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龍當初全權讓文之仁和沃納負責，只是建議不要找電影發行公司，並沒有特別強調不能找。就是知道兩人就算去找電影發行公司，也不會有人代理分行。

　六萬美刀的製作成本，外加一千八百萬美刀的宣傳營銷費用。文之仁和沃納想把《女巫布來爾》賣多少錢?

　這種低成本影片，電影發行公司根本不會和你談分成，買來充影庫也絕不會超過八萬美刀。

　所以，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找電影發行公司不可能。

　文之仁和沃納兩人，不過是初入好來呼的菜鳥。如果當第三者旁觀，他們也能看清這一點。

　可當他們自己身在局中時，他們就忘了這點。因為按照好來呼的操作習慣，電影拍出來後，就是拿去找電影發行公司。

　電影發行公司不僅有自己的渠道，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有強大的宣傳能力。

　電影也要宣傳，沒宣傳的電影就算是好電影，也有可能撲街。

　現在《女巫布來爾》的宣傳，吳龍給錢了。也就是說，文之仁和沃納自己宣傳了，這筆費用肯定算在整個成本裡。但你這個費用，電影發行公司肯定不認的。

　不管你宣傳得怎樣，誰也不會花那麽高的價格買一部六萬美刀製作費用的電影。

　除非買的人腦子傻掉了。

　文之仁和沃納跑遍麥瑞肯國所有電影發行公司，沒一個願意代理發行。他們只能開始第二個計劃，自己跑電影院。

　電影院，分院線和獨立影院。

　所謂的院線，就是電影院連鎖品牌。可以理解為連鎖店，只不過這個連鎖店主要賣的產品是電影。

　除了院線，就是獨立影院。為了反壟斷，麥瑞肯國官方是鼓勵獨立影院存在的。

　跑過院線，文之仁和沃納才知道，推銷電影原來真的是那麽難。難怪那些獨立電影，很多拍出來都是便宜賣給電影公司充影庫。除非獲獎，否則獨立電影想要有出頭之日並不容易。

　不是說拍出電影，拿到電影院去推銷，電影院就會給你放映。即便你讓出利潤多，電影院也未必會放你的電影。

　電影要不要放映，因素有不少。比如影片好不好看，或者同期有沒有競爭。

　特別是電影院線，擁有品牌優勢。又和電影發行公司簽有協議，保證自己的片源，同時也要保證同等條件下優先放映權。

　像《女巫布來爾》這樣的影片，六萬美刀的製作成本，怎麽和同期的電影比?

　給你排片，沒多少人看，損失是電影院的。

　電影院還好，至少還會試看樣片。不像電影發行公司，連樣片都不看。可看歸看，一看製作成本，肯定是打發小人物觀看。

　這一看，好家夥，鏡頭搖晃，簡直可以說是粗製濫造。根本不像專業攝像師拍出來的，就像是隨便一個普通人拍出來的。

　試看的人不用看完，耐心看到一半算是對得起文之仁和沃納。結果自然是揮手。

　“拿走，拿走。”

　沒有把“什麽玩意兒”罵出來口，算是比較文明禮貌。

　哪怕文之仁和沃納一再強調他們已經投入上千萬的營銷，院線負責人也是搖頭。

　沃納看著文之仁，差點就喪氣。

　“還有最後一家院線，如果還不行，就只能寄希望於獨立影院了。”

　“一定能行的。如果不能行，龍哥就不會讓我們拍。這是龍哥對我們的考驗。我最近一直在了解東方文化，特別是中華文化。像師父收徒弟，都是要對徒弟進行考驗，不會輕易就答應。”

　沃納一聽，反而樂了。

　“我知道。不用說東方文化，西方文化也同樣如此。想要入夥，就必須先辦一件事。成功了，才允許加入。想加入幫派，就得先乾一次，證明自己。”

　沃納向文之仁做出擊掌狀。

　“放心，我不會放棄的。”

　文之仁與他擊掌。

　“我們一定會成功！”

　最後一家院線，ONE聯合院線。在這裡，他們意外地見到了院線的副總來斯納。

　“《女巫布來爾》?”來斯納不愧為副總，市場敏感性很高。“是不是最近網上炒作的那三位尋找女巫布來爾的失蹤事件?”

