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智瑤等幾人根本沒有什麽空閑,需要召集各支部隊的軍官,給他們下達明日的任務。
這個就是所謂“戰術”,誰負責哪一塊區域,怎麽去進行攻打,遭遇到了什麽情況做出預備方案的應對。
晉國是一個軍果主義國家,只是從來沒有主將會在戰前將應該怎麽打說得那麽詳細,智瑤算是第一個。
在遙遠的南方,孫武指揮軍隊時,他也會將要做什麽詳細交代軍隊的中高層軍官,尤其是會備下遭遇什麽情況就如何應對的措施。
這裡並不是說智瑤跟孫武地位並列了,只能說他們一同走在同時代軍事指揮官的前列。
“明日我部為佯攻?”智徐吾有點納悶了。
另一個感到詫異的是趙獲,心裡還有點不服氣。
他們兩人指揮晉軍對“濮陽”展開了兩三個月的進攻,打沒打進去是一回事,怎麽著都比剛來不足一個月的智瑤更熟悉“濮陽”的城防和兵力分布吧?
關於中行寅會配合智瑤奪取“濮陽”的事情僅在智躒和智瑤獲知之列,其余人哪怕是智氏的核心族人智徐吾都不清楚,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因為有了內應,並且還是聯軍高層之一的中行寅來充當內應,搞得“濮陽”城內是什麽情況,不說智瑤竭盡熟知,除非是中行寅進行了欺騙,要不然智瑤都知道了個八九不離十。
另外,智瑤近些日子除了督造攻城器械之外,好多時間也是用來觀察“濮陽”城的城防設施。
現在的城池不敢說一定是筆直的四四方方,無非也就是用城牆將城池合圍起來罷了。守城沒有過多的花招,依靠的就是拿人來擋。
搞清楚了“濮陽”城牆狀況,再加上城內有級別非常高的內應,智瑤除非是被中行氏、趙氏、魏氏聯合起來一塊給“演”了,要不然怎麽可能拿不下“濮陽”的外城呢?
智瑤想不出中行寅有“演”自己的理由,哪怕一次無法拿下衛國都城,頂多接下來繼續強攻而已,壓根就無法改變整場戰爭的走勢。
真正讓智瑤需要警惕的是趙氏會搗亂,根本原因是趙鞅很樂意看到智氏折損更多的兵力。
智瑤沒有理會智徐吾的疑問,眼睛看著趙獲問道:“可有疑惑之處?”
趙獲是趙伯魯的叔叔,他也是趙氏當前剩下唯一一個還在活躍的長輩了。
“中軍將、中軍佐既是如此安排,獲不敢不從。”趙獲心裡不服氣,違抗命令卻是不敢做,只能表達會配合,但是存有疑慮。
智瑤不再盯著趙獲一直看,環視了眾人一圈,重複道:“何人有疑惑?”
小輩們有跟智瑤去“臨淄”浪了一把,過程顯得無比辛苦和驚心動魄,結果卻是極為美好,肯定是對智瑤有更多的信心。
老一輩們沒有親自參與智瑤等人的軍事行動,智瑤卻是有兩次擊敗諸侯聯軍的出色戰績,大多數人的心裡充滿期待,僅有極少數對自己特別自信的人覺得心裡膈應。
不管是接受還是反對,沒有任何人吭聲。
智瑤掃了智徐吾一眼,看的智徐吾先是一愣,隨後恭順地低下了頭顱。
“如此,下去準備罷。”智瑤說道。
在剛剛,智徐吾覺得智瑤那一眼充滿了威嚴,內心裡沒有覺得難堪,相反無比的喜悅。
不是智徐吾有檔“受”的傾向,純粹是打從心裡認為智瑤越有威嚴越好,同時還代表自己沒有支持錯人。
翌日。
只是睡了大約兩個時辰的智瑤早早起來,醒來之後才知道趙伯魯、魏駒和韓庚已經在帳外等了有一會。
看幾個人的jing神面貌,很明顯他們是緊張到失眠了。
智瑤很能理解,真的。
心裡有壓力就很難睡著,並且可能睡了很快又會自己醒來,一整夜那麽醒醒睡睡的折騰,長久因為睡眠質量太差弄得身體給垮掉了。
“勿用如此。我等可陷齊都,克衛都易也!”智瑤給他們鼓勁打氣。
又是趙伯魯最先回應,說道:“話雖如此,衛都城內有敵近四萬。中軍將、中軍佐率軍圍攻三月,未有寸進……”
就說吧,趙伯魯就是一個棒槌!
