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裡莊的集家並村定居點，趙大腳隻留下眼子的一小隊，便帶著二小隊和三小隊還有大隊機關的人馬開進縣城，來到毛子和胡智清等候的鬼子據點內。

這是個大院落，佔地足有七八畝，原來是縣城一個地主老財的，後來被鬼子強佔，又在房子的四角修建炮樓子，在院子裡陸續建起一排排的房舍供大批的鬼子們居住。山本他原住在老財主的臥室，現在已經被毛子當作獨立大隊指揮部。

大腳在沒有與王侉子他們合並之前，曾經帶著抗日復仇大隊打過一次這家大院，對這裡並不陌生。“這個小鬼子就是他娘的操蛋，這個時候竟也忘不了享受。”毛子嘴裡罵著，手裡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噗”地一下又噴了出來，“這他娘的是啥貓尿?”他一連串叫罵著。

大腳蹙著眉，狠狠瞪他一眼，用非常溫柔的聲音說道:“哎哎，政委，說話注意點形象中不?”

“嗯嗯。”毛子吐一下舌頭答應著。

大腳接著又道:“這幫鬼子俘虜一個別留，拉出去崩了。”

“那可不中，他們放下武器，就不能在殺。”

“怎就不能殺?”

“我也知道殺了他們才解恨，可是你忘了?殺俘虜是違反紀律的。”

“那你說怎辦?”

“報告大隊長，我和胡隊長把鬼子俘虜集中起來，有勤雜的鬼子就是非戰鬥人員五個人，有繳械投降的鬼子六個人，其余的就是治安軍。對於治安軍願意留下的我們歡迎，不願意留下的發給路費可以回家。”毛子繃著臉一本正經地她匯報。

“好。不過，我是說那些鬼子怎處置?”趙大腳也不含糊又問道。

“這些鬼子具體怎處置，是不是與包副司令通個話。”毛子雖然也想殺了解恨，替鄉親們報仇，可畢竟他對待俘虜的鬼子比較謹慎。

大腳說:“留著這些鬼子是禍害，真不如殺了痛快。”她為報劉火泊莊的仇恨，始終堅持對鬼子是一個活口不留。

他又解釋道:“大腳，我理解你。這些日軍俘虜雖然罪惡多端，卻也是不可以隨便殺，只能集中管理統一看押，表現好的可以參加反戰同盟。”

趙大腳猶豫一下，說:“那好，把這幾個鬼子先押著，你和包副司令通個話，看是不是送到根據地去，總不能這樣便宜了他們。”

“嗯。”毛子暗松一口氣，他真擔心她一任性把俘虜全給崩了。

“政委，我看把兩個城門全部換成我們的戰士，對可疑人員進行嚴加盤查，要注意講究策略，不要混進鬼子和漢奸來，對於一切鬼子和漢奸要堅決打擊。”趙大腳對進城後的工作，做了第一個布置。

“好，好，我馬上安排。”毛子應聲道。

得到情報的山本帶著鬼子的大隊人馬，向封鎖線疾馳而來，看到六七座碉堡被八路軍炸得個個沒了型兒，氣得他一個勁哇哇大叫。

這是碉堡群，需要兵力把守著。山本把戰線拉得太長，顧頭顧不了腚，更有的碉堡裡，治安軍眼看到鬼子大勢已去，紛紛繳械投誠或是開了小差，有的碉堡裡面空無一人。二營和三營像是秋風掃落葉一樣，把鬼子和治安軍打得暈頭轉向，連北都找不到。

望著燒得一片狼藉的八路被裝廠，野矢天一瘋狂大笑，說:“八路，讓你知道知道我大日本特憲隊的厲害。”

迅速撤離的野矢天一沒有遇到隨後趕來救援的八路軍，他們由王金發繼續引導，順著崎嶇的山路，由原路返回。踏入溝壑縱橫的平原大地，他們一路疾奔，很快走到距離封鎖溝還有不到三裡地，

聽見前方傳來激烈槍聲和爆炸聲。他馬上命令跑步前進，當走到封鎖溝旁，十三團的二營和三營正在對山本的部隊進行猛烈轟擊，山炮不時地在鬼子中間炸響。而鬼子迫擊炮的威力巨大，炮彈像是下冰雹一樣在二營和三營前後傾倒下來，兩下打得難解難分。野矢天一看看戰場的情形，立刻做出判斷，消滅八路軍的山炮陣地。

