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倒是恢復了秦路期盼的那樣子。
安逸平和。
夕顏剛來時候的那點不融洽,也被磨合地差不多了,雖然她偶爾還是神出鬼沒的,但就像是你跟一個愛打呼的人做室友,一開始尋死覓活都睡不著,到離了那呼聲反而有些不習慣。
唯一要說愁的,是秦路辭職後的工作一直沒著落。
一時離職一時爽,但一直離職……秦路也不得不面對一個工資來源斷裂的困境。
倒也不是說山窮水盡,秦路還是有些存款的,但總不能坐吃山空吧。
工作他是有去找,也投了各種簡歷。
但他確實有個尷尬的地方:你說好的單位,秦路這平平無奇的二本專業人家不要,你說那種差的公司,出賣人力的工作,這豈不是又走回了之前的老路?
而且工資太低,維持不了他在城市裡的生活。
畢竟房租水電都要錢,別的先不論,夥食費秦路得準備兩份吧,不然某人餓急了給他來個體液汲取,試問秦路有多少血能夠飆的。
要不乾脆,咱回老家算了。
農村邊上的小鎮找份工作,工資是低了點,但消費也跟著降下來。
尤其是秦路在老家有地有房,不必為租房這事再犯愁了,一個月光這就能省下八百塊。
唯一有個不好的地方在於心理上的不爽。
其實秦路一大學畢業就急著在城裡找工作,其中有個很大的原因就是他不喜歡老家。
這倒不是他嫌棄老家農村,非要去城裡當人上人。
而是秦路父母在他小學的時候就出了意外,雙雙失蹤,他是靠爺爺一手拉扯大的。
你就想,那麽半大個孩子,沒爹沒娘的,秦路從小就沒少受欺負。
被罵沒爹沒娘的野種有。
說自己爸媽是因為為了賭債,拋爺棄兒的也有。
當著秦路面這麽罵的,自然是跟他一輩大的小孩,但想想就知道這話的源頭究竟是從哪傳出來的。
最讓秦路惡心的是,因為他們那村是個小村,村裡彼此多少都有點沾親帶故,屬於抬頭不見低頭見。
所以你經常能看到那種表面上對你客客氣氣,但轉個身就開始在背後罵娘的人。
秦路考上大學那會,路上逮著個人都笑臉逢迎,說老秦家的孫兒真是出息,不像自家的兒子,只能念個職高就去工廠上班。
但轉頭就收住了笑臉,對著地面啐一口:“呸,真以為是個什麽玩意,不就個破二本麽,有本事你去考個清北出來啊。”
還有一種則是跟上面那類人截然相反,一副你是個孤兒你好可憐,恨不得就把可憐兩個字刻在你的天靈蓋上。
這類人以他的伯伯一家為代表,讓秦路也挺為難的。
其實秦路還真不覺得自己沒爹沒媽有多可憐,這有爹有媽的還少挨過揍麽?
雖然以前被要求參加家長會的時候確實有點尷尬,但他好歹有個特別疼他,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爺爺。
只可惜啊,老爺子也是個福淺的人。
都還沒來得及看自己孫兒掙錢了,接到城裡來想想清福,就在秦路大二的時候撒手人寰了。以至於秦路從此只在清明的時候回去一趟,為老爺子掃掃墓,過年也不怎麽回來,免得那些村裡人惡心到自己。
試想一下,如果他現在灰頭土臉地回去了,絕對會被說成“你瞧那大學生,多有本事的一個人,結果不還是在城裡留不住,
只能回咱們這個小縣城來給人打工。還不如我家那個兒子,職高是職高,但至少早出來工作,現在都生娃養家了。” 然後再把他那失蹤多年的爹媽拉出來用口水鞭一遍屍。
尼瑪,真遭不住,光這麽想想就感覺要吐了。
難道就沒有一種既回去,又不用跟那些三姑六婆七叔八嬸打交道的方法嗎?
秦路痛苦地抓撓著頭皮。
一杯可樂苦作痛,幾多哀思入心頭。
等等。
好像也不是非得跟那夥人住一起啊。
秦路忽然記得,自己其實在鎮上還有一套房,是他失蹤的父母留給他的。
從這點看,父母因為賭債跑路的這種說法就完全力不足腳。
他們其實還有些存款,只不過十多年前的那些存款放到今天,早就貶值的一塌糊塗,而且秦路上學也用掉了不少。
再說回那套房的事。
房子是小鎮上的一套商品房,這房在他爺爺還在的時候,就掛靠在中介出租了出去的,整好有個十年的樣子。
租金到付一直很穩定,這麽多年錢都沒什麽變動過,總是一年一期地打進同一張銀行卡裡,秦路平常也不動上面的錢,所以經常會忘了這茬。
這樣想來,秦路完全可以等到今年的租期到期了之後,把房給收回來,然後自己搬到鎮上去住,不就可以不用跟他那幫刻薄寡恩的鄰裡鄉親戚虛與委蛇了嗎。
而且工作本身也得去鎮上找,村裡可沒有秦路能乾的工作,總不至於真去直播種地吧。
完美!
這樣計劃好了之後,秦路原本是打算跟夕顏商量一下,聽聽她的意見的。
不過看到她全神貫注地在跟面前的小龍蝦奮戰,兩隻油手啵嘰啵嘰,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秦路估摸著她只要有吃的就行,住哪反而是其次的。
從這點看,或許夕顏會挺喜歡那邊也說不定,畢竟秦路家鄉的小吃在當地還是蠻出名的。
有了計劃,秦路隔天就買了回老家的車票。
他本身就是個不拖遝,行動力強的人。
當然了,秦路這趟回去並不是直接就在那邊住下了,所以也沒急著把現在租的房子給退了。
他主要還是先回那邊了解一下房租多久到期,如果沒幾個月,那就提前跟那邊的房客打聲招呼,給人家留下轉圜搬遷的時間。
畢竟秦路自己也是個租房客,知道搬家的困難,人家一直都租這房子租了好幾年,總得給人家留個轉圜的余地。如果時間在半年以上,秦路就要考慮自己是不是先在那邊租個房子,也得先物色起來了。
綜上所述,秦路第二天就坐上動車,打包了一箱行李跑回了老家。
如果說秦路現在待的城市是座三線城市,那秦路的老家就是徹頭徹尾的鄉下農村。
村裡直到前幾年都還沒有一個像樣的農貿市場,村裡的菜販要麽就是沿街擺攤,要麽就是把菜拉到鎮上的農貿市場去賣。
當然,村子離小鎮也不遠,徒步十五分鍾到二十分鍾的距離,而這趟秦路也是下高鐵換乘巴士,就是先到了鎮上然後才走回的村裡。
秦路到車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7點多了,他和夕顏乾脆在鎮上吃了碗面。
話說晚回來也有晚到的好處。
至少沒被誰給發現,怡然而自得。
一路上蟬聲聒噪,蟋蟀長鳴,果然是到了夏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