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化神之後，方長就在這座荒山等待下來。

他之所以選擇在見到泡泡之後突破，可不是為了在這個小家夥面前裝逼，那沒意思。

而是為了將泡泡帶出錦繡界。

根據當初進來之時，界靈告訴他的信息，他們這些外來修士想要出去，只有兩條路子。

一個是分配的修行時間到了。

畢竟錦繡界是女皇大人培養私軍的地盤，不可能隨便放人進來折騰。

所以進入的修士其實都是統一管理，利用時間流速努力修行，不可能像方長這樣東溜達西晃悠。

因此其他人的修行時間大概可能是百年到幾百年不等。

時間到了，不管還想要不要留下，都得出去給女皇大人乾活。

方長屬於交費入場，待遇自然和那些軍中修士不一樣。

他想要待多久都沒問題。

所以他想要出去就是第二條路子——突破化神。

錦繡界中化神就是頂峰，想要突破化神之上的洞虛境界，幾乎不可能辦到，難度超過主天地不知道多少倍。

具體什麽情況，方長也不太清楚。

但底層修行都如此艱難，更高的境界就不用說了。

所以修士一旦突破化神，就會被界靈所關注，像他這樣的外來修士，更是會被界靈直接送出去。

果不其然。

方長沒有等待多久，一道皎潔的月色落下，好像一層朦朧美麗的輕紗。

光芒中，是一個美麗純潔的少女。

她便是錦繡界的界靈——瑤姬。

這是方長第二次半見到她，第一次就是迷迷湖湖進來之時，被一腳踹了下去，元神進入林真體內休眠。

然後還有半次就是他適應此界規則後蘇醒，由這位界靈將他的肉身歸還。

但當時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現在算是正式的第二次。

“是你啊。”

瑤姬說話大大咧咧的，一點都不像個活了很久的器靈，比起被她稱為妹妹的瑤光來說，更是小的可愛。

她打量著方長，一副很熟的樣子，嘖嘖出聲。

“不錯，修行還挺快的，要回去了?”

方長點點頭，指著泡泡說道:“我想帶她一起回去。”

還在吃瓜的泡泡看著從天而降的少女，有著自慚形愧的感覺。

她吃得臉上黑乎乎。

這會兒聽到方長叫她，趕緊丟掉湖了的地瓜，然後一臉認真的看著瑤姬，那模樣好像是在說——沒錯，就是我了。

非但沒有很正式，反而很搞笑。

瑤姬掩著小嘴笑了起來，然後果斷搖頭:

“不行，除了修為境界之外，此界一草一木你都無法帶走。”

方長皺眉:“為什麽?如果我一定要帶走她呢?”

瑤姬的小臉也跟著皺了起來，一副難辦了的樣子。

如果是別人，瑤姬哪裡還解釋什麽。

她可是錦繡界的界靈，上頭是女皇大人罩的，別說一個化神，便是洞虛合道的大能，她也不慫。

但方長的身份到底不一樣，手持山河令，勉強也算是女皇大人的一個記名弟子。

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她不由敲了敲頭，而後看到地上的一個小水坑，眼前一亮。

她清了清嗓子，指著水坑道:

“如果說錦繡界就是這個小水坑，那你現在就是水坑裡面的這隻不小心掉進來的小螞蟻。

如果單單是螞蟻離開，自然不會對水坑造成影響。

可如果螞蟻離開的時候帶走了水坑裡的水，你說這小水坑還是原來的水坑嗎?”

“你如果把她帶出去，先不說她能不能承受主天地的規則，單單她離開之後，

錦繡界的損失怎麽算?這裡的一草一木都蘊含錦繡界的本源之力，如果每個人都學你一樣，今天少一點，明天少一分，這家我還怎麽當?”

方長沉默片刻，問道:

“可我沒記錯的話，此界土著修士飛升出去的人也有幾個，按照你這個理論，他們豈不是在割你的肉?”

瑤姬點點頭:“對啊，所以現在修煉越來越難了。

我是攔不住他們，但飛升道外界的人越多，此界修行就愈發艱難。而且你以為他們出去之後就不要負責了嗎?

他們都是簽訂了契約，要還債的。”

方長狐疑地看著瑤姬，問道:

“我去過的秘境小世界也有不少，怎麽沒聽過這種理論，你是不是在騙我?”

