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發生分裂的晉國注定會是所有諸侯頭頂上的大山。
換個說法,晉國一天沒有真正衰弱下去,任何想要有所作為的諸侯,他們除非是能夠連續擊敗晉國,要不然永遠別想成為名正言順的霸主。
這一點,楚國曾經很是深有體會,他們跟晉國打了百多年的戰爭,只有在擊敗晉國之後才能得到中原各諸侯的尊重,要命的是晉國每每都能卷土重來,搞到後面楚國先支撐不住放棄爭霸了。
放棄了爭霸的楚國,他們很快遭到了吳國的暴打。
從某些方面來說,楚國正是跟晉國爭霸消耗太大,以至於被吳國逮住機會狂佔便宜。
楚國的體量夠大,口眾也是極多,不被一波流帶走為前提,給予他們一定的時間就能東山再起。
想要一波將楚國帶走的難度超乎想象的大,以現如今列國的情況,反正是沒有單獨一個國家能夠辦到的。
智瑤很清楚那一點,並且明白楚國有多大的底蘊。
要說潛力的話?無疑楚國再怎麽挖掘都是那個樣,地理環境是其一,再來便是民族性格過於浪漫了。
論潛力,以智瑤“過來人”的身份,受於早有“答案”的關系,會更看好秦國一些。
有那麽一個說法,晉國一天不分裂的話,秦國難有東出的機會。這個說法由於沒有歷史答案,只能算是一種假說。
能夠那樣的假說肯定是有其原因,比如分裂後的魏國就能長時間吊打秦國;輪到秦國真正崛起之後,僅是趙國就讓秦國要將自身的潛力挖掘乾淨才打贏了長平之戰。
很抱歉的說,三晉的韓國著實是拖同為晉人出身的後腿了。
不過,韓這個國號拖後腿也不是一次兩次,搞得好像冠上韓的國號就能將君主弄成智障一般,群體也比較容易陷入迷一般的集體狀況,算是一種詛咒了。
“范蠡是楚國的意志代表,好像給自曝了?”智瑤送走了范蠡,將見面過程回憶了一遍,臉上出現了蜜汁表情。
這簡直是一個大發現,能夠對很多事情有合理的解釋。
他們見面過程中的聊天,有些話就是智瑤故意講出來,包括晉國願意跟楚國進行關系更改。
弭兵會盟之後,晉國跟楚國並不是沒有再爆發交戰,其實還是有過幾次交手,只是相較大打特打時期,戰事的規模變小了而已。
更後來,晉國有自己的麻煩,楚國遭到吳國暴打,兩國的關系才走入友善期,結盟則是沒有的事情。
“范子來晉,亦拜訪何人?”智瑤在問的對象是博覽道。
作為智氏之主的智申出征,好些家臣以及核心族人隨同前往,連帶智瑤自小培養的小夥伴大肆充入軍隊,智氏第一家臣博覽道則被留下來輔佐智瑤處理各項事務。
博覽道先服侍智躒,再接著服侍智申,年歲已經垂垂老矣,不知道有沒有那個機會再服侍智瑤了。
“越人往諸家,必是皆有拜訪之意。”博覽道說道。
那就是范蠡來晉國第一個拜訪的是智氏,看有派人去各個家族表明拜訪意圖,要將晉國包括卿位家族在內所有夠份量的家族踏足個遍?
“吳用兵老矣?當是越君意動,甚覺可乘之機至也?”博覽道的語氣不是在猜測。
考慮到現在是個幹什麽都慢節奏的年代,越國認為翻盤的機會來臨,想要先行做好邦交準備,著實是一點都不令人感到意外。
一個大計劃耗時十年以上在當今才是的主流,想乾就乾的例子相反很少。這個是因為需要做前期準備工作,準備起來的速度還相當慢。
複興越國肯定是勾踐的理想,怎麽執行到底是聽勾踐的意思,還是范蠡力主,後者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這個猜想建立在一個基礎,也就是越國在勾踐的領導下被吳國暴打到亡國邊緣,哪怕勾踐有所反省,原先是一個什麽的人,怎麽都沒有可能一次失敗後徹底得到轉變。
說白了就是人的智商上限就擺在那裡,再怎麽努力都很難突破自己的桎梏。
楚國可是吃夠了被兩面夾擊的虧,身負重要任務的范蠡自身很聰明,背後極可能還有一大批智囊,沒有理由會忽略楚國曾經吃虧的慘痛教訓。
越國能夠得到楚國的幫助,再拉上晉國的話,不但勾踐的復仇計劃穩了,僅僅讓晉國坐視吳國滅亡這一點,無疑會讓所有計劃變得更穩。
當然了,最為重要的是他們察覺到自己的計劃可能被智氏發現,再不采取適當的行動,好些事情不但有付之流水的可能性,極可能也會出現猛然間被來一下的危險。
換作沒有被智氏發現?哪怕他們覺得有晉國參與的必要,不會傻到沒有發動前進行聯系。
范蠡到智氏拜訪智瑤之後,自認為取得的成果很是喜人。
晉國已經察覺到吳國越來愈烈的威脅感,范蠡不清楚晉人是不是悔恨給自己栽培了這麽一個威脅,想要解決的心思就擺在那裡。
諸夏現在沒有那一句“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敵人”的話,類似的覺悟可能也很少人才有,同理“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盟友”必然也有人能懂。
要說有誰最懂,肯定是智瑤啊!
