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道,前秀水城。
之所以說是前,是因為秀水城的原住民都沒了。
以後即便有人再度入住秀水城,也不再會有人知道曾經關於秀水城的典故,知道屬於這座城街頭巷尾的那些小秘密。
他們只是外來客。
從上空看去,秀水城小巧秀氣,城池完好無損,屋舍儼然,只是在上方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就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人入住的老房子,寂靜得令人感覺到不安。
它已然成了一座空城。
但在方長眼中,他能看到城池上空殘余的怨氣,看到數以萬計的冤魂在痛苦哀嚎著。
這些都是魔道最好的材料。
當初他初得天魔之眼之時,為了減輕自己消耗,啟用天魔之眼,也使用過魔眼生出的魔種被動收集過市井之中的負面氣息。
也曾在天變之時,被動地吃過人血饅頭。
比如在人家城破家亡之時,使用天魔之眼吸收各種怨氣化作魔種水晶。
那時候他便明白,對於高階魔道修士來說,普通人甚至低階修士都是他們的牧羊和資糧。
因此自他創建青霄城後,鼓勵修真百藝齊飛,各種修行職業蓬勃發展,唯獨魔道被他壓製。
在青霄道中,幾乎看不見魔道修士的身影,或者說有,但在青霄城鐵拳下,也沒人敢顯露自己的魔道傳承。
“還有人活著嗎?”
方長問身旁的青衣衛百戶,一個名叫閻肅的金丹修士。
他循著那化神魔修留下的痕跡一路追蹤,如今終於快要抓住他的尾巴。
閻肅雖不知道為何青衣衛總部的巡察使會突然出現在這兒還召見他一個小小百戶,但他一臉認真地回道:
“回大人,屬下收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帶人趕來,搜遍了全城,的確發現了幾個幸存者。
那是一個在本地隱居的金丹老修士,就是在他的庇護下,生活在他周圍的十幾個鄰居才得以幸存下來。”
“哦,那天發生了什麽?”
方長繼續問。
閻肅道:“據他們所說,大概是在十天前,秀水城突然刮了一陣妖風,那妖風不傷死物,隻對活物感興趣。
一旦沾染,先是血肉腐爛,然後在片刻間,人就會在痛苦中化作一攤膿水。
根據本地青衣衛最後傳出來的消息,大致情況與他們所說的一致。”
“秀水城中也有青衣衛嗎?”
方長這個城主大人隻管上層統治,對於青衣衛的發展只知道他們經費越要越多,至於具體發展到什麽情況,還真不太清楚。
“是的,大人,秀水城的青衣衛秀水小隊正是歸屬卑職麾下,一共五人。
不過他們修為都不高,小隊長也只有煉氣巔峰,本來他再駐守五年,就有足夠功勳申請一枚築基丹。
那是個不錯的小家夥。
請大人恕罪。”
嚴肅發現自己走神跑題,連忙告罪。
“無妨。”
方長道:“修行路上,艱難險阻,在他踏入這條路上就當有這個心理準備。
便是本大人,也是從生死線上掙扎過的。”
“你也不必悲傷,若他有後人留下,今後多多照顧就是,你繼續說吧。”
“是。”
嚴肅繼續道:“秀水城不大,也沒有什麽重要的資源,所以平日裡沒什麽大事發生。
小隊長會將秀水城發生的事情以周記的形式通過名卡傳到卑職這邊。
由卑職整理成卷宗後,這些卷宗會統一送到分部庫房封存,方便以後調閱。”
閻肅一臉嚴肅道:
“他們在臨死的那一刻都未曾忘記自己的職責,卑職一定會為他們找出凶手,
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這件事已經超出你的能力,你將此事如實記錄,製成卷宗上傳分部,後續會有人接手的。”
方長卻是第一次體會到青衣衛的發展究竟有多麽迅猛,這不是他在紙面上看到的一連串數字,而是實打實的細節。
原本他興趣使然,一個模彷錦衣衛的親衛機構,隨著青霄城的發展極速擴張,一直都在膨脹當中。
幾乎每一天都有大量的修士和凡人加入青衣衛的體系之中,借助靈網大陣,青衣衛的情報網絡幾乎無孔不入。