一句話不但將智躒編排進去,連帶自己的生父趙鞅都沒有放過。
魏駒和韓庚卻是心思不在趙伯魯講了什麽,他們就想知道智瑤為什麽能將心態保持得那麽好,能睡得著就算了,看上去jing神還不錯的樣子。
“各盡本分便是。取衛都,乃是我等又一功績。”智瑤再一次表現出了信心十足的模樣。
時間應該是到了臨近卯時?軍營內像往常那般,早早有士兵帶來的隨扈起來佔坑位生火造飯。
今天會參戰的士兵則是會卯時兩刻左右被喚醒,講究一些的士兵會梳洗一下,更多的士兵在檢查完自己要用的裝備之後,吃完了朝食就等待集結前往列隊的命令下達。
剛才天色還一片漆黑,沒有月亮只能從星辰分布來觀察雲層多不多。
智瑤跟一眾小夥伴用了朝食,再一次來到帳外,東方的天際已經出現亮色,仿佛是在預告今天會是血腥的一天那般,朝陽呈現出了一片血紅色。
按照古話,有朝霞就代表離下雨不遠了。
天空的雲層確實也是有點多,只是看上去白白的,不見什麽黑色的雲層。
為什麽有朝霞就離下雨不遠?古話說的是: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裡。
至於古話到底靠不靠譜這種事情……,肯定是有其依據的囉。
大約辰時,晉軍的參戰部隊已經各自到位,並且一應的攻城器械已經被拉了上來。
智瑤和小夥伴們則是早早就已經來到“濮陽”的北面城外。
怎麽沒有敲點將鼓?現在不講究這個的呀。
昨天夜裡,該怎麽打智瑤已經講得很清楚,早晨再聚會時又各自讓參戰高層軍官重複了一遍自己是什麽職責,要開戰了肯定不能是繼續聚在一塊。
衛都“濮陽”自從遭到晉軍圍困之後,極少數沒有開戰的日子裡才能有所消停,要不然每天都是晉軍早早布陣,聯軍則是麻木地上城牆準備新一天的防禦作戰。
站在“濮陽”北面城牆段的中行寅在遠遠地觀看列陣的晉軍,一雙眼眸裡有著非常複雜的情感。
晉國從爆發內戰到現階段已經有三年之久,一開始范氏和中行氏一片情況大好的模樣,僅僅是一年的時間卻是敗退到中行寅和士吉射需要寄居他國。
形勢著實過份惡劣,中行寅跟士吉射沒有因為惡劣的形勢而變得更加團結,相反兩人的矛盾越來越尖銳,鬧到近期都不願意共處一城的程度了。
現在士吉射在“新鄭”那邊,打算向鄭國借兵反攻回晉國,再統合靠近大河區域暫時沒有被攻奪的范氏城邑軍事力量,進行一番最徹底的垂死掙扎。
士吉射的中行寅的矛盾在於一點,也就是認為中行氏背離了跟范氏的同盟,不願意拿出最堅決的態度抵抗,有了寄望於智氏能夠保存中行氏的心思。
兩人分道揚鑣之後不但沒再有過見面,平時連聯絡也沒有了。
而中行寅之所以信任智躒的原因,不是因為智躒空口白牙隻光做出承諾,智氏庇護了中行錡是一個事實,並且智氏對外公開說已經佔領的一部分城邑是在中行錡的控制之下。
諸侯對范氏和中行氏明顯就是利用,尤其隨著局勢的發展越來越明顯,表現出敷衍和不尊重。有得選的前提之下,中行寅絕地是選可能在晉國重新複起,不是往死路裡埋頭狂奔不回頭。
說到底,中行寅很清楚自己是一個失敗者了,自己可以去死,有一絲絲的可能性就不願意家族得到一個滅亡的下場。
戰場上出現了鼓點之聲。
之前,中行寅沒有找到晉軍指揮中樞的位置,主要也是因為智瑤雖然獲得了全軍指揮權,可是並沒有豎立起大纛的資格。
晉軍有樹立大纛資格的是智躒,並不會因為誰接管了晉軍的指揮權,大纛就落到了那個人的手裡。
“原來在這……”中行寅看到了一輛巢車,離得太遠無法看清楚站在車鬥上面的人是誰, 心裡清楚必然有一個是智瑤。
晉軍敲響了戰鼓,代表攻擊即將展開。
中行寅掃視了一眼城牆,喚來幾個人低聲吩咐了幾句。他自己則是下了城牆來到城門處,又是找來負責守衛城牆的中行氏軍官進行囑托。
今天,中行氏擔負的就是“濮陽”北城牆的防禦,包括衛國君臣以及其他盟友在內,他們怎麽都想不到中行氏會背刺。
畢竟,從時局看去范氏和中行氏就該一路走到黑,怎麽可能會乾出背叛盟友的事情呢。
包圍“濮陽”的晉軍從四個方向同時發起進攻了!
北面這邊,相距百米就有一輛攻城塔被牛拉著前進,排列成隊的晉軍數量約在萬人之間,看去全是智氏的部隊。
其它方向的城牆已經開始在箭矢滿天飛,北邊這裡卻是一根箭矢都沒有被射出去。
不好說是憂慮成疾還是本來就患了病的衛君元,他帶病來到宮城的章台借地勢高度觀察戰場,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眼神不好,後來看到北邊的晉軍沒有遭遇任何抵抗上了城牆,尤其是北面城牆城門也開始在進入晉軍,先是感到極大的錯愕,隨後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
在北面這邊,中行氏的士兵根本沒有攻擊智氏的士兵,甚至在智氏的部隊入城之後,中行氏的士兵扯掉了身上的家徽,扛起了智氏的戰旗。
兩支部隊進行了令人看到會目瞪口呆的“會師”行為,隨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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