“走，那個位置。”用手一指，帶著二十人立刻奔向八路軍二營的山炮陣地。

此時，二營的山炮陣地上，戰士們正在緊張裝填著炮彈，一發發炮彈帶著呼嘯射向了鬼子。就在這時，一陣激烈的槍響，野矢天一到了，拉弦的炮手被鬼子打中倒下。另一個迅速上前替補，又被打中倒下，二營的山炮陣地遭到鬼子的偷襲。

“快，進行反擊。”炮連連長大聲怒吼。

炮兵根本不是鬼子特憲小隊的對手，二營的十門山炮被鬼子野矢天一打啞。

撤出戰鬥的十三團的二營和三營，面對著鬼子特憲小隊深深感到，這是一支強大的鬼子，他們不但有先進的武器還具有瘋狂的戰鬥力，簡直就是殺人的機器。回到八路軍十三團盤山根據地，更令二營和三營的戰士們難以承受的是，被裝廠竟也被鬼子抄了家，這是一群魔鬼。

包森副司令聯想到五道橋獨立大隊曾經在小高各莊遇到過這支特殊裝備的鬼。對，肯定是這群鬼子，錯不了，除了他們，其他的鬼子沒有這麽強的戰鬥力，必須全力打掉他。不然，對我們十三團是一個嚴重的威脅。

臘七臘八，殺雞宰鴨。這不，剛剛解放的油葫蘆縣，到處充滿年味和歡快的氛圍，眼看著就要過大年，家家戶戶忙著置辦年貨。

今兒也是三醜和槐淑花倆個結婚入洞房的大喜日子。

在獨立大隊臨時指揮部大院，熱鬧非凡。院內，幾張長條形的桌子上擺滿大碗肉，大鍋菜，一壇子胭脂禦二鍋頭被起封，人們都在等著喝喜酒。

而緊臨著大隊指揮部一間屋子的牆兩側，貼著兩個大大的紅喜字，門框上貼有一幅對子。

上聯寫的是:“洞房花燭勿忘國仇家恨不滅鬼子誓不罷休”，下聯為:“劫後余生喜結百年之好革命事業薪火相傳”。

不言而喻，這一切都包含在對聯之中。這副對子出自毛子政委的大手筆。他曾經喝過兩天墨水，做過鋪子裡夥計，會寫一手漂亮小楷，與不會寫字的莊稼人就是不一般。

趙大腳終於完成自己的心願，這是自劉火泊莊被鬼子毀莊滅村之後，臉上第一次有了笑意。她足以告慰劉火泊莊的父老鄉親們，你們後繼有人。

從趙大腳豎起抗日復仇大旗的那天起，她早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萬沒想到是，這期間卻遇到毛子並動員她與王侉子的五道橋抗日遊擊大隊合並，又當上大隊長。誰知，又改編為八路軍的獨立大隊，她從一個普通的農村女人成長為八路軍獨立大隊長，雖說一路走來很艱辛很坎坷，卻是她人生目標的真正蛻變。

而處在八路軍十三團所在地卻是另一番景象，隱藏在山溝裡的被裝廠，被鬼子的特憲小隊燒得一塌糊塗。此時，包森陰沉著臉，一把能攥出水來。

良久，他沒說話。這些服裝被服都是十三團的血本，是戰士們的生活補給和保障。沒料到，一下被鬼子燒個精光，令人疼心。

“同志們，這次山本小鬼子燒了我們的服裝廠，根據鬼子打擊的目標來分析，我認為，一定是內部出了問題。不然，小鬼子怎會如此準確找到我們十分隱蔽的被裝廠?務請大家提高警惕，對隊伍內的可疑人員要進行嚴格篩查，既不要冤枉好人，也不要放過奸細。同時，更不能這麽便宜小鬼子，我們要以牙還牙，不能讓鬼子安寧。馬上要過年了，在年前我們要拔掉幾個鬼子的據點和碉堡，尤其是鬼子的這支特殊武裝。通知獨立大隊，由趙大腳對這支鬼子進行全力的打擊。”包森既感到內疚又非常堅定說。

他看了看耷拉著腦袋的幾位營長:“同志們，大家要樹立起堅定的信心，你們手底下還有一幫子戰士，你說你們一個個耷拉著腦袋都快鑽到褲襠裡了，戰士們怎想?困難是暫時的也是可以解決的。並且，我們的損失要由鬼子來補償，鬼子燒了我們的服裝廠，咱就到鬼子那裡去取，對不對?”

