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了解中行寅這個人會發現一點,他的政治眼光一項差得很離譜。
中行寅早年接手中行氏,成為家主之後執行的是跟隨范氏,搞了一出范氏和中行氏聯合起來佔晉國六成實力,邀請了很多列國參與內戰,明明實力戰局絕大優勢,最後卻是打輸了內戰的戲碼。
手裡那麽多王炸,最後偏偏給輸了?這不是實力差距的問題,擺明就是領導者無能。
有鑒於中行寅的眼光十足差,聽到建議的智瑤不得不謹慎點。
因為安排了不少人過去當臥底的關系,有些臥底混到了中高層的位置,原國這邊對趙氏代國的情報很詳盡。
根據一些情報顯示,趙氏代國以不到五十萬的人口,總兵力卻是達到了十八萬這個驚人的數字。
在過去的那些年,趙毋恤死盯著樓煩不放,主動挑起了多次的戰爭,十次裡面輸了一兩次,其余都是獲勝,又有兩三次可以獲得很多戰利品。
等於說趙毋恤的趙氏代國像是依靠從樓煩吸血來維持發展,不止再獲取牧畜上面,還讓人口迅速得到增加。
趙氏代國能夠征召十八萬人成為戰鬥力?這個數量比原先好多擁有百萬人口的列國都要多得多了。
用一個術語,趙毋恤搞得是全民皆兵模式,拉出來的參戰士兵,他們之中有男有女,年齡從近六十歲到十三歲左右。
參考歷史的話,當前的趙氏代國與匈奴很像,從本身挖掘出更多的侵略力量,玩的就是那手以戰養戰。
智瑤問道:“義渠可戰之兵多寡?”
既然中行寅建議原國當黃雀,怎麽都該對義渠和趙氏代國有充足的了解吧?
原國中樞關注趙氏代國與義渠的力度不同,針對趙氏代國比較早布局,後面明白義渠的威脅才進行布局,能夠獲得的情報出現比較大的差距。
中行寅顯然是有精心的準備,開始一一述說自己對義渠的情報刺探。
現如今的義渠總人口到底有多少很難說,只能從義渠屢次出兵數量來進行猜測。
考慮到遊牧族裔的動員率比農耕族裔會更具備靈活性,遊牧勢力的每動員一個人,相當後面還有兩到四個人左右;也可能一人出戰,後方還有數十人乃是更多人沒事乾。這個要將聯絡考慮進去。
不過,總的來說遊牧族裔的動員率一般比農耕族裔要高得多,近百萬人口動員出四五十萬大軍很稀松平常。
中行寅提了義渠近幾年出動的軍隊數量,一般在六萬到八萬之間,那麽義渠的總人口應該是有三四十萬的樣子?
趙氏代國五十萬左右的人口,屢屢動員十萬以上的軍隊。那是趙氏代國的人口年齡結構比較特殊的關系,不能套用在其他勢力。
“若是極限動員,義渠或有十萬兵力?”中行寅做出了總結。
智瑤並不知道歷史上秦國被義渠幾次逼得很慘的事情,講真心話是有點瞧不起義渠的。
當然了,目前的義渠並不是最為鼎盛的時期,他們才剛剛掌握“遊而不打”的戰法,需要更多的時間理解“敵進我退,敵退我擾”的精髓。
需要讓智瑤在意的是,義渠從秦國獲得了一批匠人,估計掌握了更為先進的開采以及冶煉技術,加強參戰人員的持械質量。
此前各個與異族接壤的列國,他們對上周邊異族之所以好打,原因在於列國的軍隊職業化和武器裝備、戰術戰法上的優勢。
不過,中原王朝面對北方遊牧族群通常會在武器裝備上佔據優勢,仍舊每每出現中原王朝被遊牧族群打得滿頭包的戰爭,從中能發現戰術戰法充分主導了戰爭的勝敗。
比如到了西漢,漢軍用鐵器與手持青銅武器的匈奴作戰,一開始就是全面處於劣勢,後面漢軍也研究出新的戰法,才慢慢打得有來有往,直至後面能夠壓製匈奴。
