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後，訂餐廚房人員和謝勇夫婦留下，其他人陸續離開。

　　“哥，我們做不下去了。表姐和趙明像是主人一樣，整天對我們指手畫腳、吆五喝六的。說什麽要不是她以前幫了春苗姐一把，我們哪會有今天。趙明現在經常不按照要求來做菜，說他又不聽，狡辯說我們不懂，還侮辱我們都是靠你和春苗姐混日子。”胡秀雲氣得眼雨花花的。

　　“表姐現在做煎餅遠不如以前勤快了。人越多，她好像越是故意慢騰騰，經常嘮叨每張煎餅她應該提成一毛錢師傅費。今天顧客有很多，燕子她們還沒來母子倆就要先吃晚飯。我只是說了一句能不能等一下，她就發火了。說我們都是外人，沒資格要求她該怎樣做事。秀雲聽後很來火，衝出來和她對了幾句。這不，搞得客人都奇怪的圍觀。好在熊叔把秀雲拉進了廚房，沒想到趙明扔下活計就不管了，母子倆當時就賭氣回了家，春苗姐只能忍氣吞聲。”何麗萍補充道。

　　熊叔跟隨長歎一聲，向曾明介紹這半年多來趙明是一天不如一天。最為嚴重的是最近食材與作料消耗很大，他明顯發現是故意所為。曾明很清楚，一些廚師若是對老板不滿，往往會故意糟蹋食材、作料和食用油，他相信熊叔的觀察力。既然表姐和趙明的自大與私心已經膨脹，終結隱患已是勢在必行，訂餐廚房必須要良好的保持下去。趙明不是說了隨便都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隨便都可以開一家更好的餐館，幹嘛不隨他的意願呢?

　　謝勇和胡秀蘭借機把兩人的打算告訴曾明，曾明考慮片刻要他倆先做完今年再講。從去年下半年開始，網絡平台推出肉食水產和蔬菜訂購業務。豐富的選項，低廉的價格，定點送貨上門，再加上消費者越來越親睞於網購，蔬菜店的營業額開始下降，今年尤為明顯。曾明決定最遲在下月內對訂餐廚房做一次大調整，蔬菜店改成三個包間。

　　趙春苗很內疚，認為自己的無能與失敗拖累了曾明，她總是喜歡把所有的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既然表姐已是這樣了，她不能繼續等待表姐提出離開，必要時，她將主動提出。

　　曾成坤、邵麗娟、琴琴和萌萌回了省城，每天的電話讓大家清楚邵麗娟的病情還屬於穩定，流鼻血現象減緩了一些，精神狀況很好。趙春苗依然不放心，隔三差五的要馮濤開車帶她去省城看望女兒。十月中旬，邵麗娟被確認懷孕，但沒人為此事喜悅，更是為她憂心忡忡。只是劉清媛懷孕的消息給大家帶來一種特別的欣慰。

　　馮燕和劉思遠越來越擔心曾明。巨大的工作壓力、邵麗娟的病情，還有一大堆家庭瑣事，他倆很害怕會壓垮他，來的次數也多了，並提醒大家要多關心他。趙春苗每聽到這些就會淚流後悔，悔不該支持他重返工作崗位。她比任何人都擔心他，但已無法改變了。

　　這晚，馮燕有意與曾明談及弟弟馮學文，說他現在很好，編書工作已完成過半。他計劃明年春節後回家，到時就去本市最好的私立學校工作，他和校長都談好了。龔海琦也說出他們的安排，罐頭廠的房子因明年修新馬路要拆遷，兩人打算在附近幾個小區尋找一套二手房，以前的房子留給馮濤。這些好消息並沒有減緩曾明的憂慮，他的心早已飛到女兒邵麗娟那裡，急於這個周末再去省城。

