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龍、羅常、田鋒、還有那些操作道具機關的工作人員，全都圍過來，想通過監視器的回放，看剛才的表演。

孫箭說完美，這個完美裡，每個參與的人都有一份功勞。

“導演，我演得怎樣?”

羅常的興奮勁還沒過去。走起路來仿佛腳底裝有彈簧似的，雙臂擺動都能帶出風來。

他感覺自己超常發揮，是他人生中最奇異、最精彩的一次經歷。當然，他也知道這不是他自己的本事，是吳龍帶他入戲，才讓他有這樣的體驗。

沒有吳龍，他就無法體驗像李絲依、薑雙兒、田鋒他們說的那種入戲的感覺。

沒有吳龍帶他入戲，他就體會不到成為蜈蚣精的感覺。

誠然，蜈蚣精是個反派。但是，蜈蚣精有力量啊！武功高強，還會法術。他除了體驗不到法術，已經體驗到了強大武功的感覺。

曾聽李絲依、薑雙兒說起入戲後，自己就是白素貞、小青，感覺自己真的會武功、會法術。

他終於也體會到了。

而且，在與吳龍的表演中，似乎也發揮了這種錯覺上的武功高強，做出平時自己根本做不出的動作。

這樣的體驗，會讓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

飄了！

一句話，吳龍帶他飛！

孫箭點頭稱讚。

“絕對是超水平發揮，只有用驚豔兩個字來形容。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從哪裡蹦出來的打星。”

齊柯羨慕羅常有這樣的機會。他沒有嫉妒，畢竟羅常是第一個與吳龍合作的武行。在《醉捕》裡就有他與吳龍的精彩打鬥。

如果按入門排序，羅常肯定在他之前，是他的師兄。

“羅常，那一掌後空翻，厲害了！這是實打實的被打得後空翻啊。以前港島那邊的龍虎武師拍這樣的動作，根本就不是這樣打出來的。也做不出來這樣的動作。”

有初入此行的工作人員不懂，便問道:

“齊哥，那港島那邊的龍虎武師是怎麽拍的?”

齊柯有了聽眾，不介意科普。

“比如主角和對手打，對手身後有個玻璃茶幾，他要被主角一腳踢飛，在空中近兩米高度落下，重重砸碎玻璃茶幾。”

“這個動作，如果武替背對玻璃茶幾後跳，再砸向琉璃茶幾，就沒有那個高度、也沒那個力度，看起來就不精彩。”

那工作人員恍然道:

“啊，你這樣一說，我就想起來了。我就奇怪，同樣是被踢飛砸玻璃茶幾，為什麽有的拍起來那麽好看、驚險、刺激，有的不僅不好看，還感覺有點假?原來是砸的高度不對。”

齊柯點頭。

“對啊，不僅是砸的高度不對，還有砸的速度也不對，速度感出不來，就沒有力量感。你想想現實中，高度不夠，速度不夠，你能砸碎玻璃茶幾嗎?砸不碎的。”

“而這個速度，用後期很難做得好。”

“這就是為什麽港島武打片巔峰時期，連好來呼那邊都要吃驚仰慕。他們拍的動作戲確實有一手。可以這麽說，我們這邊的武行都是學他們的。去港島偷師的有，後來港島過來發展時跟著學也有。”

有人插嘴道:

“所以，

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眾人笑。

“齊哥，那這個動作到底要怎麽拍?”