居然連秀水城這種無關緊要的小城都有青衣衛的暗探。
所以便是方長這個城主大人都不知道青衣衛如今到底有多少人。
反正他只知道每年撥給青衣衛的經費越來越多,到今年更是超過百億靈石。
當然,效果也是不錯的。
借助靈網大陣的便利,和無孔不入的青衣衛,方長能夠輕易得知青霄道內任何一塊區域發生的所有事情。
就像如今,他每到一地,就能調動當地青衣衛,讓他在最快的速度了解情況。
軍團向外開拓,青衣衛在內維穩,同時為了活力,兩個體系又彼此流通。
很多軍團的百夫長千夫長會轉職青衣衛百戶,千戶。
曾經青衣衛的指揮使李旺旺也由於修為實在太低,至今才是個金丹修士,不得不退位讓賢,指揮使之位由第三軍團的軍團長方帖竹兼任。
這有點胡來,讓暴力機構和情報機構都同時被一人掌控。
但方長是真不放心把自己的耳目交給其他人,只有自家妹子才能讓他安心。
便是東東因為各種原因背叛了他,方長也確定方帖竹不會因為任何一個理由背叛他。
當然,李旺旺雖然不再是指揮使,但名義上他是方帖竹的助理,其實乾的還是指揮使的活。
只不過用的是方帖竹的名號,否則無法服眾。
畢竟青衣衛中如今元嬰修士不在少數,誰會對一個修為低於自己的修士心悅誠服,即便名義上那是自己的上司。
“多謝大人。”
閻肅其實也不知道方長有多厲害,但他知道這是總部來的巡察使者。
那可是能夠巡察百城,起碼是元嬰級的大修士,甚至可以在指揮使大人面前說上話的。
他既然發話,無論造成這宗慘桉的修士多厲害,也逃不脫青衣衛的追殺。
就好像這片大地上的勢力,無人可以避免青霄城的統治。
閻肅出身於一個如同炎魔界差不多的小世界,很早就進入主天地中,靠著主天地的環境修行了十幾年才勉強突破金丹境界。
在他心中,青霄城就是這片大地的天。
方長微微頜首,心裡卻是陷入沉思。
“堂堂化神魔修,連這種小城的低級血食都不放過,是因為喜歡殺戮,還是因為受傷了,所以饑不擇食?
而且最近他的動作也從猖狂變得謹慎起來,是因為發現了青霄城的動作?
他知道自己不是對手,所以行動匆匆,居然還留下了漏網之魚。”
“不對,如今青霄城人手緊張,對於他的追捕一直處於情報搜集階段。
只是為了安撫和通知其他附屬勢力,青霄城通過青衣衛的情報系統傳出了幾個警告消息。
單單是這個,他不可能會被嚇住。
我又是突然出關,他不可能知道我在追殺他。”
“可他為何要不停地跑?肯定是因為他發現了什麽,既然不是我,那麽是那個將他打傷的人?!
那個將他打傷的人追來了!”
方長腦海中靈光一閃,結合著那個化神魔修的最近的動作,好似有一條線將這一切都聯合在一起。
“既然如此,我倒是要早點將他找到了,否則真讓他被別人宰了,我的損失誰來賠償?”
“那些幸存的人呢?”方長再問。
閻肅道:“他們不少人都受了傷,而且傷情頗為古怪,一直反反覆複,無法恢復。
卑職將他們暫時安置在城外農莊,本來想要等調查清楚後,再帶他們一起回去治療。”
“卑職為大人引路。”
“不用了。”
方長眉心魔眼洞開,屬於天魔之眼的魔童技能威力全開。
“我已經找到他們了。”
方長的神識掃過,方圓數百裡在他眼中纖毫畢現,自然也發現了被安置在農莊的修士,離他們也不遠,大概三十多裡。
方長隔空一抓。
在吸收了天魔之心之後,天魔之眼的威力已然恢復到全盛時期,足以媲美半個洞虛境大能。
如果在合適的主人手中,發揮出洞虛境實力也是可以的。
不然的話,也不值得方長用一個世界來恢復。
此刻魔童張開,方長眼前視野立即變化,就見那些幸存的修士身上有著一縷縷澹澹的血色魔氣殘留,正散發著凶厲之氣。
正是這道凶厲之氣傷了他們,讓他們的傷勢遲遲無法複原。
化神大修與普通修士的差距就是天與地的的差距,一道微弱的氣息就足以讓他們痛苦一生。
方長抓來這道魔氣,他們的傷勢就變成了正常傷勢,會很快恢復起來。
雖然現實世界中那化神魔修未能留下任何痕跡,但化神修士初步洞悉法則之力,時刻與天地交感,法力中有著獨特的印記。