那就是匈奴在戰術戰法上一種優勢的展現,搞得明明有六千多萬人又在科技層面佔優的漢帝國需要花費近百年才打崩匈奴。
匈奴人的戰術精髓並不複雜,每每出其不意偷襲漢帝國邊疆成功,一旦漢軍戰局優勢就不與之交戰,漢軍來了就貓起來,再重複趁著漢帝國屬於防備搞偷襲的那一套。
原國近些年不是完全放縱趙氏代國,難就難在找到趙氏代國的主力,並且很難逮住正確的棲息地。
不開玩笑,原軍知道趙氏代國在九曲之地,可是這個九曲之地相當大,一旦趙氏代國得知大批原軍來襲,他們就往陰山裡面躲,想在廣袤的陰山裡面找到人,概率實在是太低了。
如果原軍的數量少,趙毋恤就能集中優勢兵力試圖殲滅。
原國與趙氏代國的戰爭,很早就進入到釣魚模式,通常情況下是趙氏代國在躲,搞到趙毋恤明明有築城的計劃,一再拖延下來連地基都沒有開始弄。
中行寅說道:“趙毋恤不願與大原交戰,與義渠交戰則有利可圖。若趙氏代國勝,便可進軍義渠,奪地或許趙毋恤不為,奪人則十分渴望。”
要不怎麽說趙毋恤是在諸夏教育體系下成長起來的人呢?充分了解到沒有足夠的人想完成什麽事情非常不容易,只有人口充足才能保證國力的上升。
智瑤對增加人口的貪欲一直沒有停止,好幾次都忍不住想頒布法令強製多生,清楚相關體系跟不上才又硬生生忍住。
“確實!有義渠的人口做誘餌,趙毋恤明知道其中風險也願意冒險的吧?”智瑤用奇異的目光打量自己這位叔父,不太明白中行寅是突然開竅,還是得到高人指點。
智瑤有些話必須說明白,道:“如若大原在秦地集結大軍,趙氏代國、義渠必會知曉,原有大戰也將消弭。”
中行寅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智瑤繼續往下說道:“僅以秦地,一月之內可集結之兵約在兩萬。如此兵力可有作為?”
中行寅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兩萬僅可行偷襲之用,需在次月有大軍來援。”
這一下,智瑤明白中行寅不是臨時起意,可能很早就在進行構思,大概連作戰方案都做好了。
“需多少援軍?”智瑤很乾脆地問道。
中行寅回答得很快,道:“需不低於五萬。”
能快速增援秦地的援軍只有少數幾個區域,河西地目前棲息的人不多,比三戎之地都要少。
那麽,最有可能迅速集結部隊並進行快速增援的區域只剩下一個,便是在河東區域。
目前的河東區域被為三個郡,除開河東郡之外,上黨郡與太原郡都算在歸屬序列。
而河東郡以前就是晉國公族的集中區域,上黨郡原本以韓氏封地居多,太原郡則是趙氏的“晉陽”老巢。
自智氏化家為國,時間已經過去將近三十年,智瑤又一直在處理原本的殘留問題,很多事情已經發生了比較大改變。
比如說,韓氏目前的封地集中在三川郡,狐氏被擠壓到了靠近大河的河東郡與太原郡交匯區域,鍾氏轉移到了河內郡。
只要對山川地理不陌生,會發現智瑤將那些戰略要地都進行了回收,安排給韓氏、狐氏、鍾氏的新地盤看似物產豐富,實際上就是無險可守。
智瑤默默在心裡算了一番,更加確認中行寅是早有計劃。
河東郡、太原郡和上黨郡都算是開發度比較高的地方,接到動員令可以在一個月內集結出五萬大軍,耗費一個月的時間就能抵達戰場,剩下的一個月明顯就屬於可以調控的緩衝期。
有些話,智瑤還是需要問清楚,便問道:“趙氏代國與義渠各自集結十萬,便是交戰出現傷亡,三月之內必不太多,用兵七萬是否有充足把握擊敗,乃至全殲?”