智瑤是真的希望晉國和楚國能夠在針對吳國上面進行合作。理由不那麽複雜,當前晉國的“元戎”又落在智氏身上,謀求恢復霸業不止是業績,關乎的還是智氏的家族聲望。
如果智氏能夠恢復晉國的霸業,不單單智氏在史書上會更好看一些,能夠拿到手的利益也將超乎想象。
在各種大小事務的忙碌之下,智瑤又迎來了今年的秋季。
智申在春播之後率軍離開,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抵達“陶丘”。
這個“陶丘”原先是曹國的都城,曹國遭到吞並則是變成一座大邑。
當前的年代,有宗廟為“都”,沒有宗廟則是為“邑”。
那個“都”並不是只有國家才算是,每一個家族都有屬於自己的宗廟,“都”也就是一個叫法,有意義的地方就是侍奉祖先牌位,一般某個家族的“都”遭到佔領也等於該家族沒有未來了。
而“邑”就是城池,有些“邑”的規模遠比“都”要大,也就有了“大邑”這個名稱。
這一次宋國將事情做得很不地道,不止吞並了曹國,還讓曹君一脈絕祀了。
晉軍直接進軍到“陶丘”有著很重大的政治意義,並且在這裡召集鄭國、魯國、衛國、薛國、滕國進行會盟。
中間發生了一個意外,也就是楚國突然出兵討伐陳國,順便要連鄭國一塊收拾,導致鄭國未能前往“陶丘”參與會盟。
不管是什麽理由,反正就是屬於鄭國失信,某種程度上打擊了智申的威望,不出意外後面晉國絕對會找鄭國算帳的。
鄭國的失約給會盟蒙上了一層陰影,直接導致的是本來作為後備隊的另一支晉軍不得不開拔,進駐衛國的“蒲”。
沒錯,衛國也有一個城邑叫“蒲”。
現如今城邑的重名很正常,更早期甚至有著數量多到誇張的“武”城。
那個“武”就是軍事堡壘的意思,築城就是為了保證軍事用途,後面慢慢變成尋常的城邑。
“宋君欒不至?”智瑤眉頭皺了起來。
由於“陶丘”跟“新田”有點距離,兩個地方的消息傳遞,哪怕使用加急快馬晝夜不停地傳送,時間的間隔還是需要八天左右。
當代的宋國國君叫欒,早期力主繼續侍奉晉國,後來晉國內戰改變了主意。
宋國敢滅掉曹國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曹廢公(曹君陽)更早背叛晉國,認定晉國不會出兵救援曹國,後來晉國北上攻打中山國更是讓宋國膽肥,抓住機會一舉滅掉了曹國。
得到消息的智瑤很清楚一點事情,哪怕宋國裝模作樣派人去“陶丘”請罪,晉國在面子上也能過得去,不一定會爆發戰爭的。
如果宋國識相一些吐出部分利益給晉國分配,考慮到曹國早就不是晉國的小弟,也許宋國滅掉曹國的事情就那麽過去了。
現在是什麽情況?
宋國一點面子都不給晉國,覺得自己吞並曹國之後變得很牛逼,還是有誰站在後面撐腰,或是脅迫呢?
“這下不打都不行了。”智瑤心想。
晉國帶著一幫盟友跟宋國開打,要說誰最佔便宜,無疑會是楚國。
後面的消息再傳過來,證明智瑤的推測一點沒錯。
宋國真的不願意跟晉國開打,奈何他們內部自己因為各種利益無法形成意見統一, 外部又遭到了吳國的威脅和誘惑。
一系列的糾葛下來,可能宋國覺得晉國剛剛歷經內亂,前年攻打中山國也是耗費巨大,導致宋國不甘心割舍到手的利益,又認為有吳國在背後撐腰,能夠試一試晉國的斤兩?
智瑤問道:“范子何在?”
范蠡到晉國已經將近四個月,拜訪智瑤的次數不少,達成了一些相關意向,真正需要商談的則是暫時沒有進入流程。
在這四個月的時間中,范蠡充分展現了什麽叫長袖善舞,倒是在“新田”這邊有點混得風生水起的意思。
智瑤詢問范蠡沒其它別的,純粹就是到了考驗范蠡智力的時刻。
那是吳國現在動靜很大,挖掘運河的工程在去年就已經啟動,今年又大舉出兵北上。
勾踐看到內部空虛的吳國,想必已經饞到口水從嘴角流出,按耐不住那顆躁動的小心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