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說他們別有用心,那確實有,但你要說他們壞,十惡不赦,秦路讀了他們的記憶他們的人生,又覺得不至於。
那老頭就不說了,怕死這一項本就是人之常情。
事實上他本職還是個頗有薄名的學者,在專業領域上也做出過不少貢獻,因為年輕時醉心研究錯過了姻緣,如今孤家寡人慘的一批。
不甘心想要枯木逢春的心思秦路也不是不能理解。
再看那位剛剛訓斥了貓頭鷹的公雞先生。
他在現實當中是一個保安隊長,有個年輕漂亮的青梅竹馬。
但是那女孩卻被一個富二代撬了牆角,他相信那個女孩是深愛自己的,絕不是因為拜金,而是不得不為了自己的家族做出了妥協。
那緊咬嘴唇,紅著眼眶看她上了別人的豪車,那模樣像極了愛情。
那個富二代算得上是教會的VIP會員,那公雞先生要反抗自己的命運,拯救自己的戀人,尋求邪神的幫助是不是很合理?
再繞過身邊兩個想發財的懶漢不談,看向那個待在一行人最後一排,略帶局促又滿懷期待的烏鴉先生。
這人原本是個遠近有名的天才,結果年少輕狂遭人妒,折了至尊骨,呃,不對,是髕骨。成為了瘸子之後,原本的未婚妻家直接退婚,無奈之下只能作為一屆商人,外出打拚。一番鑽營之下竟然漸漸做出了成績,結果仇家怕他起勢報復,先下手為強,乾掉了他父母,又燒掉了他的貨物。
他需要力量,他想要復仇!
難道還有比這個更加主角模板的嗎?
就連秦路都覺得,這是氣運加身的天命之子,就等功成之後,來句莫欺少年窮了。
秦路之前已經了解到,這個世界的神明是可以賦予凡人知識和力量的。
別的家夥暫且不說,秦路倒是有了助這男人一把的想法。
“首先,將視線鎖定在他的身上,與其對話試試。”
秦路這麽想著,便將目光聚焦在烏鴉的頭套上,凝視著它深黑色的翎毛與黃色的喙,清了一嗓子:“咳嗯,能聽見我說話嗎?”
秦路這麽說完,那個一直唯唯諾諾低著頭的男子,猛地將頭昂了起來,他的眼瞳中遍布著興奮的血絲,大聲叫道:“我聽見您的聲音了,尊神,是您在呼喚我嗎?”
實際上,這跟秦路想的還是不一樣,他以為自己是在跟對方溝通對話,但實際上,是一股意念直接匯入了那人的大腦當中,周圍的其他人都聽不見。
不過烏鴉的這個舉動,倒是很快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他們本就是繃緊了神經,而老司祭更是三步並作兩步,發揮出了不屬於他這個年紀該有的體力,從高壇上跳下來,拉住了烏鴉的手追問:“尊神……阿魯姆斯神…他跟你說什麽了?”
他緊抓著烏鴉的手,仿佛要把指甲陷進去一樣,但後者似乎渾然不在意,而是左顧右盼的,試圖尋找秦路虛無縹緲的影子。
看肯定是看不到的。
直到秦路的聲音又再度傳進他的腦海。
“你有什麽願望?”
這句話,給烏鴉跛著的身體注入了能量。
他全身就像是過電一般,筆直地挺立起身體,對著天空大喊道:“我要復仇,神呐,我願意獻出我的財富,我的生命和我的一切,藉此來換取向我仇人復仇的力量!”
呃,力量。
這還真是一個王道的需求。
不過總比讓他這個神直接幫忙劈死仇家好多了。
眼下又生出一個問題。
秦路要怎麽賦予這家夥力量,給點什麽能力比較好?
是給他一本《如來神掌》呢,還是讓他試試看運轉一下身體裡的查卡拉,又或者乾脆弄個修仙體系出來。
然而秦路這個想法本身,可能就有些低估神了。
神是什麽?