中行寅搖頭,說道:“臣之所想乃是攻佔雙方棲息之地,逼其主力回救,再行正面交戰。”
那就不是奔著全殲對方主力,也不是一下子要把義渠和趙氏代國全部吃掉了。
果然,中行寅繼續往下說道:“趙氏代國做大必為大原心腹之患,不可使之壯大,及早消滅為妥。”
這個說法成立,不止是趙毋恤很有能力,還因為九曲之地是塊寶地,無論遊牧或農耕都具備優渥的條件。
有那麽一支勢力在九曲之地壯大起來,向北擴張很容易佔領廣袤平原,向南則是隨時能夠威脅到渭水一線的安全。
明明秦地以北到處山地,怎麽能讓從九曲之地出發輕易抵達渭水?原因就在於山地太多,看似處處可守,偏偏又不可能將那麽多通道把控住。
若是其他人……,或者說其他家族的誰,向智瑤謀求七萬大軍的兵權,智瑤絕對會糊他一臉。
中行氏再怎麽都是荀氏的一員……,現在是智氏取代荀氏成為大宗,等於中行氏是智氏的一員。
智瑤既是原國的一國之君,更是智氏的宗主,無論從人情世故還是實際需要,天然是更需要優待自家的族人。
現在智瑤有所憂慮的是,中行寅能指揮好七萬大軍嗎?
中行寅很有自知之明地說道:“大王屆時可派遣陽虎為將。”
陽虎曾經為趙氏效力過,哪怕趙毋恤使用的很多戰術戰法出現改變,內核一樣還會以趙氏的戰法為核心。
並且,陽虎可以說是看著趙毋恤長大,怎麽都該對趙毋恤的思維有所了解。
智瑤聽了中行寅的建議,心裡有些樂了,想道:“以前因為陽虎出身魯國,一再被派去攻打魯國;現在因為陽虎熟悉趙氏,又要繼續承擔重任了。”
其實這樣很損,會對陽虎的名聲造成很大的負面。
只不過,陽虎從來不在乎那些,乃至於樂在其中,能實際得到爵位的提升和其它賞賜就行了。
所以了,智瑤看似很重用孫武和司馬穰苴,要說哪一名戰將最好用,沒有例外就是陽虎。
談妥了那一件事情之後,中行寅並沒有跟隨智瑤巡視秦地。
秦國已經滅亡了二十多年,也許有人還在繼續懷念嬴姓秦氏的統治,秦地人們的穿著卻是改成了原國的模樣。
之前的各個列國,不止文字、語言和習俗有區別,穿著方面也是各有特色。
比如說,晉國的人一般喜歡穿紅色和黑色搭配的衣服,齊國的人喜歡白色搭配綠色,秦國的人則是黑色與灰色的搭配,各國都有比較喜歡的顏色搭配。
在衣服款式上的區別不是太大,卻也存在一些細微的區別,一般集中在袖子和腰身上面。
原國最大的特色就是縮減了用於衣服的用料,最先開始的就是軍隊製服不再使用長袖款式,後來在統一朝服上也進行了相同的設計,帶動民間慢慢舍棄長袖,改為更加合身和輕便。
那一句“我為國家省布料”在當前不是一種調侃,乃是真真正正在發生的事情。
對民間不是強製改變的關系,遭到的非議有,只不過並不太多。
其實,只要不“左衽”的話,大多數人真不是那麽在乎,頂多抱怨一句“失卻長袖飄飄風格”而已。
因為原國對秦地不太重視的關系,城池並沒有增加多少,倒是一些區域的鄉村正在快速增加。這樣一來,原國不得不重視起來,根據當地的地形以及鄉村分布,計劃在某處進行築城。
這也能視為一種地方倒逼中樞,只不過是智瑤比較樂見的事情。
沒辦法,某地棲息的人口一多,必須要有一座城池作為該地的核心,一來是便於政令通暢,再來就是把控人心的歸屬。
為什麽有“山高皇帝遠”這句話?不就是中樞的命令無法有效傳達嘛。
智瑤不知道的是,巡視隊伍進入秦地,引發了義渠與趙氏代國的高度緊張。
兩個勢力停止了所有的摩擦,乃至於有關系回暖的趨勢,一旦出現原國有出兵討伐的跡象,新一輪的聯合必然形成。
這簡直是正常得再過正常。
誰讓原國就是強大呢?
只是,趙氏代國與義渠也產生了另一種迫切心理,他們極度渴望壯大自己,免得原國那邊稍有動靜就再次被嚇得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