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

不知何時起，江湖分正邪，人分正邪，連武功也分了正邪。

謝宣從街上買完東西回家，正準備關上大門，忽然看到了一個灰袍人停在自己面前。

“你……”

“你是謝宣?”

“我是謝宣，荊無命，你真是貴人多忘事！”

“既然你知道我，拔劍吧！”

“等等，為什麽要拔劍啊?”

謝宣有些懵，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人了?

荊無命不是金錢幫的人嗎?難道是因為上官金虹的事情，可那是李尋歡殺的啊，要找也得去找李尋歡去啊，找他做什麽，他只是一個無辜的路人啊。

“因為我們兩個，只能有一個人跟著捕神大人去俠客島，而這個人，必然是我們兩個之中的強者。”荊無命拔劍，有些破舊的長劍，看起來並不鋒利，也不帶有任何的不同。

“等等，為什麽要去俠客島，我不知道啊?”謝宣把東西放在一邊，舉起雙手，帶著討好的笑容看著荊無命，“大俠，你要動手，也得給我說明一下情況吧！”

“你不知道?”荊無命略帶遲疑的看著謝宣。

謝宣連忙點頭，“我真的不知道，還請大俠明示。”

“既然你不知道……”

“嗯嗯！我不知道，所以大俠可不可以給我說說，不說的話，麻煩你回去也行，我這人真的不喜歡打架。”

“那就不用知道了，現在你只有一個選擇，打敗我，或者被我打敗。”荊無命的劍指著謝宣的胸口，一股無形的劍意籠罩而下。

灰色，漫天遍野全是灰色。

這是死寂的灰色，這是生命滅絕的灰色，這是象征著絕滅的灰色。

謝宣終於收起了笑臉，眼神也變得嚴肅，“閣下不告而來，一來就要和我打架，這不太好吧！”

“沒有什麽好不好，你可以選擇反抗，打敗我。”荊無命還是那麽倔強。

“生活如斯，夫為不易，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隨便扯了兩句，謝宣伸手指了指四周，道:“和你打沒有問題，不過這裡是京城居民區，如果我們兩個在這裡打，造成的破壞算誰的?而且今天是過年初一，我們兩個一旦動手，便會引來六扇門的人，在京城打架鬥毆，最少也得關三個月。”

荊無命的眉毛挑了挑，這個時候他才想到，自己現在已經不是跟在上官金虹身邊的時候了。

如果自己在這裡和謝宣打架，鬧到陸誠那裡，說不定陸誠真的會讓六扇門關自己三個月，那時候別說是去俠客島，等他出來，說不定陸誠都從俠客島來了。

“好了，別板著臉，咱們這邊走。”

揮手驅散荊無命的劍意，謝宣滿臉笑容的帶著他朝著旁邊走，“荊無命是吧，你剛才說陸大人要去俠客島，話說這件事我自己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荊無命眼神微眯，看著好像話癆一樣的謝宣，心裡忽然有些後悔。

“對了，你這段時間一直在護龍山莊嗎?”

“聽說護龍山莊的成是非，已經到了大金剛境，捕神為什麽不喊他去啊?”

“還有，金錢幫剩下的那些人去哪裡了，你作為……”

“夠了！”

看著謝宣還要滔滔不絕的說下去，荊無命咬牙打斷他的話。

“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在這裡動手，另外一個是去城外，自己選吧?”

“不準再囉嗦，你再囉嗦，我就直接動手了。”

看到謝宣還要張口，荊無命厲聲呵斥道。

自從跟著上官金虹後，荊無命一直在不斷的殺人，

和殺人。上官金虹是一個有目標的人，一旦認準目標，便會朝著目標前進，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那種。

閑暇時間，荊無命一直在修煉，以他的威名，金錢幫還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逼逼叨叨，囉嗦個不停。

“出城吧！”

這裡是京城，謝宣好歹也是書生出身，他不會選擇在這裡動手，所以荊無命給他的選擇，只有一個。

出城！

出了西便門，上了官道。

“無命兄弟，你說我們兩個在這裡打架也不好吧，不如找一個偏僻的地方?”

“你說哪裡?”