瑤姬哼了一聲:“我騙你有什麽好處?而且那些破爛洞天秘境能和我的錦繡界比嗎?

錦繡界可是獨立的，即便是主天地毀滅也不能傷我分毫。

而那些秘境世界在主天地毀滅後，失去主天地的供養，只能流浪虛空界，逐漸走入滅亡。

他們那兒進進出出，還不是左右手倒騰的事。

錦繡界可不一樣，靈氣少了就是真的少了。”

方長再次沉默，而後說道:

“既然有人能夠飛升，那麽說明事無絕對。

你給個價吧，我怎麽樣才能把她帶走，另外，你說的主天地規則是怎麽回事?”

瑤姬立馬笑了起來，眯著眼就像一隻小狐狸。

“你早這麽說不就好了，空口白牙就想從我手裡搶人，沒這個道理的。”

她打量了下泡泡，說道:

“一隻金丹妖獸，給你打個八折，只要八百塊標準極品靈石，是不是很便宜。

對了，不能是錦繡界的靈石，得是外界的才行。”

八百塊，極品靈石！

即便是財大氣粗的他也要吸口涼氣。

方長咬著牙道:“你怎麽不去搶?”

瑤姬雙手抱胸，純真的臉卻滿是市儈的金錢味道，還帶著幾分有恃無恐。

“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做買賣，一直是童叟無欺的。”

“你知道現在飛升是什麽價嗎?”

“化神十萬，洞虛百萬，都得是極品靈石，還不打折。

要不是看你的面子上，一個金丹小妖連交靈石的資格都沒有，她走得可是飛升通道。”

方長念頭驀然一動，問道:“是不是修為越高，交的靈石越多?”

瑤姬點頭:“對啊，修為越高，體內法力越多，對天地的損耗越大，補償肯定不一樣。”

方長看著還一臉懵懂的泡泡，欲哭無淚。

“泡泡，原來你才是大智若愚，大老爺不該逼你修煉的，錯了，我錯了啊！”

“交，不就是八百靈石嘛。”

“是八百極品靈石哦。”

“不用你提醒，老子有錢！”

方長摸出身上最後幾枚儲物戒指，點出靈石，交給瑤姬。

這下子他真的是一點都沒有了。

他如今坐擁大好河山，還有大把秘境世界等他開發，對於他個人而言，早就不缺靈石了。

但就是覺得虧得慌。

他突然有點理解當初自己還是個小屁民的時候，聽到有人花上百萬買個寵物的心情了。

瑤姬接住戒指，笑得和偷吃到雞的小狐狸一樣。

“有你這麽個主人，這條小魚還真幸運。”

“什麽時候走?”

方長不想再提這個傷心的話題。

“就現在吧，我平時很忙的。”

瑤姬臉色忽的一正，抬頭望月，就見一條通天光柱從天而降，將方長和泡泡籠罩。

而後空間迅速變幻。

方長只看到萬裡山河在腳下倏忽而過，速度遠勝他施展玄刹遁光之時。

待他再次恢復感知之時，竟發現自己和泡泡已經來到一座巨大的如同神鳥般的山峰，雲霧在山腰環繞。

在神鳥鳥獸處有一座巨大的宮殿。

他們此時正駐足在宮殿前方。

“這裡便是九凰帝山，飛升通道就在裡面。”

瑤姬介紹道。

方長此刻不是剛來錦繡界時一無所知的小白，他知道九凰帝山是九凰帝朝的聖地。

當初他的老外公青牛道人程楷據說就是進了九凰帝山，通過天地之門追隨女皇大人而去。

現在看來天地之門便是飛升通道了。

嗯，收費的飛升。

方長覺得自己三觀碎了，但又沒完全碎。

九凰帝山有九凰帝朝皇室供奉高手看守，但若無瑤姬允許，便是守衛也無法進來，因此一直神秘莫測。

方長好奇地打量著。

“別看了，都是些石頭，沒什麽意思。”

瑤姬招呼著方長進入宮殿，剛進去就能看到一面足有數十米高的巨大光門。

“我可得再提醒你一次，這條小魚出生於錦繡界，早已打上錦繡界的烙印。

你若想要將她帶回主天地，那麽光是百倍的時間流速差距就能瞬間讓她衰老而死。

對於你來說，主天地的一年是一年，對於她來說，一年便是百年。”

方長擺擺手道:“別說有的沒的，就說怎麽解決吧。”

付了錢就是硬氣。

瑤姬也不惱，笑呵呵道:

“所以待會你們出去的時候，我會給她加上一層防護，就如你當初進入錦繡界一樣，因此發生了什麽你都不用驚慌。”

“知道了。”

“那祝你們一切順利。”

“等一下。”

“什麽?”