　女巫和女巫布來爾的話題傳得沸沸揚揚，連電視台都有播報，正好看見的來斯納很容易就聯系到這可能是一個炒作。只是他不知炒作的目的，還想著如果有電影人看到這個熱點，蹭熱度拍一部恐怖片，說不定票房會不錯。

　結果，就見到了文之仁和沃納帶來的《女巫布來爾》，下意識地，他就認為這兩人是幕後炒作者。

　沃納看到來斯納主動知道炒作的事，心中頓時高興，有希望！這個開頭，至少比之前的情況要好很多。

　“是的，‘探索女巫’網站就是我們建立的，為了運營這部影片，我們投入了一千八百萬美刀的營銷費用。”

　嘶！

　來斯納看著手中的資料，不由震驚。

　“等等，你們說投入的營銷費用是多少?”

　“一千八百萬美刀。”

　來斯納再看了一眼手中的資料。

　“如果我沒看錯，你的介紹上說，這部影片的製作成本只有六萬美刀?”

　關於要不要注意製作成本六萬美刀的事，文之仁和沃納曾經考慮過不注明。但是，按規范文本，是需要介紹的。就算你不寫，別人也會問。

　別人問，你不說實話。試看影片時，就知道你是不是說謊。

　謊言一旦被揭穿，在這行將無法再繼續混下去。更何況初入行的菜鳥。口碑一壞，誰也不會再看你一眼。

　“是的。”沃納小心地回答。

　來斯納在沉思，腦子裡在計算。按他所了解到的關於《女巫布來爾》的宣傳，粗略地算了一下運營成本。

　肯定不會有一千八百萬美刀。但幾百萬美刀，應該是有的。

　他更驚訝了。

　“我說你們的膽子可真大。你們到底是怎麽想的?六萬美刀拍片，投入一千萬美刀運營。哪怕你們倒過來，一千萬美刀拍片，六萬美刀運營，我都不會這麽奇怪。”

　一時間，來斯納有點懷疑，眼前這兩人的腦子是不是有病。

　文之仁和沃納苦笑。他們也不想啊，可這不是龍哥的任務嗎?

　龍哥的計劃就是這樣。他們為了通過龍哥的考核，但只能按龍哥的計劃走。

　但是，此時你如果不解釋，恐怕對方連樣片都不會看。

　“我們真的會投入一千八百萬美刀來運營。前期是網絡運營，後期一旦確定上映時間，我們馬上會把剩下的錢投入到線下宣傳。趁著線下宣傳的熱度上來，正好接上電影放映。”

　這是沃納的說法。顯然，他的說法並沒有打動來斯納。

　“是這樣的，隻用六萬美刀拍片，其實是故意的。”文之仁的解釋連沃納都吃驚。

　什麽?我們是故意的?為什麽我這個當事人之一也不清楚。

　當然，此時他不能拆自己好友的台。反而做出我們確實如此的表情，以此支持自己的拍檔。

　“故意的?”來斯納皺眉。

　故意只有六萬美刀拍片?來斯納懷疑文之仁的說法只是為了讓人驚訝，才故意這麽說。

　“是的。”文之仁邊想邊組織語言，畢竟是現編的謊言。並且，他還要保證謊言不被揭穿。

　“你沒有看樣片，所以不太理解。你如果能耐心聽我解釋，你就會明白我沒有騙你。”

　“你知道網上流傳的那三位因為尋找女巫布來爾失蹤的大學生的故事。”

　來斯納點頭表示有所了解。

　“我們這部影片，采用的是偽紀錄片的形式拍攝。三位失蹤的大學生，他們不是專業攝影師，沒學過專業攝影，也沒有專業攝影器材，更不要說什麽取景、打光、化妝。為了真實，我們的拍攝自然就省去了這些。”

　“網上有人說，《女巫布來爾》和《午夜凶鈴》相似，那個說的人，不是我們說的，也不是我們雇人說的。我們也沒想到網友們竟然說對了。”

　“我們拍攝這部影片，靈感就是來自於《午夜凶鈴》。《午夜凶鈴》這部恐怖片有一個特點，這個特點是外行不容易看出來的。不少人說《午夜凶鈴》不恐怖，那是因為《午夜凶鈴》的恐怖著重於心理上的層層遞進的恐怖，而不是依靠恐怖的鏡頭和刺耳的不和諧音樂背景。這點，你作為資深的業內人士，應該能夠看得出來。”

