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夏目澤平正在做數學題。

夜色裡除了路燈所在的片隅之地，其余一切都昏暗不清。

雨落狂流抽打著窗戶，水滴被風吹的有些散亂，在路燈下不斷的分流，交匯，最後串在一起，湧入下水道。

台燈照射暖黃的光線，在筆記本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跡，臥室裡彌漫著一股子的洗發水味道，除此以外還有一些甜甜圈的甜膩，橙汁的香濃。

小百合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享受烘燈裡吹來的乾暖的熱風，再小酌一口桌邊的橙汁，舒舒服服得在床裡扭動著身子。

“別把碎屑吃在床上。”

夏目澤平沒有回頭，說話的時候眼睛還盯著筆記本。

小百合在後面看了幾眼，翻身下床。出了臥室還不忘把門帶上。

不一會兒，夏目澤平咳嗽了起來。

他將黑筆放下，喝一口熱水衝泡起來的藥，神色平靜。

在夏目澤平筆記本的最上端，一個大大的人名排在最前。

‘宮川鈴音’

目前來看，她是一個很正常的女孩，無論是談吐，言行，亦或是教養，都是極好的...該說不說，不愧是正職巫女，與雨宮惠這個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不一樣。

夏目澤平筆尖輕觸記事本，在系統備注上面加了一個問號。

系統所備注的【謹慎攻略，後果自負】，有可能指的是其他意義上的危險。

例如:示警夏目，可能會被柴刀。

聯想到宮川鈴音的九十點體力值，再想起她的劍道部主將身份。

夏目澤平越發覺得，這很有可能。

只要他安安分分，就什麽事都沒有。

排除了病嬌的可能，他對接觸宮川鈴音少了些抵觸。

“下一步，該怎麽辦?”

夏目澤平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個圈，上麵包含了宮川鈴音的人際關系，性格愛好，行為習慣等等...圈裡一大半都是空著的，細細碎碎的有些單調，完全組不成一個人的模樣。

她不愛說話。

——可能是沒聊到正確的點，巫女的措辭很委婉，像是在調整，適應彼此之間的陌生，盡量不失禮數的同時嘗試維持彼此的對話。若是接觸時間長了，定然會發現宮川鈴音話癆的一面。

宮川鈴音是與小百合相似的人，在她的話裡“喜歡”是“喜歡”，“討厭”是“不太喜歡”。簡單直白的一塌糊塗...這些早是校園帖子裡被人討論爛的東西。

她不與人接觸。

——可能是作為女孩的矜持，她在學校裡有很多男孩追捧，作為一個虔誠的巫女，宮川鈴音必須要學會拒絕、冷漠，以此來維持自己的職業。

所有人關注著這個漂亮又多才多藝的女孩，也正是如此，宮川鈴音不給自己貼一個冰冷的面具，就會陷入無意義又空洞的社交之中。

她家裡很有錢。

——這是事實。

總的來說，宮川鈴音給夏目的感覺就像是隔著一層雲霧，雖然近在眼前，卻始終有什麽阻攔著他，而撥開雲霧之後，將會看見她的真實面孔。

做了一個簡單的側寫，夏目澤平嘗試下一步。

接觸。

“約會?”

他做出一個假設，在筆記本上塗塗寫寫，但很快否決掉了。

這實在太突兀了，別說是宮川鈴音，放任何一個女生，都不會接受這麽直白的要求。

——如果不考慮被動的話。

“求簽拜神?”

這也不現實，雖然宮川鈴音是正職巫女，去了神社就能見到她，但巫女也是很忙的，不一定有時間招待。

“加入劍道部?”

“劍道部...”

夏目澤平沉默了一下，

在這裡畫了一個圈，又打了個問號。如果加入劍道部，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因為這樣與宮川鈴音的接觸時間會大大增加，也多了認識的機會。

可問題在於，他沒有這個體力...暫時保留意見。

放在一旁的手機發出震動，LINE上收到ID為「惠」的信息。

夏目澤平收回思緒，拿起手機看到以下內容:

谷【明天下午，老地方見面】

夏目澤平:“部長找我有什麽事?”

