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情緒一下被調動起來。
每一個做手術的醫生,都對乾淨的術野有一種強迫症似的喜愛。
雖然自己往往做不到,但理想還是要有的。
現在看到有人達成了理想中的狀態,心裡就感覺很舒服。
王磊置管完畢,將造影導絲穿入鞘管,沿著橈動脈上行。
沒上行幾厘米,王磊就感受到了阻力。
這是不正常的,導絲進入血管應該是暢通無阻才對。
原因只有一個:動脈迂曲畸形。
注入造影劑,前方血管形狀顯示在屏幕上。
“α迂曲!”
杜海驚歎出聲。
正常橈動脈應該就是一條接近筆直的線,出現迂曲的話,比如從一條線變成S形,導絲沿血管上行的難度當然就增大了。
Ω形更難,曲度太大。
而現在是變成α形,不但要走完整個Ω形,還要在Ω的開口處走兩遍,其難度比S形高了很多倍。
最大的難點並不是走完α形通道,而是在這個過程中,導絲要盡量減少對血管的損傷。
為什麽PCI易學難精?
因為同樣放置導絲、導管,有的人對血管壁毫發無傷,有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捅過去就算。
最終肯定都能捅到位,畢竟柔軟的血管怎麽可能跟金屬絲抗衡。
但對於患者來說,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尤其進入冠狀動脈後,高手對動脈損傷小,術後再狹窄率就低。
低手亂捅一氣的話,冠狀動脈斑塊破碎、動脈壁損傷,凝血系統激活,血栓形成,再狹窄率就高。
甚至有的時候,術中直接捅破動脈,造成嚴重後果。
所以看到α迂曲的時候,約翰喬治等人的情緒突然高昂起來。
身為世界級的心內科權威,或者是未來的世界級權威,他們碰到這種迂曲的話,雖然不至於束手無策,卻也要萬分小心,一不注意,血管壁就損傷了。
這種損傷患者是不知道的,甚至術後怎麽查都查不出來,關鍵在於醫生自己的心裡要過得去。
約翰有點擔心,對馬主任問道:“要不要換人?”
馬主任也有點擔心,但他是傷寒防治領導小組一員,對王磊在傷寒爆發中的表現印象深刻。
又跟同樣搞心臟的李一山比較熟,聽多了李一山的吹捧,對王磊的信心比較足。
想了想,馬主任回答道:“王醫生水平很高,可以信任。”
“是嗎?”約翰將信將疑,想想王磊剛才診斷能力比自己還強,最終說道:“那就好,希望他能成功。”
路易斯心裡則暗暗冷笑,診斷和操作可不是一回事。
診斷可以是天賦高,可以是運氣好,操作就非要靠很多次實踐堆出來。
示教室內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緊了王磊的手。
雖然血管損傷程度查不出來,但操作過程中卻可以看得出來。
血管再軟,也是人體最重要的血流管道,有一定的柔韌性。
尤其橈動脈這種大動脈,柔韌性還是很強的。
導絲雖然是金屬,但細細軟軟,如果老是碰到血管壁,那整個過程必然是不流暢的。
損傷越大,越不流暢。
而且醫生是治病救人,不是故意損傷血管,如果手裡感受到阻力,為了減小損傷,必定會後撤導絲,重新尋找出路。
這種情況下,旁觀者看得一清二楚。
“換PTCA導絲。”
手術間內,王磊發出指令。
約翰聽到翻譯,暗暗點頭,信心多了一分。
S形迂曲的話,換成超滑導絲就可以通過。但這是α迂曲,超滑導絲肯定過不去。
PTCA導絲頭端操控性強,最適合用作複雜通道的初探。
說明王磊至少對這種情況有所了解,不是毫無頭緒地亂來。
等等,怎麽這麽快?
畫面中,PTCA導絲剛進入鞘管就飛快前行,流暢無比,毫無滯澀。
要不是屏幕中清楚無誤地顯示著α迂曲,約翰簡直以為是在直線形血管中操作了。
一邊的喬治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就算約翰老師的PCI,就算只是常見的S迂曲,也沒有這麽快。
X光導引下,PTCA導絲頭端靈活變動,像是有智慧一樣,巧妙地找到最佳路線,很快通過了整個α迂曲。
血管在導絲的作用下稍稍變直,王磊吩咐:“4號造影導管,1.5mm球囊。”
約翰愣了愣,4號造影導管是正確的,思路是PTCA導絲打頭陣,造影導管借勢通過,再撤掉PTCA導絲,換成超滑導絲——這樣整個α迂曲就被征服了。
但球囊是什麽鬼?
手術間裡,蘇新月還懵懵懂懂的,根本不知道球囊有什麽不妥。
林思涵直接問道:“為什麽要用球囊?”
“你仔細看這個迂曲,並非‘光滑順暢的彎曲’,而是在好幾處地方曲上加曲。”
所有人都楞了一下,竟然有這種事?
王磊拿起一把鉗子,尖端凌空虛指屏幕:“這裡,還有這裡。”
X光成像是模糊的輪廓,遠遠沒有肉眼直觀來得清晰,即使王磊指出了大概位置,示教室內依舊沒有一個人能看得出來。
馬主任急不可待地親自動手,將畫面放大。
“OH,MYGOD!真有曲上曲。”
“這麽小,放大了我都要仔細看一會才看明白,他是怎麽看出來的?”
章含妙看清曲上曲,情不自禁地死死盯著王磊,心中波瀾起伏。
後面的手術都不用看了,光是這份眼力、這份敏銳,就足以證明他的實力。
這個比我還小幾歲的家夥,竟然真有這麽強!
林思涵和蘇新月沒辦法放大畫面,本來應該是看不出來的。但由於有系統任務, 加強了相應能力,兩人也看懂了。
不過她們早就對王磊信心十足,連一絲一毫的驚訝都沒有。
王磊一邊接過護士遞來的導管、球囊,一邊講解:“曲上曲的情況下,PTCA導絲由於能操縱頭端,所以能過,而導管就過不去了。”
他想起任務的要求——震懾這幫外國醫生,於是凡爾賽地解釋:
“準確地說,過也能過,但勢必會對血管造成損傷——這在其他醫生手裡可能算是正常損傷,但在咱們手裡,不允許出現。”
喬治為了追求章含妙,在Z文上下了苦功,幾乎是同聲傳譯。
眾人聽了這凡爾賽的話語,差點氣樂了。
什麽叫其他醫生正常,咱們手裡不允許?
你們幾個小屁孩醫生,哪來的勇氣說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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