　“確實如此。”來斯納點頭。他就是那種初次看，覺得不恐怖。但也沒能看得太明白的人。第二次看，他才覺得發自內心的恐怖，也看懂了《午夜凶鈴》所表達的那種心理恐怖感。

　越是有探索心理、有推理心理的人，看《午夜凶鈴》越容易感到恐怖。因為一旦你要沉入電影的故事裡，想要和主角一起解謎時，你就陷進去了。

　而那些看了劇透評論的人，不容易感到恐怖。

　“我們這部《女巫布來爾》，走的就是心理恐懼的路子。整部影片，沒有恐怖畫面。所以，我們沒有特效，沒有特技化妝，連複雜的道具都不需要。所以，製作成本才會這麽少。”

　似乎有點道理，來斯納心裡有點接受文之仁的說法，但他沒有表露出來。

　“我們再來看，為什麽花那麽多錢來運營這部影片，這也是很多人不能理解的。”

　“我就不能理解。”來斯納適時地表達自己的看法，順便也就是告訴文之仁，如果不解釋清楚，恐怕想要上映會很難。

　“很簡單，通常的宣傳，是宣傳產品。電影的宣傳，也是把電影當作產品來宣傳。按這樣的思路來宣傳電影，就是要把電影最好的一面展示給觀眾。比如槍戰很激烈或者很真實。比如電腦特技很真實，花費資金很大。比如史上最精彩的汽車追逐戲，等等。”

　來斯納點頭，確實如此。電影宣傳，不宣傳這個，怎麽吸引人?

　“恐怖片呢?恐怖片怎麽宣傳?通常的恐怖片宣傳，也是按這個套路來宣傳，那就是宣傳影片怎麽可怕、怎麽恐怖。或者場面怎麽血腥、凶手怎麽凶殘。”

　來斯納仍然點頭，但他的目光明顯在詢問，難道你們的宣傳不是這樣?可隨之，他就反應過來，好像他們的宣傳確實不是這樣。

　他們是把電影當真實事件來運營！

　突然間，來斯納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文之仁所說的要點。

　“我們的《女巫布來爾》不是按常規套路宣傳。我們運營的宗旨，一直是《女巫布來爾》是個真實桉例，是真實事件。”

　“網上了解的人，因為我們的運營，相信尋找女巫布來爾的三位大學生失蹤是真實的。一旦有這個前提，帶著這樣的潛意識進入電影院裡觀看《女巫布來爾》，他們就會認為電影裡展現的都是真實的。”

　“在現實裡，我們最害怕的是什麽?很多人看恐怖片不害怕，表示自己膽子很大。但現實裡遇到無法解釋的，他們仍舊會害怕、會驚恐。為什麽會這樣?”

　文之仁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

　“因為，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沃納看向自己的拍檔。內心激動地大叫，天啊，你是怎麽想到這麽有逼格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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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來斯納重複了文之仁的這句話。

　“對，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觀眾們看過太多的恐怖片，那些自詡膽子大的人看過太多的恐怖片。讓他們猜到，他們就不覺得可怕。他們猜不到，他們才會覺得可怕。”

　“是不是女巫，其實不重要。把女巫換成別的，在《女巫布來爾》的模式裡，同樣有效。所以，影片裡連女巫都沒有出現。那麽，失蹤者的失蹤，到底是不是女巫造成的?連觀眾自己都懷疑。如果不是女巫，那又會是什麽?這樣一想，運營了這麽長時間，積累在他們潛意識裡的恐怕就會爆發。”

　“如果他們也和這三位失蹤者一樣，哪怕他們不是去尋找女巫布來爾，只是去徒步、去露營，他們是不是也有可能碰到影片裡展示的可怕情況?”

　文之仁感覺自己說得口都幹了，似乎腦子都掏空了，再也說不下去了。這才拿起杯子，喝上一口用來招待他們的咖啡。

　“我們來看樣片。”來斯納同意看樣片。

　看片室，只有他們三人。昏暗的環境，晃動的鏡頭。來斯納艱難地看著影片，心裡默默在想，按照對電影的理解，這法克的就是一部垃圾電影。

　看完影片，打開燈，來斯納揉著自己雙眼之間的額頭。如果不是之前聽了文之仁說的那一大堆，他絕對不會堅持看完。

　六萬美刀的製作，真的可以稱之為狗屎！

　抬頭，迎面是文之仁和沃納期待的目光。

　年輕人，你們的腦子是怎麽長的?

　真法克的有想法。

　拒絕嗎?

　按正常的操作，確實是應該拒絕的。可因為文之仁剛才的說法，他覺得這是年輕人腦洞大開的一種嘗試。

　每個人都年輕過，每個人年輕時都有著可笑的想法。

　為實現自己想法而努力的年輕人，為什麽要遭到嘲笑?

　該死的目光，為什麽我不忍拒絕?

　來斯納內心在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