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王天虎就急急忙忙的起床，隨即風風火火的洗漱更衣，雖然都還是舊衣服，也是娘前兩天給他洗乾淨的，他還特意穿上了那雙平時舍不得穿的解放牌黃球鞋。

　　娘已經給他做好了早飯，靜靜的站在屋門口，眼巴巴的一直看著他，終於忍不住說道:“虎子你別急，你第一次出遠門，吃飽了飯再走，小心路上餓著了?”

　　王天虎只顧忙著，頭也不抬地說道:“媽，我七點半的火車，咱家離火車站十來裡路呢，我怕跟不上咯，你給我包倆燒餅，我路上邊走邊吃。”

　　張蘭歎了一口氣沒再說話，轉身進了廚房，迅疾的包好了兩個燒餅拿在手裡，重新走到屋門口，又是眼巴巴的看著兒子的一舉一動，還是忍不住又開口了:“虎子啊，媽實在是放心不下，要不你就別出去闖蕩了，咱就在家裡頭好好的待著，怎也餓不著你，這俗話說的好，好出門不如賴在家，那外頭大老遠的地方，你去了人生地不熟的，肯定不會好受的了?”

　　王天虎呵呵一笑:“媽，我都二十出頭了，你怎還不放心我呢?我那個發小林濤從廣州給我來信，我倆已經約好了，他已經給我找好了工作，只等著我去就行了。”

　　張蘭眼角噙淚，哽咽道:“虎子，你打小沒有出過遠門，到了外頭，你一個人可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好自個，萬一遇到個頭疼腦熱的熬不下去了，你就給媽寫一封信來，媽就是掂著兩條腿也要跑到廣州去看你，知道嘛?”

　　王天虎心裡頭嘎噔的難過，他強顏歡笑道:“媽，你怎這麽能囉嗦呢，我是出去打工掙錢，又不是上戰場打仗，看你操的恁閑心?再說你知道廣州在哪嘛，等你掂著兩條腿跑到了，恐怕我也的給你披麻戴孝了?”

　　張蘭莫名其妙的哇一下哭了:“你這個不孝兒，媽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扯大，你就這麽巴著媽早死呢?”

　　王天虎趕緊笑臉相陪:“媽，我就是給你開玩笑嘞，你今個怎了，怎這麽不禁逗呢?”

　　老爹王河蹲在牛棚裡，呼嚕呼嚕不停的抽著旱煙袋，猛然把煙袋從嘴裡拿出來，吼道:“你個不務正業的遊雜鬼，咱是農民，就應該本本分分的種地，你倒非要出去打工，那外頭的錢就是白撿的，那麽好掙啊?你還有心思逗你媽開心嘞，她昨晚鑽被窩裡嗚嗚的哭了整晚上，還不是舍不得你走嘛?你個老婆子也真是的，你舍不得他走就明說唄，就會背地裡偷偷的哭天抹淚，你不是自個找不自在嘛?”

　　王天虎溜根就煩老爹看不起他，於是沒好氣的頂嘴道:“我不過是想出去打工掙錢，又不是偷誰搶誰了，我怎就不務正業，怎就是遊雜鬼了?”

　　張蘭怒不可遏的衝到牛棚口，聲嘶力竭的咆哮道:“你個老東西，不會說話就別說，不說話能憋死你嘛?為啥不讓他出去闖蕩，你想讓他跟你一樣一輩子窩窩囊囊嘛?你沒看村西頭的李二福，看人家那能耐，出去混了沒幾年，現在已經開上了桑塔納轎車了，那村裡人哪一個不眼熱?你看看你，有啥屁本事，就知道撅著屁股在地裡刨土坷垃，你自己沒出息就算了，還想攔著兒子不讓出去，難不成想讓兒子跟你一樣窩囊嘛?”

　　王河被罵的灰頭土臉，咂巴著嘴嘟囔道:“你這潑婦，明明是你自己哭鼻子抹淚不想讓他走，怎又怪罪到我身上了?你說你們娘倆鬥嘴，幹嘛老拿我當出氣筒啊?”

　　張蘭厲聲喝道:“你給我閉嘴，我們娘倆的事，不用你插嘴！”

　　王河耷拉著臉，

小聲的嘀咕:“啥特麽你們娘倆的事，難不成那兒子是你跟別人生的，沒有我的份?”　　張蘭勃然大怒:“你再特麽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王天虎從屋裡出來，大聲喊叫道:“行了，你們倆能不能別吵了，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吵架鬥嘴，像幾十歲的人了嘛?你們要是想吵，就等我走了以後，再好好的吵，我也眼不見心不煩！”

　　張蘭趕緊換了一副笑臉:“虎子啊，你說啥就是啥，媽一定聽你的話，你說不讓吵媽就不吵了。”

　　王河氣呼呼的嘟囔:“馬屁精，就會拍兒子的馬屁， 等兒子走了，你還不吃了我啊?”

　　張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噎了一口氣氣沒有再吭聲。

　　王天虎苦笑著道:“媽，那我就走了啊，你不要再一天到晚的罵爹了好不好?”

　　張蘭趕緊笑道:“嗯，你一路上可要當心啊?”

　　王天虎點點頭，抬腳就走，張蘭哇的一下又哭了，衝著王河怒罵道:“你個老窮鬼，要你有啥用?就一輛破自行車，還禿瓢的連個後座都沒有，兒子出趟門，你也不能送一送，害的他還得掂著兩條腿跑去火車站?”

　　王河眼角唚著淚，悶著頭一言不發，張蘭嗚嗚的哭著，轉身跑進了屋子，一頭栽倒床上嗷嗷的嚎啕大哭。

　　王河蹭的站起身，小跑著出去追上了王天虎，從兜裡掏出幾張零錢來塞給他:“出門在外開銷大，這是爹積攢的二十塊錢，你拿去吧。”

　　王天虎笑著推脫:“爹，我媽已經給了我二百塊錢了，你攢點錢不容易，還是留著你自個花吧。”

　　王河厲聲道:“讓你拿著你就拿著，爹在家有吃有喝的不花錢也能行，爹不想讓你出去，是放心不下你，爹也年輕過，也懂的好男兒志在四方，你既然有志氣，就一定要好好的闖蕩，千萬不要在外頭惹事生非，等你有出息了，爹臉上也有光了，你切莫跟爹一樣窩窩囊囊，將來娶個媳婦，連一句硬氣的話都不敢說?”

　　王天虎哭笑不得:“爹，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有出息的，你就不要再跟我媽計較了，她怎說也是一個婦道人家，你怎能給她一般見識呢?你回去吧，我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