一句話，大家精神為之一振，心情豁然開朗。

對呀，河裡沒魚市上取。被裝廠燒了，鬼子那兒有現成的。

二營長略顯激動說:“包司令，這次鬼子偷襲我們的山炮陣地，損失巨大，我們要從鬼子的手上奪過他們的迫擊炮，裝備我們的炮兵連。”

“很好。小鬼子這是在做最後垂死掙扎，你們二營山炮連在這次戰鬥中受到很大傷亡，他們都是好戰士啊。一是要抓緊做好犧牲戰士的撫恤工作，二是你們抓緊挑選培養炮手，盡快裝備起來。”包副司令說到損失的山炮連，語氣有些沉重。

被十三團二營和三營打得暈頭轉向的山本太郎少佐，沒想到及時趕來了救命的稻草——野矢天一。不但保住他的命，還摧毀八路的山炮陣地。不然，真不知道是一個什麽結果。

野矢天一跑步來到山本的身邊，立正說:“少佐，我回來了。”

山本剛從絕望中恢復過來，望著還在燃燒的戰場，心有余悸但仍然伸出大拇指，說道:“野矢君，你大日本軍人的驕傲。”

“報告少佐，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按您的計劃，我們很快深入到八路軍的腹地，在一條山溝找到一個被裝廠，當時被我們的特憲小隊徹底摧毀。”野矢天一沾沾自喜向山本報告燒毀八路軍被裝廠的戰績。

山本眼睛一亮，驚喜伸出手，突然，向野矢天一敬了個禮，激動說:“很好，很好。你們特憲小隊真了不起，我會為你們請功，大日本天皇陛下萬歲。”

野矢天一也跟著他高呼:“大日本天皇陛下萬歲。”

“命令部隊馬上撤出戰場，查看一下殉國的勇士，要登記造冊，屍體火化。”他最後不得不面對眼前的現實。

“少佐，我們是不是整隊返回油葫蘆縣，抓緊休整，以反擊八路軍的進攻。”野矢天一這時提醒山本說。

“野矢君，你說得對，我們要立刻返回油葫蘆縣，目前縣城空虛，不能讓八路軍調虎離山鑽了空子，在趁機鑽到縣城，那我們就失去了主動權。”野矢天一的一句話提醒了他。

“命令部隊，馬上撤回油葫蘆縣。”山本組織鬼子準備往油葫蘆縣方向撤去，話音還沒落地，話務員急急忙忙地跑步來到山本吉普車前，舉手敬禮，說道:“報告少佐，留守在油葫蘆縣城的據點人員打來了電話，說是八路軍的獨立大隊已經佔領了油葫蘆縣縣城，他們全部成了八路的俘虜。”這是趙大腳讓被俘的鬼子打來的電話。

“巴嘎，豈有此理，氣死我了。”山本下了車在地上跺著腳氣得哇哇大叫。

“少佐，八路狡猾，他們慣用聲東擊西戰術，把我們引到封鎖線，趙大腳的獨立大隊趁機打掉縣城。厲害厲害。”野矢天一分析說。

“馬上奪回縣城，快，迅速回去。”此時山本像一隻鬥敗的公雞，沒有了剛才那種神聖的表情。

“少佐，不可，千萬不可，如果我們回去，正中八路的詭計，他們可以前後夾擊，把我們徹底吃掉。”他把雙手分開然後輕輕一合攏。

山本望著他合攏的雙手，問道:“野矢君，你的意思是——”

“少佐，我的意見，馬上撤回唐山市，重整旗鼓，找機會與八路決一死戰。如果進城的話，八路就會將我們困死在這小小的縣城，那時將無力挽回敗局。”野矢天一道出自己心中的憂慮。

“也好，命令部隊馬上撤回唐山。”山本想想，無可奈何下達回撤的命令。

這一仗打得這麽激烈，怎麽沒看見楊維?回過神來的山本太郎望著撤退的隊伍，突然想起治安軍大隊長楊維。

獨立大隊接到包森副司令的命令，要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徹底摧毀鬼子的特憲小隊。根據上級這一指示，獨立大隊組成以毛子為首的殺狼隊，專門四處偵察鬼子野矢天一特憲小隊的行蹤，轉悠幾天，始終沒發現這群鬼子的影子。

臘月二十三，轉眼到了小年。要是太平光景，十裡八村家家戶戶都能聞到肉香。如今不行了，鬼子把他們全都轟到“人圈”裡，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平時連飯都吃不飽，哪裡還有心思過年。若不是胡智清投誠後給鄉親們每家每戶留下一些麵粉和玉黍面還有一點點的豬肉，才使三裡莊集家並村定居點的老鄉們能沾到一點葷腥。只是過年的那種歡天喜地高興勁，像是馬尾穿豆腐——提不起來。