神說要有光,那便產生了光。
而秦路的念頭也是一樣,他腦子裡產生了想要試試將力量賦予那個人的念頭之後,被他視線鎖定,同時也是此刻眾教徒集體關注的烏鴉,忽然就用手抱住的腦袋,宛若發了狂般地嘶吼咆哮起來。
肉眼能見的黑氣纏繞著螢藍色的電弧,圍繞著烏鴉的周身,讓他的身體迅速地暴漲了一圈,肌肉遒勁,就連原本那條的跛腿也接好了。
再然後,烏鴉只是隨意地向前揮出一拳,眾人就隻感覺到一陣勁風掃過,身後傳來了一聲爆裂之聲,轉頭看去,只見教堂原本的那堆殘壁,竟然直接被轟塌了一般,清理出一個無比巨大的空場。
這份力量令人怎舌。
這還是因為天色太暗,看不清遠處,否則天知道這烏鴉的一拳究竟造成了多麽恐怖的結果。
“哈…哈哈,”烏鴉盯著自己的雙手很是滿意,那種一掃胸臆揚眉吐氣的感覺再也抑製不住:“力量,我終於獲得了能復仇的力量,我要把過去那些膽敢輕視我,踐踏我的家夥,統統找出來殺掉,一個不剩地殺光他們,他們的家人,女人,孩子一個不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臉變得極度猙獰和扭曲,額頭的血管根根凸起,狂笑不止。
可就在這春風得意的關頭,畫風突變。
只見烏鴉男的胳膊肌肉還在不斷地膨脹,這就像是一個氣球,你不斷地往裡邊吹起,一段時間它確實鼓脹起來,變成能夠吸引他人羨慕目光的狀態。但是這個狀態下你仍未停下,還是不斷地向內注入空氣,你就會發現氣球的膠膜在肉眼能見的變薄變透明,最終逼近了臨界點,然後——
嘭!
烏鴉的身體在眾人眼前爆裂開來,白的紅的,腦漿內髒,絢爛的就像是在放煙花一樣,噴濺的周圍人一臉一身。
剛才一張張還充滿羨慕期待的臉,如今都呆傻在那裡,一時間落針可聞。可沒等他們從這突如其來的劇變中緩過神,更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在烏鴉炸裂的屍體之上,有著像是章魚觸須一樣的東西,從裂開軀乾中延伸出來。
一開始極其緩慢的如同行屍的爬行,隨後卻在眨眼之間,宛若激射而出的鞭子,纏繞住了附近某人的脖子上。
這種觸須就像是擁有自我生命的物質一般,它並不是盲目地、胡亂地在那扭動著,而是一個真正的獵手,在混亂中極其精準地瞄準著周遭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然後朝著剩下的活人席卷而去。
不斷有人被它們勒住,絞斷了喉嚨,不斷地……有屍體在腳邊倒下。
慘烈的尖叫聲響徹午夜的時候,地上已經塗滿了鮮血和屍體。
驚恐卻猶有不甘的老司祭,顫顫巍巍地跪伏下來,拚命地在胸前劃著聖痕,吟誦著阿魯姆斯的尊名。
那些從他背後延伸過來的觸須,仿佛是因為禱詞的緣故,忽然間慢了下來,就在老司祭滿懷希望揚起頭,以為自己馴服了這些“魔物”的時候,他的瞳孔之中,慢慢地浮現出那一抹蠕動的,扭曲的陰影,穿越過他的臉頰,慢慢的,慢慢地滑向他的身前。
老司祭喉嚨哽噎了一下。
“阿魯……”
那張開的嘴唇裡最終隻來得及吐露出兩個音符。
很快,他的屍體倒下了,將剩余的幸存者推向了更加無以複加的絕望深淵。
一時間,現場就只剩下,逃亡,追殺,鮮血和煉獄。只剩下搖曳的燭火,記錄了這裡曾發生過的一切。
老實說,秦路也是目瞪口呆,他心中所想的情況明明不是這樣的,但是看著剛剛還鮮活的人,如今僅剩的一地屍體,他也做不得辯駁了。
或許,他真是個邪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