　　公司的工作已全面步入新的正常軌道，曾明只是偶爾抽查幾個地方，多半時間在公司察看幾個主要部門或就在辦公室，鄰省的工作暫時電話督導和助理代表巡察。

處理完訂餐廚房事宜，他將去鄰省一周時間。易老很滿意公司和曾明的現狀，他已知道曾明家又發生了不幸之事，經常來公司看他，給予他父親般的關懷。　　進入十一月，訂餐廚房磕磕絆絆的事情不減反增，如同冬季即將來臨，胡秀雲和何麗萍都有了離開的想法。五號星期六下午，曾明下班後與孔思雨、薑伶俐直接來到訂餐廚房，有意將車停到東面。才下車就聽到裡面傳來爭執聲，先是熊叔和趙明，表姐緊跟著幫兒子，隨後胡秀雲大喊:“你們母子倆鬧夠了沒有?如果實在想搞垮這個店，乾脆叫表姐夫請人來拆掉算了！”

　　見曾明出現，大家立刻停止，剛下班到來的黃娟力勸圍觀的顧客回到座位上。在廚房內，熊叔氣呼呼地告訴曾明，起因是趙明剛才半鍋油才炸完五條草魚，就像洗鍋水一樣倒掉了。對熊叔的指責他不以為然，再次說他只是個清潔工，怎麽會懂得做菜流程?曾明看向趙明，哪知他無所謂一句:本來就是這樣嘛！不懂裝什麽懂！

　　“你說對了，我們確實都不懂！你不是有很多人想請你嗎?你不是隨便就可以開一家更好的餐館嗎?你不如好好的去發揮自己吧！”曾明邊說邊系上圍裙戴好衛生帽準備工作。

　　“要我們走也行！這個月的工資一分都不能少，今年的分紅我們倆必須每人兩萬。別忘了，這煎餅技術是我手把手教會春苗的。”表姐幫著兒子，繼續炫耀過去的功績。

　　“行，我馬上兌現。”曾明拿過孔思雨手中的公文包走進前台，很快將五萬現金交給表姐。“這是五萬，算是我感謝你以前幫過春苗。”趙明有些難堪，表姐卻毫不遲疑地將五萬現金拿走。看著他倆離開，圍觀的顧客都驚訝不已。

　　“好大的胃口啊！這疫情年的，哪家私營企業有分紅?能保住飯碗都不錯了！做事情最好是不要讓親戚參與進來，難辦！在利益面前都是他媽的原形畢露，恨不得一口吞了你才甘心。”顧客在議論中散去，有的很同情地看了曾明一眼。趙春苗難過得抱住他不停地說:對不起！曾明怎會舍得讓她難過呢?

　　一切很快恢復到正常。為了消除剛才的不愉快，曾明在廚房內盡可能的逗胡秀雲、趙春苗和熊叔開心。透過玻璃隔牆看到前面何麗萍和姐姐胡秀蘭在做煎餅，孔思雨和薑伶俐忙著端菜，胡秀雲感歎一句:沒得他們倆真好，雨過天晴了。

　　同樣，曉曼媽在晚餐時了解全部情況後對大家說:就當是退財免災！她提醒曾明不能借此事心存什麽吸取教訓，今後遇到該幫助的人還是要繼續。至於對方是知恩圖報或是忘恩負義，那就另當別論了。做人最重要的是要問心無愧，無論怎樣都要堅持做好自己。在幫助他人方面不存在什麽後悔，也不存在什麽慶幸。市長的話很讓人受益，曾明一直欣賞她看問題非同尋常且獨具一格。

　　胡秀雲提議今年是特別年，兩個月沒開業，兩個月屬於保本，再加上今天五萬損失根本無利潤可言，應該取消分紅。如果有人心存不悅，那就趁早提出走人算了，不如就來個徹徹底底的大亂大治。看她那認真的表情，車鵬輝帶頭大笑，趙春苗摟著她狠親了一口。“是否分紅是我們家長的事，你們安心工作就行！這樣吧，秀蘭從明天開始就以這邊工作為主，蔬菜店下個月關閉算了。我和曾明已商量好，蔬菜店就改建為三個包間，貨架貨櫃和冰櫃你們要負責處理好。”

　　謝勇舍不得全扔下，提議改為兩個包間好些。他想留一個空間繼續售賣香煙、檳郎和飲料，賣活魚也要保持，夏季再增加冰淇淋銷售。曾明覺得也好，店裡固定人員有六人，經營這些又費不了多少精力，馬上就同意照辦。糕點兄妹知道後當即過來拉走一台臥式冰櫃和所有蔬菜展櫃，他倆正考慮擴建一個糕點自選區域，這些蔬菜展櫃剛好派上用場。

