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誰都不曉得，眼前這個邪門玩意兒踩中鐵男之後，會發生什麽。

　　眾人的臉色僵硬起來。

　　作為搜查一科素以膽大勇猛而著稱的同事，鐵男在緝拿犯人的時候向來衝在最前方，尤其樂於幫助其他同事擋槍抗揍，因此多次負傷，好在最後總能逢凶化吉、平安歸來。難不成，這一次竟然要倒在如此離奇的案件之中麽。

　　顧醒暗中掏出小紙條。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紙條寫下新的信息:

　　【沒錯，被西裝男踩中的話，鐵男會死】

　　顧醒剛想繼續發問，紙條又寫道:

　　【你想問，如果你把鐵男拉回來會怎樣，對不對?】

　　顧醒難以察覺地點了點頭。

　　【嘿，這我就不知道了。說不定會倒大霉，死掉也是很有可能的】

　　顧醒能夠感受到小洞隔著紙條傳來的惡意。

　　他站在一眾警察中靠前的位置觀察情況，昏倒的鐵男越來越靠近死亡。

　　顧醒不禁想起去年追捕逃犯的時候，逃犯朝著自己的後腦杓砸過來的那一記重重的鐵棍。

　　要不是當時鐵男推了顧醒一把，此時的顧醒要麽散落在骨灰盒裡，要麽變成植物人躺在醫院裡，絕沒有第三種可能性。

　　鐵棍最終砸到了鐵男的肩膀上，直接打到他胳膊脫臼，綁了好幾個月的石膏，至今還沒有好利索。

　　怎麽說也是顧醒的救命恩人，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鐵男去死吧?顧醒思量著。

　　當然，也不能完全聽信小洞的話。真正危險的時刻，還得要靠自己的觀察來判斷。

　　自從精神力強化以來，顧醒總能敏銳察覺到自己可能面臨的危險處境。

　　就眼下的情況而言，顧醒感察了一番，只要不是直接(觸碰)或間接(開槍)接觸西裝男，多半就沒有太大問題。

　　西裝男越走越近。

　　顧醒一咬牙，兩步衝上去，抓住鐵男的肩膀，不等眾人反應，就將鐵男拖到了人群後面。

　　“顧警官！”智子驚道。

　　顧醒將鐵男安頓下來，想辦法止血。

　　“你……”智子皺眉道:“你怎麽不聽指揮呀?”

　　“你說怪誕殺人是有規則的——看之前凶案發生的過程，這種規則顯然和借貸有關。或者，就是有人主動攻擊西裝男，怪誕才會反擊。只要沒有觸碰這兩條規則，其實很安全。”

　　“你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要是你的猜測有問題，被怪誕一並攻擊了怎麽辦?”

　　“那是我自己的事。”

　　“你以為自己很勇敢嗎?”智子氣道，“其實很可笑，你只是個莽夫！”

　　智子說完，仿佛出了一口惡氣，痛快了好多。

　　可稍稍冷靜下來，她又想到，就算顧醒頭腦發昏送了命又如何，人家也沒有連累別人，犯得著自己生氣麽。自己真是閑事管太多了。

　　紅衫倒是頗有興趣的看了顧醒一眼，“嘖嘖……”

　　顧醒不搭理她，拿出手機，為鐵男呼叫了急救電話。

　　“顧醒君，”

　　聖子蹲在地上一起幫忙止血，對顧醒豎起大拇指，“你真了不起，偶像！”

　　西裝男子果然如顧醒所料，完全不在乎有沒有人去拉鐵男，也不在乎這邊的狀況，徑直走到地下室D-001號房間門口，抬手敲門。

　　“咚咚咚！”

　　所有人都緊張起來。按照之前已經上演的劇本，這個敲門聲幾乎等於死亡的喪鍾。

　　不過，好在女主人已經從D-001房間轉移出去了，西裝男應該會撲空的。

　　只是不知道撲空之後，西裝男會做什麽。整座地下室的住戶都已經疏散出去，難道他會挨個敲門嗎。

　　這時，門打開了。

　　剛才還在另一個房間接受警察問詢的女主人不知怎麽回事，突然出現在了自己家的門口，滿臉驚恐望著西裝男。

　　“福田太太，”

　　西裝男子露出僵硬的微笑，“您欠鄙人公司的貸款到期了，現在還錢吧。”

　　福田太太癱軟在地，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沒有錢嗎，”

　　西裝男子展示借貸合同，“您看看借貸人這一欄，可是同時寫著您和您老公的名字呢。”

　　他晃了晃手中的貸款合同，正要關上房門離開。

　　智子心中湧起十分糟糕的預感。她想發聲阻止，但面對尚還沒有徹底摸清的怪誕規則，實在有所顧忌。

　　“先生！請您先等一等，”

　　這時，在一旁早已看不下去的白鳥警部補忽然開口說道:“福田太太很快就可以還錢，但還需要準備一下，請您先等一等，相信不會太久！”

　　西裝男子卻好像完全沒有聽到白鳥的話，關上房門，邁著僵硬的步伐離開了。

　　還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智子看著白鳥、顧醒，還有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鐵男，心裡不禁感慨著。

　　萬一西裝男的怪誕規則是，只要和它開口說話的人都會死，怎麽辦?

　　特殊調查課內部常說的所謂試錯，就是要試探這些平常看起來毫無威脅的舉動，會不會觸發怪誕的殺人規則。

　　調查員助理被稱之為D級人員，其實也就是所謂的可消耗人員，主要就是犧牲在了緊急狀態下的試錯環節。

　　當然， 一般情況下，試錯任務都是由死囚來執行的。

　　智子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太嫩了。

　　要是換做那些資格老一點的助理，完全不會搭理普通人的試錯行為，能做到簡單的提醒就算有良心了。

　　在這一行乾久了，生生死死見得很多，誰還會在乎個把人的生死。

　　每個怪誕調查員每月可以調動的死囚數量都是有指標的，指標用完了助理就得想辦法，說不定還得自己親自上場，所以當然是有傻瓜願意主動試錯最好不過了。

　　想到這裡，智子閉上了嘴。

　　藤野離開不久，D-001號房間內，響起了刺耳的機器轟鳴聲，還有福田太太的尖叫聲。

　　“不好！”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一個刑事課的警察先衝了上去。

　　智子喊道:“別輕易打開房——”

　　喊到一半，捂住了自己的嘴。

　　“沒關系，喜歡當試錯員的人越多越好，”紅衫淡淡說道:“這樣其他人也可以活的久一點嘛。”

　　混亂中，不知是誰先拉開了房門。

　　屋內血肉飄散，像雨點一般打在了剛剛趕來的一眾警官身上，屋外染出一眾血人。

　　福田太太已不見蹤影。

　　站在D-001的門口，呼吸著粘稠的血腥味，眾人的臉色難看至極。

　　“按照智子小姐的描述，的確是藤野……但又不是他。”

　　眾人身後，紅衫滴血未沾，乾乾淨淨，若有所思地望著西裝男子的背影，

　　“可以肯定的是，他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