在三裡莊集家並村定居點留守的是趙二眼的一小隊，他們穿著治安軍的服裝一直在迷惑鬼子。眼子是一個獵戶出身，當年和趙大腳組織起抗日復仇大隊，他把自己的生死早就扔在一邊。直到有一天當了八路軍，還當上小隊長。按過去趙老行的話說，這是咱老趙家的祖墳長了蒿子，冒了青煙。

可是當兵沒仗打便覺渾身癢癢，憋得難受的趙二眼，整天訓練他的一小隊。這天，接到駐扎在縣城獨立大隊交通員送來的報告，說大隊長趙大腳通知他，留下一個班的兵力，負責保護三裡莊集家並村定居點的老百姓，其余的跑步到縣城集結。

接到命令的趙二眼興奮跳了起來，這是要打仗。

趕到縣城的眼子在原來老財主的大院裡，見到趙大腳。她在召開小隊長以上的幹部會議，只見她雙眉緊鎖，臉色凝重。她極為嚴肅地說:“同志們，眼下形勢十分嚴峻，小鬼子在盤山根據地燒毀了我們的被裝廠，造成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另外，在我們打掉縣城時，二營的山炮連又遭遇鬼子的特憲小隊突然襲擊，山炮幾乎全部被毀，難道說，這都是巧合?”

她望了望一臉驚詫且在低聲私語的幹部們，接著說道:“肯定不會這麽巧合。按包副司令指示，首先在我們內部進行整頓清查，對於可疑人員要一查到底，絕不手軟。這事具體由眼子隊長負責，大家要積極配合。對於副司令交給我們的任務，非常艱巨，我們獨立大隊要負責唐山西部地區外圍的一線，重點打擊鬼子山本太郎和摧毀野矢天一的特憲小隊，全力配合八路軍主力全殲唐山鬼子之全部。下面就由李大隊副把具體的任務部署一下。”

李鴻陽，現在是大隊副，他是在王侉子犧牲之後擔任的。只見他站起來，走到掛在牆上的軍事地形圖前，用手指著插著小紅旗的地方，說:“大家看，從這個地方就是前莊以南到李家莊以北，這裡全是鬼子的封鎖溝，東西大約八十裡，這是鬼子確保唐山市一道堅固的屏障，基本上三五裡地便有一個據點。據點內一般都駐有鬼子和治安軍四五十人。十三團要求我們在大年三十來臨之前，務必拔掉這幾個據點，填平封鎖溝，給鬼子山本一個沉重的打擊。”

他見大夥正聚精會神聽，接下去說:“現在，我們把鬼子的幾個據點從北到南，從東到西具體講一下。除一小隊外，你們三個小隊各抽出一個班來，組成一個分隊，暫時先由滿倉負責縣城的安全和物資的籌措。剩下一小隊攻打張六據點，二小隊攻打李莊子據點，三小隊攻打王莊子據點， 四小隊攻打五道橋據點。為何這麽打?我們就是要在鬼子的中心開花，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在此強調一下，各小隊要協同作戰相互配合，以最短的時間攻下各自負責的據點，迅速向兩翼展開，深入打擊二莊和田莊子的據點裡那些看守鐵路的鬼子，力爭將這幾個據點全部拔掉。大家有啥困難沒?”

幾個小隊長想了想，一起搖頭，說:“沒有，沒有。”

“那好，具體行動時間，定在今兒半夜11點同時打響，為便於統一指揮，大隊指揮部設在離封鎖溝一裡地的三裡莊。”李鴻陽又接著說。

趙大腳見李鴻陽布置完，補充說:“同志們，這次任務，包副司令交給我們獨立大隊，這是對我們的信任，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所有參會的同志高聲回答。

“好。只要把鬼子的據點拔掉，我們就痛痛快快殺豬過大年。”毛子這時也插進來一句。

“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大家注意，剛才包副司令在電報裡講，我們的被裝廠被鬼子毀掉，這樣我們一些被服和服裝便跟不上趟了。這次拿下據點，發現鬼子的物資，大家記住，千萬別燒了。各小隊要妥善保存下來，因為我們重建被裝廠急需這樣的物資。”大腳神色嚴峻地說。

“大家記住大隊長說的話，千萬別把那些好東西燒了，誰燒了到時我拿誰是問。回去各自檢查一下武器裝備。記住，半夜11點準時打響。”李鴻陽再次叮囑大家。cQVZT4fDaI9KJFJEMxAOWL0OWhTY5sQt1+/L6jysZWHbnrW6/+bwq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