“西山！”

西山，護龍山莊在那裡！

“你耍我，別跑！”

等荊無命回過神來的時候，謝宣早就一溜煙跑掉，而看他前進的方向，是護龍山莊的位置無疑。

……

護龍山莊，正在和慕容仙度過二人世界的陸誠，被一股衝霄而起的劍意驚醒，看著恍然未覺的慕容仙，心裡不由歎息一聲。

好好的二人世界，居然就這麽被人打擾了。

可惡。

“怎麽了?”

察覺到陸誠心不在焉，慕容仙伸手把面前的花盆打理好，“可是有什麽事情沒有忙完?”

“是荊無命和謝宣，這兩個家夥在山莊下面打起來了。”陸誠說明情況。

“什麽情況?”

慕容仙放下修理的花枝，“他們兩個怎麽會在山下打起來?”

“我也不知道，你先在這裡等著，我去山下看看！”

……

“兄弟，你過分了啊！”

荊無命的劍氣並不強，可那讓人充滿死亡的劍意卻無時無刻不在籠罩謝宣，以至於謝宣隻得利用讀書聲來驅除這一負面影響。

“現在也到了西山，你若是再不還手，就不要怪我了！”荊無命不願意殺死一個不還手的人，可並不意味著他會一直放縱謝宣逃跑。

“真的不能通融一下?”謝宣不想動手。

他覺得自己和荊無命無冤無仇，現在荊無命還跟著陸誠混，他若是傷了荊無命，有些對不起陸誠。

“不能！”

荊無命站在那裡，右手持劍向前，“你只有一個選擇，打敗我或者被我打敗。”

“那個，我認輸行不?”謝宣舉手提議道。

荊無命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變冷，“所以，你還是去死吧！”

“無命劍法第一式，千裡浮屠！”

浮屠本事佛教術語，意為佛陀和佛塔。中國佛教徒多將浮屠視為佛塔。

荊無命練的是殺劍，劍招一出，方圓百丈被灰色劍意籠罩，宛如在這青天白日另辟一界。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這一招以浮屠命名，取得是反義，是殺人。

劍招一出，千裡之內生靈禁絕。

“我真的不想出手的。”

謝宣歎息一聲，身上的青色劍氣自發而出，衝破雲霄，破了荊無命的這一招千裡浮屠。

“殺戮之道，傷人傷己，無命老哥，切要注意啊！”

“劍一:劍生寒光照肝膽！”

兄弟義氣，肝膽相照。

一道劍氣從虛空中浮現，銀光素裹，宛如古鏡。

“劍二:殺得佞臣萬古名！”

黑紅的劍氣出現在銀白劍氣旁邊，兩把劍氣交相輝映，威勢激增。

兩道劍氣凝實如真劍，一左一右護衛在謝宣的身旁。

“好劍法！”

讚歎一聲，荊無命拔劍而上。

周圍的陰冷鬼蜮不知何時消失不見，只是荊無命的那把劍，卻從普通的金屬色，變成了一種陰冷漆黑的詭異顏色。

“第二式，身入幽冥！”

淮南子:幽冥者，視之無形，聽之無聲。

這是不祥的劍，這是不祥的招，這是不祥的人。

不祥的人，用不祥的劍，施展不祥的招。

劍並沒有變顏色，之所以看起來有了變化，是因為這把劍上充滿了不祥的黑色劍意。普通人看到這劍意，定會被劍意中夾帶的負面情緒影響，從而精神崩潰。便是弱一些的武者，也不敢正面其鋒。

“子不語，怪力亂神！”

低聲念誦一句論語，謝宣身旁飛舞的劍氣朝著荊無命刺了過去。

劍氣有形，無質，是故不受天地影響，心至，劍至。

荊無命舞劍而對。

劍氣與長劍相碰，散發出金鐵交鳴之聲，就好像是真正的長劍碰撞一般。

‘叮叮當當……’

相碰十幾招後，碰撞的聲音小了一半。

謝宣敏銳的發覺了不同，屈指召回兩道劍氣，此時的劍氣幾近透明，哪裡還有剛才凝實若真劍的模樣。

“好詭異的劍招！”

“劍招就是劍招，何來詭異一說。”荊無命對於謝宣的話嗤之以鼻。

謝宣道:“劍隨主人，劍招也隨劍主，無命老哥的劍法充滿死亡詭異的味道，謝某為何不能說呢?”

