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抓空，王磊清醒過來，大聲喝問:“誰?”

　“我，”黑影飄近，低語聲再次響起。

　這次王磊聽清楚了，原來是在哼歌。

　由於哼的聲音小，在夜風中聽來，就顯得縹緲幽遠。

　他拿出手機，打開電筒一照，認識，上午那個聲稱從不睡覺的神仙大媽。

　大媽伸手擋住自己的眼睛:“你幹什麽，眼睛都被你照瞎了。”

　“哦抱歉，”王磊把電筒光往邊上移了一點，卻不敢關閉:“你這是在幹什麽?”

　“尿尿啊。”

　大媽理直氣壯。

　“……”王磊無語了幾秒鍾，才又問道:“醫院裡有廁所，幹嘛不去醫院?”

　“那多麻煩，在工地上，大小號我都是隨便解決的。”

　大媽越說喉嚨越高，鄙視道:“你們這些男人，一個個裝得厲害，尿尿還非要去廁所，地上是有蛇咬你們還是怎滴?”

　王磊徹底被她打敗，沉默了一會才追問道:“工人都回家了，你怎麽還在這?”

　“你這話說得，不得留個人看門?萬一東西被你們偷掉怎辦?”

　“我偷你們東西幹嘛，”王磊發覺自己簡直無法跟她聊天，反問道:“留人看門沒錯，可你一個人看門，睡覺以後人家不照樣偷?”

　“哈，哈，這你就不懂了吧！”

　大媽得意非凡:“老娘我是仙女下凡，仙女用睡覺嗎?”

　這天是沒法聊了，王磊轉身就走。

　身後很快又傳來縹緲幽遠的歌聲，那歌聲在夜風中忽近忽遠，顯得詭異莫測。

　王磊背心發冷，不由稍稍側身，余光留意著後面。

　他倒不怕有鬼，但人比鬼可怕，他總覺得這位50多歲的油膩小仙女神神叨叨的，

萬一人家發起瘋來從背後給自己一下，找誰說理去?

　第二天，王磊一上班就找來會計張樺，這個工程由他負責具體對接。

　張樺聽後大感驚訝，惱火道:“工地上居然隨地大小便，這成什麽話了。”

　他馬上找到項目經理，問道:“你們是不是有一個女人專門值夜班?”

　項目經理點頭道:“有。我聽說這女人是個神人，從來不用睡覺，所以晚上看門都是她。”

　王磊一直以為那大媽胡說八道，其他人則是在開玩笑，現在見經理說的一本正經，不由驚訝道:“不可能吧，世上哪有不用睡覺的人。”

　“哈哈我也不信，可他們說得跟真的一樣，由不得我不信。”

　項目經理招手叫來工頭:“說說看，你們那位神仙究竟啥情況，王醫生說人不可能不睡覺。”

　工頭頓時眉飛色舞:“哎呀絕對不睡覺的，前幾天電視台都來拍過，攝像機架了兩天兩夜，真的沒合眼。”

　項目經理讚歎道:“沒想到我這項目還能請到一位神仙。”

　張樺皺眉道:“是不是神仙先不說，林經理，趙老板，你們這工地管理是不是欠妥?”

　甲方爸爸有意見，兩人立刻收起笑臉，作洗耳恭聽狀。

　“昨晚這位神仙在工地上隨意小便，醫院廁所就在不遠處，她硬是不肯去，還說她大小號全都是在工地上解決，這合適嗎?”

　項目經理立馬作色:“不合適不合適，這是嚴重違反工地紀律的。老趙你怎麽搞的，這種人還不趕緊讓她滾蛋?”

　工頭也作勃然大怒狀:“太不像話了，一定要給點顏色她瞧瞧。”

　然後他又無縫切換為笑臉:“王醫生，張會計，林經理，這事呢，裡面還有點隱情。”

　“這女人吧，其實原來她不這樣，跟我做小工多少年了，也就這幾年才越來越……那個，有個詞怎麽說來著?”

　項目經理猜測道:“放浪不羈?”

　“對對，放浪不羈愛自由！”

　工頭一拍大腿:“要不怎麽你是領導呢，就是比我懂得多。”

　順便拍了項目經理一句，工頭又說道:“所以她本性不壞，就是這幾年家裡事多，壓力大，才變成這樣的。”

　工頭扳著手指頭:“先是親媽沒了，然後公婆都生了重病，老公又自己摔斷了腿，小孩沒考上大學，還一直沒找到工作。”

　工頭扳完五根指頭，抖著手歎道:“人家不容易啊，全家都指著她一個人呢。”

　“讓她滾蛋，就是讓她全家餓死。王醫生，張會計，林經理，你們說，我能狠下這個心嗎?”

　林經理笑罵道:“少來。你明明是看中她不睡覺，一個人當兩個人用，想省一份工資。”

　“嘿嘿嘿，您火眼金睛，我這點小心思哪裡瞞得過您呢。”

　工頭嫻熟地順便馬屁著，又叫屈道:“我給她的工資比其他小工高一點點，其實我是在幫她。”

　林經理歎了口氣:“王醫生，張會計，老趙這人吧，別看他粗，其實有時候挺講究的。”

　“得了，你們不用唱雙簧，就是唱出花來，工地上也不允許大小便。”

　兩人連連點頭稱是，工頭表達了對甲方爸爸英明要求的讚賞後，小心翼翼道:“其實她可能很難改，我早就罵過她多少次了，沒用。”

　見王磊眉頭皺得更深，工頭又說道:“但是她知道避人，也知道拿個塑料袋子墊著，最後會扔掉。”

　張樺揮手止住他的辯解:“這也不行，如果你們連起碼的衛生和管理都做不好，我不得不懷疑建房的質量。”

　“改，一定改！”

　“她敢不改，我馬上讓她滾蛋！”

　兩人馬上拍胸脯表態度，張樺覺得達到目的，轉臉看看王磊，目中流露詢問的意味。

　王磊說道:“就按張會計的要求辦。但是她這情況，我覺得需要排除生病的可能。”

　工頭馬上搖頭:“沒生病，天生的，她從小到大就沒睡過覺。”

　張樺不信:“怎麽可能天生，不睡覺會死人的！別說從小到大不睡，我少睡一個小時第二天都沒精神。”

　“哎呀我開始也不信，可她跟著我打工這麽多年了，我是真沒見過她睡覺。而且整天活蹦亂跳的，比我還精神。”

　“另外電視台的記者也懷疑她是不是有病，已經帶她去縣醫院看過病了，完全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