素出現在城市中,它們無情的揮舞著自己粗壯的水流臂膀,沒幾下就能砸扁一片花海。
安東尼達斯在空中揮舞法杖,烈焰風暴不要錢般傾瀉在城市的街道上。
身為大魔導師的他,擁有著精準無比的操控力,城市中看似在水與火的交織中搖搖欲墜,其實卻並未傷筋動骨。
有些倒霉蛋的房屋不小心被火焰燒著了,也被召喚而來的巨大水元素迅速熄滅。
……
“這是赤裸裸的陰謀,凱爾薩斯,你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清掃’完整個城市的議長閣下坐在議事大廳中,陰沉著臉看向凱爾薩斯,這個奎爾薩拉斯的王子殿下。
凱爾薩斯沒有接話,只是衝著斜坐在他對面的魯因維沃爾與卡萊因點了點頭。
……
時間回到幾天前。
準備休息的王子殿下接見了魯因維沃爾與卡萊因兩位大法師。
在一次密謀過後,兩位原本的中立派堅定的站在了凱爾薩斯王子這邊,或者說站在了艾爾導師,站在了真理這一邊,並策劃了這一切。
魯因維沃爾和卡萊因在輪值期間,將那些還未銷毀的血瓣花與兩個版本的金坷垃悄悄運出,並分發給當初那些遊行的低階法師們。
這些已經隱隱有報團取暖傾向的GM鬥士們,組成一個今後能夠影響世界格局的偉大組織-艾爾兄弟會,以此報答艾爾導師指引他們,為他們帶來自由與真理的恩情。
遠在西大路的靈魂導師艾爾先生:兄弟會介名兒可不興起啊,寶友們。
接下來就是兄弟會成員們喜聞樂見的擺爛環節了。
他們利用金坷垃2.0與血瓣花快速繁殖的特性,沒兩天就將整個達拉然塞滿。
由於兄弟會成員對普通民眾的提前通知與財大氣粗的王子殿下的補償,貧民窟那些有著簡陋房屋的民眾們早早離開了達拉然,準備等風波過後在回來。
而法師區的建築比較堅固,民眾們在血瓣花泛濫時關好門窗後並沒有受到什麽損失。
……
魯因維沃爾與卡萊因堅定的站起身,來到凱爾薩斯身後。
“好!好的很,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們人類培養出的大法師,居然站在了精靈一方!”
安東尼達斯怒極反笑,他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將二人燃盡,可站在王子身後的二人卻凝視著安東尼達斯,並沒有像往常一般畏懼與退縮。
“我們隻站在真理一方,你的種族主義與官僚作風讓達拉然蒙羞,議長閣下。”
凱爾薩斯好整以暇的坐在座位上,他輕聲細語的說出了震驚全場的話。
“這裡是達拉然!人類的魔法王國!”
安東尼達斯終於按耐不住,憤怒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你是想要驅逐我們麽?我們可是有足足三票”
凱爾薩斯也輕笑一聲,他站起身來,直視安東尼達斯,針尖對麥芒般分毫不讓。
“呼…你想要什麽?奎爾薩拉斯的王子殿下!”
安東尼達斯咬字很重,他極力控制著顫抖的雙手不去觸碰腰間的魔杖。
雖然身為六人議會的議長大人,但他知道,眼前這個精靈已經有了跟他分庭抗禮的力量,或者說,有了同等對話的權利。
“我們只要我們應得的,我們每個人都有自由翱翔在奧術之道上的權利,我相信您能滿足我這個小小的要求,議長閣下。”
“還有”
凱爾薩斯站在議會廳的門口
“艾爾導師有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 如果您還要繼續這樣一意孤行下去,那必將會淹沒在人民的汪洋大海中,勿謂言之不預。”
……
第二天,達拉然宣布金坷垃與血瓣花不再列為違禁品,並補償那些受到損失的民眾予以等額的金幣。
釋放來自卡利姆多的冒險者,並補償他們的損失,恢復他們自由商貿的權利……
整個達拉然震動,民眾歡呼雀躍,他們感恩艾爾,感恩兄弟會,並把這一天定為一年一度的自由日。
…
安東尼達斯陰沉著臉,這場政治博弈他輸得徹徹底底。
他雙手交叉,坐在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
“艾爾此子,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竟恐怖如斯,是老朽小瞧他了……”
……
話分兩頭赫米特這邊可就慘嘍……
PS:先發後改,5500字大章節,說這一章完結達拉然劇情,就一章完結,作者君說話算數{手動滑稽},可能有的讀者不太喜歡看支線,但作者君想說的是達拉然篇章算是一個伏筆,對今後的劇情推動很重要,對比於那些臉譜化的角色,作者君還是想刻畫一些有血有肉的配角,也不知道讀者老爺們喜不喜歡,總之作者君是很喜歡凱子這個悲情角色的,想給他一個好的歸宿,我報之以歌的世界不應該以痛吻我,如果世界以痛吻我,那我一定要吻回去。
今夜0點也就是12月5日本書會上人氣連載欄目推薦,下午14點會上人氣連載中推推薦,還望老爺們多多支持,不要讓怪物圖鑒淹沒在群眾的汪洋大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