“廢話忒多，第三式:生死無常！”

生耶，死耶！

生死不定，萬變無常。

招隨心變，招變，劍亦變。

劍上黑色的詭異氣息消失不見，整把劍都變成了灰色的模樣。

灰色，象征死寂和絕望。

與此同時，謝宣還發現，當荊無命施展這一招的時候，他那本就晦澀的眼眸，成了一種完全的灰色。

完全不像是常人的眼眸，說他是活人，倒不如說他是死人。

無命，無命，既無命在，焉是活人。

“劍四:橫擊敵寇三千裡！”

劍氣，以謝宣為中心，天上是劍氣，腳下是劍氣，左邊是劍氣，右邊還是劍氣。

劍氣，劍氣，無處不在的劍氣。

敵寇未除，何以家為。

“去！”

謝宣剛剛下達指令，荊無命便已經消失在他的眼前。

靈覺感應，謝宣回身。

蘇秦背劍！

‘鈧！’

荊無命握著劍出現，在他的眼中，自己的劍根本沒有碰到任何東西。

“視之不見，運之不知其所觸，泯然無際，經物而物不覺。”

“這是含光?”

‘鈧！’

謝宣真氣勃然一震，向前一個跨步，接著正面對著荊無命。

“不錯，謝某偶然之下得到的神兵，沒有想到這神兵第一次出鞘，居然是和無名老哥你做對手?”

以真氣凝聚的長劍和普通人對戰倒也沒什麽。

可面前的是荊無命，一個劍法造詣不在他之下的絕頂劍客。

有劍和沒劍還是有差別的。

“本來覺得你沒有劍，和你對戰還留了三分力，現在你有神兵助陣，便是輸給我，也不會有怨言了吧！”看著謝宣有神兵在手，荊無命灰色的眼眸，多了一份炙熱的光輝。

他在激動。

“那個，我覺得吧……”謝宣還想講和。

“戰勝我，或者被我打敗，你沒有別的選擇。”話音落下，荊無命手中的長劍發出了灰色的霧氣。

‘砰！’

腳在地上重重一踏，荊無命的身形在謝宣的面前消失。

此刻，他的速度已經超出了眼睛能看到的極限。

‘叮叮咣咣……’

謝宣不再猶豫，不再遲疑，手中含光舞動，在自己的身邊布置了一個絕對的防禦網。

“第四式，生死一線！”

荊無命的聲音出現，人卻依舊以超出常人眼力的速度移動。

當他使出第四式的時候，空氣忽的一聲炸響。

下一瞬，荊無命好像一個急速奔馳的高鐵，重重的撞在謝宣的胸膛，直把謝宣撞得倒飛出去。

一顆顆參天大樹被謝宣撞到，再看荊無命的長劍，已經壓在謝宣的脖子上， 並隱隱壓出了一道血痕。

這一退，足足退了百米。

荊無命收回長劍，身上的氣息有些萎靡，可見剛才這一招，即便是以他的實力，也不能當做常規招式使用。

“好劍招！”

謝宣伸手摸了摸脖子，感受到上面的血痕，臉上出現一抹慚愧之色。

“這一劍的速度，已經超過了聲音，我不如你！”

速度，絕對的速度進行壓製，讓謝宣在面對這一劍的時候，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

剛才若不是荊無命手下留情，這一劍的威力足以刺穿他的喉嚨。

“大人，現在可以做出抉擇了嗎?”荊無命收回長劍，眼神掃向一旁。

陸誠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

“很快的劍法。”陸誠忍不住讚歎一句。

以凡人之身，超出音速刺出的一劍，便是天象境高手也不一定能擋下來。

而且荊無命的這一招不僅僅是快，還擁有一種滅絕生機的殺傷力，兩者疊加，即便是天象境高手，觸不及防之下，也會被這一劍殺死。

“名額的事情，過幾天我會向陛下谘詢一二，看看能不能多要一個。我覺得你們兩個人若是能去俠客島，肯定會有很大的收獲。”

這是一場精彩的戰鬥。

可惜的是謝宣為人有些迂腐，在最初兩人交手的時候，他是隱隱佔據上風的，若是他逮到機會，直接布下劍氣陣法，足夠在荊無命爆發之前把他拿下。

“所以，我們這是白打了嗎?”謝宣吐槽一句，隨後看看自己身上破爛的衣服，對著陸誠道:“賠我的衣服，一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