“我還沒問我大哥呢，他怎麽樣了?”

“哦，你大哥在五十年前領悟了神意不屈，已經離開了。”

“我準備好了。”

“那你動啊。”

“我醞釀醞釀。”

方長站在光門面前，心中百感交集，想要吟詩兩句，卻發現自己文采不夠。

可瑤姬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她一腳踹在抱著泡泡的方長屁股上。

“一路愉快！”

身後傳來她富有活力的聲音。

……

天旋地轉，就像被塞進了滾筒洗衣機裡面，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偶爾外面閃過的星辰亮光告訴他還在前進。

方長抱著一顆蛋，無助弱小又可憐。

堂堂化神修士，面對這貫通兩界的虛空通道竟和凡人無異。

嗯?

哪裡來的蛋?

我辣麽大的泡泡呢?

方長愕然地盯著手中金白條紋的蛋，足有四五十公分大小，一口老槽不知從何吐起。

他的泡泡可是一條魚。

卵生的，不是蛋生的！

不過想到這是瑤姬對泡泡的保護，他也就姑且原諒了。

希望從蛋裡出來後，泡泡不會對自己的種族屬性產生什麽懷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當方長抱著一顆蛋醒轉後，他已經站到那闊別了百年的宮殿，身體有些虛弱，就像被掏空了。

瑤姬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他。

錦繡界中修行的法力也得歸還回去。

宮殿空蕩蕩的，原本坐得滿滿的位置，如今也空無一人。

顯然，所有人都是肉身進入錦繡界，歸來的時間也不一樣。

“冬冬……”

方長輕敲兩下手中的蛋，還順道搖了搖。

“喂喂，泡泡能聽見嗎?”

蛋中毫無動靜。

大概是暈了，或者是睡著了。

至於是顆死蛋的可能性，方長覺得瑤姬還不至於為了這麽點靈石就晃點他。

想起自己也是沉睡了三年才適應錦繡界的百倍流速，方長心中安定不少，抱著蛋走出宮殿。

宮殿外，正是陰天，涼風蕭瑟。

見到宮殿中有人走出，就有一直看守在外的宮廷侍衛帶著一個人過來對接。

方長認出此人是老外公府上的人，好像還是老外公一個遠方親戚。

雖然老外公一家都被滅了門，但程家沒有滅，所以真論親戚關系的話還是挺多的。

“小人程遠見過姑爺。”

“嗯，我在殿中待了多久?”

“回姑爺的話，是十一個月二十一天。”

“這位大人，敘舊的話可以等出了宮再聊。”

一旁的宮廷侍衛提醒道。

程遠連忙點頭道:“對對，姑爺，老爺一直等著你呢。”

方長無所謂地點點頭。

“那就回去吧。”

和老外公不同，他在錦繡界中經歷百年卻沒有喪失記憶，所以一年與百年的落差，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當然，也可能是老外公沒有說實話。

畢竟他看著以老外公為原型的小說話本故事，雖然很精彩，讓人很羨慕，但對於本人來說，其實也挺羞恥的。

老外公對外形象可是一直很嚴肅，禁欲，要是讓人知道他在錦繡界那麽折騰，大概和社死差不多。

走出皇宮，方長心中一動，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他彷佛看到了虛空中，忽的出現了一雙澹漠深邃的眼眸，垂眸看了他一眼，而後眼中露出一絲澹澹笑意。

他驟然一個激靈，抱著蛋迅速走人。

那是女皇大人的眼睛！

她為何要看自己，為什麽要對自己笑?

事出反常即為妖。

方長心中陡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沒錯。

回到程府的第三天，仍在恢復修為的方長接到了從皇宮深處傳來的女皇口諭——進宮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