　　進入十二月，訂餐廚房新增兩個包間，蔬菜店改名為便民商店。整體經濟複蘇使得訂餐廚房比以前更加火爆，新顧客繼續增加。有了包間，不僅廣告公司把所有的接待全安排在訂餐廚房，曾明和劉思遠也將很多應酬安排在此。孩子們全學會了做煎餅，每到放學回家，六人皆可集中在廚房間工作。

　　招牌菜乾鍋臘雞，經過胡秀雲一番醃製和熏烤的改良，更加鮮香味美，每兩天都要醃製四十隻才能供給得上。啤酒鴨和肥腸火鍋繼續保持旺盛，各種魚類菜也是如此。黃娟做了計算，最高峰一天客戶桌數已突破五十大關。沒了表姐和趙明的煩擾，幾個人配合得完美無缺，感覺不到什麽勞累。如果曾明偶爾出現在廚房做事，那便是笑聲不斷了。

　　也許是因為懷孕使得心情大好，邵麗娟的病情穩定了很多，這些天總是嚷嚷要回這邊家做保守治療。她喜歡這邊人多的熱鬧，喜歡爸爸為她做菜，喜歡兩種口味的煎餅，更喜歡一大班人對她眾星捧月般的呵護與關愛，由著她任意撒嬌。她說來就來，要曾成坤開上爸爸最近給她特意買的一輛勞斯萊斯幻影到來。如果金錢能買回女兒的健康，曾明相信邵天祥夫婦倆一定會傾其所有，哪怕是附帶自己的生命。

　　這輛九百多萬的豪華車，程曉曼進入後都不敢放肆隨意，裡面實在是過於精美華麗。天啦！要是開上它不小心擦破一點漆，那要花多少錢來修補?一個人如此有錢，這也超出了她理想的范圍。她雖然出身顯赫，平常愛大手大腳，也是家人心目中的最愛，可她從未有過超出現實的奢望。這種科技、藝術與時尚相結合的產物誰不喜歡呢?她僅僅是喜歡而已。

　　“小姨，我知道您喜歡，我們這次回家要住到春節後，這段時間您天天開它上班都行！下次我再把新的蘭博基尼開來，您要是喜歡就送給您好了。”邵麗娟對可愛的程曉曼說道。第一次見面時，她的美麗清純、活潑歡快、簡單直爽很快就讓自己喜歡。其實，這邊家所有的人她都喜歡，只是小姨突出一點而已。最愛的當然是爸爸媽媽了，感覺都超過了自己的親生父母。

　　“我只是喜歡！開開就可以，但不需要。因為它們都不屬於我。”程曉曼親了親邵麗娟，感動裡面是滿滿的傷痛，痛得想哭。

　　邵麗娟這次來變了很多，經常要跟爸爸趕腳一起去上班，公司員工都知道了總經理有一對特好看的兒女。董事長夫婦回來時，專門以感謝她父親的名義在五星級酒店宴請了她;易老夫婦也是一樣，請她又是去家裡又是去酒店幾次。誰都喜歡她，誰都為她深深痛惜！

　　一日三餐，必須要爸爸親手做，吃飯時必須要坐在爸爸媽媽中間，偶爾也會坐在曉曼媽、程曉曼、黃娟和胡秀雲身上撒嬌。晚上不是鬧著要睡在爸爸媽媽中間，就是要和小奶奶(曉曼媽)或小姨睡，恨不得吸足所有的愛。孔思雨和薑伶俐天天都不回家了，陪著邵麗娟一起去沿河公園散步、聊天、打羽毛球、跳繩、騎自行車和嬉鬧。晚上的天台茶座或健身房也成了她們的集聚地。

　　家裡多了很多照片，年幼的成成和姍姍也多了很多的玩具。很明顯，邵麗娟是希望大家今後都不要忘了她，她已感覺到自己沒有了未來。

　　每一個夜都是趙春苗的煎熬，她無法正常入眠。她可以摟著這個美得沒有瑕疵的女兒看一整晚，為她流盡全部的淚。對女兒的愛撫與親吻也是別具一格，她期盼、她渴望、她祈求上蒼能把她的疾病轉移到自己身上，她願意代替她去面對死亡。只是上蒼拒絕了她，非常殘忍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