惠:“你拜托的家教，已經找到了。”

夏目澤平:“真的嗎，非常感謝。”

雨宮惠發了一張企鵝揮手的圖片，雖然看不明白什麽意思，但夏目澤平也回了一張，以表敬意。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又發來一張企鵝生氣的圖片。

不知怎得，看著圖片上的企鵝，夏目澤平總覺得有些欠揍。

...

大雨之後，必有晴天。

夏目澤平出門的時候還想著帶傘，但看著遠處的上坡道，他默默放了回去。

澀谷，原宿咖啡廳。

店內落地窗前的一角，一位長相柔媚又知性、富有貴氣的黑發女生，手裡拿著咖啡杯，默默喝了一口。

夏目澤平推門而入，下意識注意到她的身影。

“你錯過了很多，上一首曲子是小野麗莎的《玫瑰人生》，曲調浪漫節奏舒緩，最適合搭配咖啡...這也是我最欣賞這家咖啡店店主的原因，她很有品味。”

雨宮惠捧著咖啡視線不住的在夏目澤平身上徘徊，漆黑清澈的眼眸裡帶著幾分遺憾。

她今天穿著深藍色的直筒連衣裙配上一件黑色的開衫，鄰座的椅子上放著一個棕色的包包，看起來知性又美麗。

“很抱歉我錯過了這首曲子，如果重來一遍我肯定會早點到。”夏目澤平拉開椅子坐下來。

“紅茶還是?”

“紅茶，上次點的那個。”

雨宮惠點點頭，“希望這次夏目部員能嘗出些味道。”

“那還是換便宜一些的吧，我覺得大麥茶就不錯...香香軟軟，還能嚼嚼麥粒。”

“牛嚼牡丹。”

夏目澤平聳聳肩表示不否認，“聊聊正事?”

“不急，談論任何東西都需要一個好的切入點，一件事如果直白的說出來就像是白開水一樣無趣，成年人的交流總是帶著些‘暗號’的，如果你能理解這種‘暗號’，那交流也將有趣一點。”

雨宮惠托住臉，不鹹不淡的說著。

夏目澤平對這話深以為然，日本人說話總是拐彎抹角的，總在不經意間提到最關鍵的內容，只有最老練的人才能聽出話裡話外的意思。

“有點意思，我一直以為部長對於談話的技巧非常膚淺，現在看來部長不是不會只是不想。”

“正常人的語言就能進行普通的溝通， 非必要在日常生活中拐彎抹角，當個謎語人可不是什麽好事。”雨宮惠抬了抬咖啡。

“我不愛說話只是因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以為這種默契會比語言上的蒼白更好交流。”

夏目澤平下意識想端起杯子跟她碰一下，但是紅茶沒到也只是無奈的放下手。

雨宮惠瞥一眼他的手勢有些好笑，“你以為這是啤酒?”

“也不是不行。”

夏目澤平回答。

沒過多久，侍者就端來紅茶。看得出來這家咖啡店檔次很高，坐了幾分鍾一個人都沒進來，在這樣的情況下上茶都要這麽久。

夏目澤平接過紅茶道了聲謝，品了品也沒覺得味道高端到哪去，倒是苦澀的口感比其他茶葉多了些許。

他不喜歡甜味不代表喜歡喝些苦的，最後只是端了端茶杯，拿起又放下，卻始終不喝。

“首先我要提醒，這一次的雇主性子有些怪，工作的地點也有些特殊，首先要先接受面試，才會得到允許成為家庭教師。”

雨宮惠雙手抱胸，“就算是我的推薦，他們也要斟酌一番。”

“面試不會有問題，我對於自己的教學能力有信心。”

夏目澤平抿了一口紅茶，“雇主的性子有些怪，怎麽怪?”

“神神叨叨的，有些神棍...事先問一句，夏目部員信仰神明嗎?”雨宮惠笑吟吟的說。

“神明?”

夏目澤平複述了一遍，細細品味。

過了一會兒，他攤手，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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