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秦路有的挑選,他其實是想要弄一把像是之前拆遷樓裡鐵錘怪人那樣的石工錘。
畢竟那玩意的破壞力秦路是親眼見識過的。
只是搜遍了小鎮裡的五金店,也找不到比榔頭更大的錘子,秦路自然也只能選擇退而求其次了。
不過他還是不敢貿然就把牆給鑿了。
原因之前說過,自家的東西自家心疼,就算不砸承重牆,萬一捶壞了牆裡埋的各種電路水管怎麽辦?
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秦路決定善其事前先利其器,用手機直接登上萬能的逼呼和貼吧,發了條求助的信息在線等。
當然,牛逼的逼友們可能人在國外,剛上飛機,一時半會的蹭不上WIFI,得讓帖子隔空再多飛一會。
其實這原本也沒什麽,不就是等麽,秦路又不是沒等過。
只不過秦路昨晚熬了一宿,今天早上又因為一直繃緊神經沒睡過覺,這會抱著手機躺在沙發上,眼皮很快就開始了上下打架。
秦路曾努力地把眼睛睜開過兩次,奈何意識先一步飛走了,便再也承受不住潮水般湧來的困意,身體噗通一下,開始下沉。
穿越那層黑暗的過程很短暫,就像是一頭扎進海水裡,經過一段深潛之後,世界驟然顛倒,一抬頭,再複一個充滿流光溢彩的世界。
秦路一來二去的,對這種情況已經很熟悉了,不用去多做確認他也知道——
自己現在正在做夢。
不過其他夢他需要先確認一下時間和地點,而這次夢到的地方卻異常的熟悉。沒錯,就是昨晚他和雷虎夜鶯一起去的那間發廊。
唯一不同的點在於時間換做了白天,豔陽高照。
說來街道上的行人也不少,這點可以明顯地區別於蝕災裡一個人都沒有的情況。
秦路循目望去,發現發廊裡面的理發師正在替顧客刮著胡須。
很多發廊都是有修剪胡須這項業務的,尤其是在小地方上那種既擔任店主又是理發師的小店,多一項業務就多一份增收。
秦路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玻璃牆後的那個理發師。
這會的形象就跟蝕災裡看到的相差太多了。
雖然長相上大差不差,可在氣質這一塊,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眼前這位穿的是中規中矩,最重要的是他的頭髮——秦路在蝕災裡看到的那貨,是個以頭皮中線一分為二,左邊一半是短發,右邊一半是長發,還染成了騷包漸變色的怪咖。
而現在就是很普通的中分髮型,也貼合了秦路記憶中曾經在這剪過一次頭髮的印象。
至少秦路念高中的時候,如果看到理發店的老板那麽浮誇,肯定不會推門進去讓他給自己剪頭髮。
而此刻,理發師正兢兢業業地替仰躺在理發椅上的顧客小心地刮著胡子。
刮刀其實很鋒利,有兩根食指那麽長,理發師現在客人的臉上打上潤滑的泡沫,然後一點點地用刀刮著下顎,末了,就會用溫熱的毛巾擦拭一下。
從這個角度看,倒也挺享受的。
尤其是能見理發師的用心,汗水從他的額頭滲出,他也沒騰出手去擦一下。
這個工作技不技術姑且不論,但耐心肯定是需要的,而穩妥地完成了這個工作的理發師,直起腰板,心情放松地籲了口氣。
秦路聽到他正對仰躺的顧客說道:“欸,老板,胡子刮好了,接下來先洗個頭吧?”
理發師這麽問了一遍,
但久久的沒有得到回應,等他低頭看去時,發現客人已經靠在理發椅上睡著了。 理發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對方咂巴咂巴著嘴依舊沒醒,也不知道是店裡播放的音樂太過舒緩,還是這朝九晚五的工作被壓榨的太慘……偷得浮生半日閑,看來那名客人一時半會是醒不過來了。
理發師對眼下犯了難。
他在思襯著自己應該在這樣的情況下做點兒什麽。
秦路一直注視著她,所以能夠清楚地注意到他臉上表情的變化,也因此想起了之前在日記上曾讀到過的內容。
他猛然意識到,這或許就是理發師黑化的那一天!
在現場,正直播。
而如他所想,發廊中站立的男人忽然露出川劇變臉般的表情:
從詫異,欣喜,煩惱,痛苦,暢快,茫然和豁然開朗之間不斷切換時的反應,要是讓個不知情的人看見,多半會認為自己碰上個神經病。
哥譚市的小醜之所以那麽受人忌憚,就是因為他喜怒無常,誰也猜不透他跳脫的腦袋裡面在想些什麽。
而秦路眼前的理發師也是如此。
他就像是在表演一出瘋狂的默劇,誇張的肢體語言和面部表情。但秦路知道,如果套用上日記當中內容,此時此刻,理發師的腦中一定聆聽到某個聲音,並且將那個聲音視作了神啟。
秦路此刻也支棱起了耳朵。
可惜的是,他能聽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聲,能夠聽到發廊隔著玻璃門阻斷,遠遠傳來的音樂,但是那個日記本中所記錄的聲音,卻始終沒有在周圍響起。
仿佛那聲音隻回蕩於理發師的腦海當中,也僅存留於那裡。
秦路想聆聽,卻無法接近,也無法探視。
就像是一個被隔離於這段故事之外, 只能默默注視的觀眾,無法觸碰,也無法干涉這麽一段過去似乎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而理發師的神情,也在一陣風雲變幻之後,終於定格在了一種目光灼灼的狀態。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乾脆利落地去邊上的架子上取來了自己理發的工具。
在理發師這個行當裡面,除了一般的水洗之外,還有一種乾洗的方法。就是在客人的頭髮上打起泡沫,然後噴水揉搓,起到了跟水洗相同的效果。
這樣的好處在於,不會驚醒那個睡夢中的客人,並且還能夠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肆意地在對方的頭顱上操控著剪刀。
哢嚓哢嚓。
不斷有頭髮飛落到地上,而理發師的眼神卻越來越有神采和光亮,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眉飛色舞。
就像是釋放了自己某種一直被壓抑住的天性。
手中的剪刀不斷地在發際和發梢間遊走,那樣光亮的神情就在理發師的臉上多增加一分。而他的動作也越來越快,越來越流暢,就像是進入了狀態,筆走龍蛇開始不受控制。
秦路忽然意識到了這段場景,已經到了理發師筆記本中所記錄的那段發生的巨大轉折——
只是單看日記,內容到此就戛然而止。
至於後面的內容,實際因為字跡太過潦草而斷篇了,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秦路並不知道後半段所發生的事情。
但他此刻已經有所明悟,當那名顧客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就是矛盾爆發的時間,也是理發師被引向無法回頭深淵的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