齊柯露出笑容。

“這就要和剛才龍哥打飛羅常，把羅常打得後空翻這個動作來比較了。我們這個動作最大的特點是什麽，你們誰能說說?”谷

有人回答:

“真功夫！”

“長鏡頭！”

齊柯點頭。

“對。不過你不能說別人不是真功夫。就說比鏡頭。我們的是長鏡頭，羅常和吳龍的打鬥始終呈現在鏡頭裡，連貫下來的。別人的動作片，這樣的鏡頭不可能出現，都是剪輯的。”

“回到那個砸茶幾的動作，是怎麽做的呢?是利用錯位。主角站一條線，砸玻璃茶幾的武替在另一條平行線。武替要從主角後方跑過來，先來個側手翻，借這個翻衝勁，再接一個後空翻。這樣，就能跳得高。但是，後空翻只能做一半，人在空中不能繼續翻，要手腳朝天，後背砸在玻璃茶幾中心。”

“這個動作的要求很高的，一是要能在
空中控制好身體，二是要正好砸到玻璃茶幾中心。”

“齊哥，是不是最後武替跳起來時，主角踢出一腳。利用側拍視覺差，讓觀眾看不出主角和武替不在同一條直線上。”

齊柯點頭。

“那現在怎麽拍?不是這樣拍嗎?”有人問。

“現在拍法，一個就是武替原地起跳往後倒，被砸的桌子、茶幾就跟紙糊一樣，一碰就倒。”

“還有一種距離茶幾遠一點，用威亞拉過去再砸到茶幾上。如果技術不過關，做不成功，就用剪輯。威亞拉過去是個鏡頭，砸茶幾又是一個鏡頭。遠鏡頭唰一下拉過去，切近鏡頭啪一下砸在茶幾上。”

有人想起什麽，問道:

“齊哥，有些電影電視這樣類似的鏡頭總是慢動作，是不是拉威亞拍的，技術不行只能用慢動作?”

齊哥搖頭:

“這我就不清楚了，也許別人用慢動作是要藝術效果。”

大家發出懂的都懂的笑聲。

“還是常哥厲害，能在長鏡頭下做這樣的動作。”大家稱讚羅常。

羅常搖頭。

“你們錯了，這個動作我自己一個人是做不出來的。目前原地後空翻兩周是最高紀錄，很少有人能做到，我也做不到。我那個動作相當於原地後空翻三周，這個世界上憑個人能力，恐怖只有龍哥才能做到。”

“沒有跳板助力，人的彈跳力跳不到足夠的高度，就沒有足夠時間在空中連續空翻。除了跳起的高度，還要求空翻翻轉的速度要快，否則同樣沒有足夠的時間完成。”

“是龍哥用掌把你打起來的?”有人問:“可是你們對掌是與地面平行，龍哥沒有把你向上打啊?”

羅常解釋道:

“看起來我們對掌是平行的，實際上出掌時，我身體是跳起來的。這個動作我和龍哥練習過多次，得龍哥提點，打拳就是要把自己整個人扔出去。所以我出掌時，有個跳起的動作，重心往雙掌上壓。”

“當我雙掌與龍哥雙掌接觸時，感覺到從手掌上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像被汽車撞到一樣。這股力量順著我雙臂傳到身體，形成一個向上的托力把我推出去。我所做的就是要盡可能高的跳起，控制自己的身體平衡，還要盡可能快的做空翻。”

有人聽完鼓掌，引得其他人也鼓掌。

“龍哥的功夫真厲害，力氣大也就罷了，居然平直出掌，還能把人打得往上飛，真是難以想像。龍哥，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吳龍也願意解釋。

“這就是我們中華武術所說的勁與力的不同。力只有一個方向，就是運動的方向和打擊的方向。勁卻可以有變化。”

“勁要怎麽練?”有武行忍不住問吳龍。

“練勁要練功、練氣、練筋、練整、練定、練樁、練較力、練爭力等等，用心練才有可能練出來。現在很少有人能練出這樣的勁了。”吳龍說出一大串東西。

功夫這種東西，有些就算講出來，你不練也沒用。就算師父肯教，你不練到，也體會不到。

就像現在很多人練傳武，嘴上說的一套一套，什麽勁什麽勁啊，什麽蹬腿轉胯擰腰啊。

不練力量、不練抗擊打，只和徒弟、或師兄弟之間過招、講手，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