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茶鋪內。
李邯鄲親眼看著一個綠衣捧劍侍女從天落下,站在了劉氏身後,微微欠身道:“綠荷見過夫人。”
看著眼前這比自己還要年輕好看上無數倍的女子,劉氏結結巴巴道:“你……你好,你是夫君派來接……接妾身的嗎?”
綠荷懷裡抱著一柄藏青長劍,嶄新殷紅的劍穗隨風飄搖,輕輕點了點頭,紅唇輕啟,道:“奉大人命,前來迎接夫人。”
說完之後,這個給李邯鄲帶來無盡壓迫的劍修女子便轉過頭,很認真地看著他。
每多看一秒,那施加在李邯鄲身上的壓力就多了一分。
只是幾個呼吸時間,他便感覺有那覆山倒海般的壓力,連坐著的椅子都已經寸寸破碎。
但他依舊保持著坐姿。
除了那顫抖的小腿之外,臉色如常,甚至連目光都絲毫未曾轉移。
依舊死死地盯著那名捧劍侍女。
至於茶鋪內的別的茶客,早就忘記了喝茶,紛紛看著這奇怪的三人。
連那茶鋪掌櫃,見到如此情形,都不敢上來詢問。
無論是那捧劍女子,還是李邯鄲這驛站官差,看起來都不是好惹的。
就這麽過了約莫一分鍾,李邯鄲身上的壓力忽地一松。
他一時不察,更是猛然起身,手上一直捏著的茶杯也終於破碎,化為粉末從他手指中間流下。
“很不錯,就是你送夫人來這晉州城的?”
李邯鄲還沒回答,劉氏就搶先回答道:“是李大人送我過來的。”
她也不傻,自然看明白了兩人剛剛的衝突。
而她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出言,甚至言語之中還帶著一絲駁斥,倒不是說她什麽對李邯鄲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愫。
完完全全就是因為這一路走來,李邯鄲對她的照顧。
不管是那古寺破廟前的殺人弑鬼,還是昨晚在那汾河江面的捉對廝殺,都算得上是以命相搏了。
在劉氏心中看來,其實早在那古寺的時候,李邯鄲就將其扔下,一人回去,都很正常。
但他沒有,他堅守了自己的許諾。
那麽劉氏自然會在這個時候幫他,這就是她的為人之道,算不上好也算不上高尚,就是簡簡單單的,誰對她好,她便對誰好。
綠荷也看出了自家夫人的擔憂,隨即輕聲解釋道:“夫人不必擔憂,奴婢並無傷害這位道友的心思。”
說完也不顧劉氏的擔憂,看著李邯鄲,語氣卻是冷淡了不少,“大人說,你有本事取了那柄飛劍,那便是你的機緣,他無話可說。還說將來你要去了長安城,自會與你相見。”
說著她雪白手腕一番,一塊巴掌大的石頭便出現在了她手中。
“那柄飛劍也沒你想的那麽簡單,這塊試劍石,也是大人送給你的禮物,等你磨完這塊試劍石,多半就能看出一二了。”
說完輕輕一推,這塊試劍石便到了李邯鄲手中。
眼看她就要離去,但神色之間似乎還帶著一絲遲疑,最終還是開口道:“別嘗試著將別人的飛劍煉化為本命飛劍,真正的劍修,都有自己的飛劍。”
“言盡於此,告辭。”
說完一片綠色荷葉平白出現在她和劉氏腳下,虛托而上幾米,隨後留下一串綠色殘影,筆直沒入雲端。
李邯鄲就這麽目送著她們倆離去,最後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試劍石,全程一言不發。
不發一言。
順手收了試劍石,
他才回頭看著掌櫃道:“損壞的東西都算在我頭上。” 說完又看向周圍那些茶客,“門外系著的那匹馬是誰的,我買了。”
“大人真要用,騎走便是。”
“不用。”
話音未落,李邯鄲手中就有兩錠銀兩飛了出去,分別落入掌櫃和剛剛接話那人手中。
隨後翻身上馬,沿著來時的路,揚長而去。
沒進城,他一開始也根本就沒有進城的打算。
一來進去無事,只會平白浪費時間。
二來,也生怕進去了,惹出一些無所謂的禍事,畢竟對於自己的性子,他也明白。
嫉惡如仇。
到時真要見到什麽不平事,指不定還會把自己搭上。
與其這般,倒不如回去安心苦修,等有那麽點實力了,再去做那想做之事,再去成為那想做之人。
自己沒有實力之前,一切都是酒後床上談笑話。
沒了劉氏,他一人一馬,不消半天,便是離開這晉州城許遠,甚至隱隱之間都已經到了洪洞縣邊境。
就當他登上一座高山頂,準備休息片刻的時候。
忽地心有所感。
回頭朝著那極遠處的晉州城看去。
只見一道粗大劍光直接從雲端落下,朝那晉州城內砸去,而後城內似乎也曾升起一道黑色紙傘。
但在那道劍光面前,無異於螳臂當車。
連片刻都沒有撐住,便煙消雲散。
緊接著一道煌煌大音便從雲端傳來,連身處此地的李邯鄲都聽的清清楚楚。
“斬!”
字正腔圓,仿佛不帶任何感情,只是一道冰冷的指令。
看著這宏大光景, 李邯鄲也是心生異樣,究竟是誰出的手?竟敢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對大唐的一座州城動手?
畢竟這個世界的大唐,可和前世的大唐比不得。
能在仙俠世界裡頭,一統九州,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思來想去,也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敢捋老虎須的是誰?
只有老虎了。
又等了約莫盞茶時間,再沒見到其余動靜的李邯鄲,隻好再次翻身上馬,北上朝著山陰縣趕去。
……
又是一天后。
汾西縣下轄的一個鎮子裡頭,李邯鄲正在一間酒樓內休憩著,也一邊聽著旁邊食客們的閑聊。
“你們聽說了這兩天的大事沒?”
“怎麽可能沒聽說?早就傳遍整個河北道了!”
“咦?這位兄台,到底發生了何事啊?在下也曾見好些人在議論,就是不知所謂何事。”
“咳咳,這嗓子約莫不太舒坦。”
問話者也是個妙人,立馬便聽出了意味,隨即手一招,高聲道:“店家,給這桌的老哥來壺酒。”
“咳咳,既然兄台如此好意,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事情呢,是這麽回事。咱們河北道那位定遠侯,暗結北境妖族,被朝廷神魔衛發現。”
“就在前些天啊,朝廷的中書令已經來了我們河北道,現在正在徹查此事呢。估計著啊,咱這河北道啊,是要變天嘍。”
“誰說不是呢?我可是聽說,前兩天,咱們晉州都有位大官,被朝廷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