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又再次增派六萬部隊出戰?
這樣一來,前後出動約八九萬楚軍進入作戰狀態了啊。
辛虧這邊場地開闊,要不然想要容納這麽多人可不容易,並且還有兩個正在交戰的局部戰場,馬上會有第三個乃至於更多的局部戰場。
智瑤問道:“國尉以為增派多寡?”
孫武幾乎沒有思考,說道:“三‘師’即可。”
當然不是狐氏、鍾氏或其余家族的部隊,他們在全面列裝布面甲之後能跟楚軍打個七三開,可是沒有智氏的部隊好用。
今日是兩軍在這一場戰役的的首次交鋒,原軍不但要打贏,還要贏得足夠漂亮,既是打擊聯軍士氣,也是振奮己方的軍心。
遠道而來的原軍本就是列陣待戰的姿態,想要出動少了一個出軍營轅門再列陣的步驟,三個“師”的部隊得到命令當即向前推進。
孫武指向了已經崩潰的那批楚軍,也是第一批出戰的楚軍,說道:“敵兵潰散,慌忙之下必尋安全,衝擊後續友軍便在眼下。”
智瑤知道啊。
人要是面臨性命之憂的狀態下肯定心慌,理智什麽的早丟了個乾乾淨淨,腦子隻想著要活命。
在這種狀態下,他們才不管衝擊友軍會造成什麽後果,滿腦子隻想著躲到友軍裡面,友軍的喝阻或射箭警告根本無法讓他們恢復理智,只會在求生的欲望驅使下悶頭衝向友軍。
所以了,智瑤剛才已經對追殺楚軍潰兵的輕騎部隊下令,把楚軍潰兵逼得更狠一些,約一千左右的輕騎兵還得到了順勢衝陣的命令。
什麽意思?就是智瑤命令輕騎兵跟在楚軍潰兵後面衝擊第三批出戰的楚軍。這一千輕騎部隊在衝陣之後,他們的後果有點難料,要看後續友軍趕到的速度能夠有多快。
交戰場地的寬度只有五裡,也就是原國的兩千五百米。這點寬度的話,以兩軍投入交戰的部隊來說,其實是有些不那麽足夠了,雙方增援起來的速度都會比較快。
“若出戰楚軍盡被全殲,楚軍可會罷戰退往‘新鄭’再戰?”智開問道。
孫武說道:“楚軍兵多。”
軍隊的數量越多,僅是協調就挺不容易,想要指揮的難度肯定增大。
智瑤倒是希望楚軍能夠撤退,到時候就是原軍騎兵進行襲擾的最佳時機,楚軍不選擇斷尾求生的話,等著面臨全軍覆沒的危險吧。
那麽簡單的道理,沒理由楚國君臣想不到的。
所以,哪怕楚軍想要退回“新鄭”邊上,他們也會采用步步為營的方式,不可能做出倉皇而逃的選項。
智瑤倒是理解智開為什麽會有那種想法,說道:“今日,我以精銳痛擊楚軍,楚軍出戰不過尋常之兵。”
怎麽說呢?著甲率不高的輕步兵對上重步兵和弓騎兵,輕步兵的數量還沒有對弓騎兵和重步兵形成壓倒性優勢,輕步兵不吃虧才是怪事啊!
道理智開都懂,說道:“此戰,我軍皆有著甲,他國絕無此般軍隊。”
南下的七萬原軍都有身穿甲胄。這個就是智瑤敢於用七萬部隊迎戰絕對會超過三十萬這個數量敵軍的底氣,本身的裝備優勢那麽大,從晉國人變成原國人的群體,他們本來就以驍勇善戰支撐起一個國家的霸主地位。
其余諸侯國在現階段不可能武裝起一支數萬全員配甲的部隊,兵源素質上,比訓練度或戰鬥意志,一樣跟原軍存在較大差距。
要說這一戰聯軍有哪一個優勢?最多就是他們的軍隊數量比原軍多這一點,其余真的不具備什麽優勢了。
在智開看來,原國的軍隊很強大,諸侯國的軍隊壓根不是對手,正在交戰的幾個局部戰場也證明了看法沒錯。
智瑤沉聲說道:“猛虎撲兔矣用全力。你若有此輕敵之心,寡人如何敢使領兵?”
年輕人是該有自己的驕傲,驕傲到不把人放在眼裡就不對了!