所以在掌控法則之力的洞虛境修士眼中,他的痕跡反倒比普通人更加明顯。
方長自然沒有洞虛境界,但不妨礙他有洞虛境大能的視野。
這道魔氣就是一道最好的信標,指引著方長的方向。
找到那魔修留下的痕跡,方長身體化作一縷電光,遁空而去,瞬息千裡。
……
三天后。
方長一臉晦氣地從虛空中顯露身形,手上的魔氣信標雖然還在,但已經十分微弱,似乎隨時都會散去。
“瑪德,你是屬兔子的嘛,這麽會跑?不過終於停下了嘛。”
三天時間內,那化神魔修的位置不斷變化,幾乎一刻鍾過後就是萬裡路程的改變。
好在一明一暗,方長在以魔氣信標捕捉化神魔修的位置,再輔以天魔之眼的虛空魔童,不斷抄近路接近。
直到現在,他與化神魔修的位置已經不到萬裡。
就見方長眉心一道黑色豎眼,滾滾魔氣自周身散出,此時的他比魔修還像魔修,
雖然本質上,他就是個魔修,修的是魔功,用的是魔寶,誰敢說他不是一個魔修。
接著他再以斂息手段隱去身上魔氣,化身為一個翩翩公子。
“這波我在第三層。”
方長朝著化神魔修的位置飛遁而去。
萬裡之途,方長以一個正常元嬰修士的遁速“緩緩”飛過,花費不到兩個時辰。
臨近一山谷之時,谷下忽的傳來一道微弱的寶光。
雖然微弱,但恰好能被方長看到。
方長輕咦一聲,身體很誠實地停下,而後緩緩降落下去,靠近寶光的位置。
“此地看起來窮山惡水,靈氣全都被周圍山峰掠奪而去,居然還藏有重寶?”
就見在他面前一塊黑不溜秋的大石頭外散發著澹澹熒光,一陣綠一陣紅,空氣中還散發著一股澹澹的異香。
“石中藏寶,今日合該被我所得。”
方長一掌劈開黑石,卻是發現了裡面哪裡是什麽寶物,而是一個面容俊朗,風度翩翩的少年郎。
他臉上一陣綠一陣紅,閉著眼睛,似是受了傷勢,剛才散發的寶光就是他療傷時逸散出的法力。
飯團探書
“道友這是怎麽了?”
方長一臉關切地靠近,眼中卻是凶光乍起,袖中飛劍靈光的影子一閃而逝。
少年郎猛然睜眼,虛弱道:
“道友,我乃是春風山莊的少莊主沐塵,我趕路途中不幸被魔修所傷,如今借助此地惡煞之氣壓製傷勢,已經無力趕路。
道友若是能護送我回春風山莊,家祖沐春風定會重謝道友。”
方長一臉熱忱,當場給出假名道:“我江平人稱急公好義小旋風,春風山莊我正好知道,就在此去往東十五萬裡。
莊主沐春風乃是元嬰大修士, 最近還加入了赫赫有名的青霄城,如果能和沐莊主結交一番,也是我一生之幸。
道友,我這裡有上好療傷靈丹春風玉露丸,恰好和春風山莊相配。
來來,你且服上一顆。”
方長遞過丹藥,順帶著飛劍從袖口飛出,直刺少年的眉心。
對於高階修士來說,丹田心臟早已不是要害,只有識海元神被傷,才是真正的傷勢。
方長這一招,出手便是殺招。
可少年卻是冷笑一聲:“早就等著你了。”
他眼中魔光一閃,氣勢就好似山一般壓下,在他身後有著一片血海浮沉而起。
方長就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手中一顆雷火珠丟出,口中驚呼著後退:
“前輩饒命!”
少年道:“晚了,你不該靠得我這麽近,你這一身血食就歸我了。”
方長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被少年吸到身前。
少年深吸一口氣道:“多麽年輕,香甜的血肉,若是以往,你這種良才美玉,老祖定是要帶在身邊當個童子,時時服侍老祖。
隻怪你福緣不夠,遇到老祖受傷的時候了。”
少年袖口一揮,方長身上的偽裝就直接散去,露出他身上的滾滾魔氣。
“多麽精純的魔氣,可惜了。”
方長咧嘴一笑,這麽近的距離,少年也逃不了了。
他的天魔之眼已經鎖定了少年所有逃遁的路線。
他正要出手,就見天降紫光,一道驚雷隨著一聲威嚴的低喝聲劈下。
“血海老祖,你這一次逃不了了!”
少年停下動作,恨恨道:
“賤人,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