智開沒想到父親會那麽嚴厲,一個愣神之後意識到自己錯在哪裡,說道:“開錯矣!不應因己方強大,小覷任何敵人。”
智瑤目光重新看向戰場,說道:“所謂用兵,洞察為上,知彼知己,百戰不殆。洞悉敵我,靈活用兵,減小傷亡,克敵製勝。”
孫武聽得挽起了胡須,心想:“這便是用兵的微言大義了。”
別看智瑤一句話用字不多,其實就是至理名言。
用最小的傷亡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乃是每一名統兵將領最想辦到的事情,難就難在想做到實在是太難了。
原軍這邊出動三個“師”應對最新上場的六萬楚軍。
楚軍的第一批潰兵在尋求安全的驅使下果然撞上了前來增援的友軍,一下子將本來隊形就有點亂的友軍隊形撞了個稀巴爛。
有一批緊隨在楚軍潰兵後方的原國輕騎兵,他們遵從命令衝撞了進去,刹那間更大的混亂在楚軍中上演。
“看來最先出戰的楚軍便是楚國的精銳?”智瑤會這麽想,主要是新上來的六萬楚軍沒有遭遇衝擊前隊形就有點散亂了。
楚軍那邊,第一批和第二批在推進和交戰後都能保持陣型,沒想到人多勢眾的第三批看上去卻顯得有些不堪。
總的來說,第三批楚軍看著才像楚人該有的模樣。
好些年過去了,關於楚人的“浪漫”還是沒有變。
浪漫在目前可不是什麽好詞,情情愛愛那一套是給浪漫附上了一種舶來的意義,早先浪漫所指的是無組織無紀律。
就是這麽一批無組織無紀律的楚人,他們卻跟晉國打了百年爭霸戰爭,究其原因無外乎是楚人個體驍勇上真的不差,再來便是楚國從整體上不缺資源和人而已。
自然,當時的晉國狀況也是時好時差,百年戰爭期間發生的大型內亂就有四次,第一次是趙氏被滅,第二次是郤氏遭到圍攻,第三次是晉厲公與胥氏後裔和各個家族的衝突,最後一次就是范氏和中行氏覆滅了。
保持浪漫天性的楚人,他們光吃教訓沒記性,今天注定在追求紀律的原人身上吃足夠的虧。
“君上,楚軍複又集結。”
智瑤聞聲向楚軍營寨看去。
一聲聲的戰鼓中,新一批楚軍從營盤出來,隨後慢慢組成方陣。
暫時無法確定楚軍又要備下多少待戰的士兵,擺出這種首戰即決戰的架勢,得說展現出來的意志還挺富有攻擊性。
孫武說道:“楚軍欲拖垮我軍。”
這只是一點。
楚軍佔有絕對的數量優勢,他們完全可以將數量的優勢發揮出來,輪流派軍與原軍一直保持交戰狀態。
原軍再強數量處於劣勢,一旦原軍的體力被消耗乾淨,戰鬥力肯定會出現下降,屆時傷亡必定會增多的。
另外一點是原軍剛剛抵達就一再陷入應戰模式,營盤如果沒有立起來的話,不光晚上很容易遭到夜襲,休息絕對會是一個問題。
原軍當然有在建立營盤,只是交戰狀態之下,哪怕沒有參戰任務的輔兵,他們多多少少是會注意力被分散,做事的效率可就出現降低了。
智瑤轉身看向鍾武,吩咐道:“你往輜重營,敦促立營進展。”
鍾武行禮領命而去。
智瑤想了想又看向智開,說道:“你為武之副手。”
立營?智開正期盼著什麽時候輪到自己統率本部出戰,真的不想在這種時候去管輜重營的事。
智瑤還是懂得智開的想法,面無表情說道:“千裡之提毀於蟻穴!軍中無小事,你需所學仍多!”
老早之前,智開就有一個疑問,比如是不是每一名父親都能看出孩子的想法。
一路行軍期間,智瑤哪怕知道智開不想做,乃至於智開覺得很不耐煩,依舊最愛乾的事情就是委派智開去幹關於後勤的事情。
本來,智瑤是想等智開自己明白為什麽,或是等智開來找自己抱怨,再講一通道理解釋為什麽,交戰狀態下先點明了一句,接下來智開還是沒搞懂或依然沒有耐心,不要怪接下來被攆去睡馬廄了。
為什麽很多二代明明接受很好的教育卻是不成才?不就是因為他們太過好高騖遠,忘記了千裡之路始於腳下。
懂得怎麽組裝一艘宇宙飛船,然後呢?連宇宙飛船的零件都不懂怎麽製造,組裝空氣去啊?
“君上,重步出戰已有半個時辰。”
智瑤沒有忘記。
負重過多對體力的消耗會更大,再基礎不過的道理了。
僅是走路都會消耗大量體力,何況是進入作戰狀態呢?
看看常備軍重步兵的戰法,他們使用的是交替漸進的攻擊方式,等於每一名士兵都能夠得到短暫的休息時間。
當然,僅是那樣對負重極大的重步兵並不夠,他們光是站著不動都能流得滿身汗,一再做一些激烈的動作,很是可想而知,好些人隨身攜帶的水袋想必被喝光了。
另外,持續作戰半個時辰,平時操練多麽頻繁,有多少體力是一回事,想來重步兵已經到了體力將被耗盡的臨界點?
智瑤的目光看過去,看到的是長槍兵頂替了一部分重步兵,突騎兵則是不斷襲擾楚軍的左右兩翼。
“無礙。”智瑤說道。
今天只是第一天而已,接下來還有得打,恰是讓全軍適應高強度和高烈度作戰的一個好機會。
而鬥懷所部其實剩下的兵力已經不多,原本的一萬六七千的步車部隊,戰車兵全部消耗乾淨,步兵的數量不會超過一萬。
怎麽還有那麽多?應該說只是交戰半個時辰,怎麽會損失那麽多才對。
好些戰爭,雙方人數合起來不超過一萬,打了一整天的總傷亡不超過一千。類似這樣的戰爭其實才是常態。原因是大部分時間用在互相挪動位置,也能是將時間花在互相追逐上面,真正的交戰很倉促也很短暫。
鬥懷所部的損失會那麽大,究其原因就是一方堅定推進,另一方死硬支撐,擺明了就是互相頂牛,傷亡再大一些都不值得奇怪。
值得說叨的還有一點,損失過半的鬥懷還能繼續抵抗,其實是春秋時代的一種特點。
說白了就是統兵的大貴族以及小貴族,包括準貴族“士”沒有喪失作戰意志,小兵兵再不想死也不敢逃跑。一切只因為小兵一旦逃了,他們回去難逃一死,家人也將受到牽連。
鬥懷所部不崩潰,絕不可能在短暫的一天之內被全殲。
考慮到兩軍主力相距不遠,正在發生的一系列交戰動態就說明了一切,無非就是一再互相添油,戰事的規模變得越來越大。
“楚君抑或楚令尹,或是大氣之人。”智瑤說道。
能聽懂智瑤那句話意思的人不多。
恰好孫武是其中一位,回應道:“我軍兵精人少,楚軍兵劣人多。如此交戰,確實乃是楚軍有利。”
夜幕降臨之前,像是約好了一般,雙方本陣響起了鳴金之聲。
晚上的複盤時,雙方肯定要統計各自的傷亡。
原軍這邊因為編制的關系會比較好統計,交戰用時大約是三個時辰左右,原軍損失了一千五百左右的輕騎兵;常備軍折損三百余,其中長槍兵佔了三分之二;傳統部隊的損失方面,沒有歸營的士兵數量約是五百。
那麽, 三個時辰的交戰下來,原軍損失的人員合起來兩千三百左右。
“點算首級總計六千七百二十,必有未割首級敵軍,敵軍喪失戰力或在一萬三四千之間。”
首級?原國這邊的士兵能割取敵軍的腦袋絕不會錯過,白身的話,一顆敵軍的腦袋就能成為準貴族,也能拿敵軍首級換取作為奴隸的家人自由之身。
只有那些首級,還是常備軍不以敵軍首級記功,常備軍講究的是集體功勞,也就是出戰之後,哪個作戰單位的軍功一起計算,累積足夠的次數,或是某次戰事的功勞特別大,獲得土地、奴隸、物質或其它的獎賞。
智瑤以後會將常備軍的記功方式推廣到全軍,避免頻繁出現殺良冒功的事件。
“取一壇好酒予楚令尹送去。”智瑤比較突然地說道。
本來在匯報傷亡數據的孫武不得不停下來,想到了什麽似得,嘴角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