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麽小氣啊,鹵蛋給我咬一口,就一口。”
“嘁,我自己還不夠吃的呢,一邊待著去。”
“嘿嘿,還真別說,這拉麵吃起來是真帶勁啊!”
“那必須的啊,越師傅拉麵童叟無欺,越師傅我愛你!越師傅我……我靠,誰特麽拖鞋飛過來抽我!”
……
熱絡的氛圍在風雨中彌漫開來。
若是有其他蛇岐八家以及猛鬼眾成員來到天空樹,看見眼下這一幕,絕對會驚駭的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小雨淅瀝瀝的下,只見蛇岐八家與猛鬼眾的人竟然在一起……吃拉麵!
因為天空樹附近都已經被積水淹沒,他們一個個蹲在地勢較高的地方,或是直接蹲在一輛輛被積水淹沒的汽車車頂大口大口地吸溜著拉麵。
不過地勢較高的地方包括車頂在內,其面積也就那麽一小塊,放眼望去就像是海中一塊塊冒出頭的礁石,所以就導致蛇岐八家以及猛鬼眾的人三撥五撥互相擠在一起吃拉麵。
而且這時候貌似也沒有什麽陣營之分,大家一個個渾身傷痕累累,且狼狽至極的直接蹲坐在一起吃拉麵,乍一看還以為是蛇岐八家與猛鬼眾的人互相打生打死,然後打累了,大家握手言和或是暫停休戰,先吃一頓拉麵再說。
說不定吃完之後繼續開打。
好家夥,這是什麽神奇畫風?
幾百年了,整整幾百年了啊,蛇岐八家與家族之鬼一直都是互為死敵的存在,從血統對立的那一刻起,無論大家的關系多麽親密,最終都會走向極致的對立。
就像是黑與白,被一把無形重刀硬生生斬切開來。
只要見面,雙方必然都會爆發出生死之戰,那是一場不死不休的爭戰,更是一場極為慘烈的廝殺,他們可能是父子、母子、兄弟,甚至是姐妹,但在那一刻所有血濃於水的親密關系統統變得無比脆弱。
這是家族的悲哀,也是身懷龍血的詛咒,這詛咒從世界誕生下第一個混血種就已經存在,足足延續了無盡歲月,而且永無休止。
可就是這本該如生死仇敵的雙方,如今竟然擠在一起吃著熱氣騰騰的拉麵,更見鬼的是,這畫面出奇的和諧。
沒毛病!
盡管風雨濕冷,可在這樣的熱絡氛圍下,每一位成員都吃的大汗淋漓,激情四射。
甚至還有的成員盯著其他人碗裡的拉麵或手中鹵肉,一副沒吃飽又極為眼饞的模樣。
後者瞥了眼身旁可憐巴巴之人,這名蛇岐八家的成員剛想把拉麵分給對方一些,可一看竟然是猛鬼眾的人,尤其是看到對方身上被死侍手爪撕裂卻僅僅只是簡單處理的傷口。
頓時一臉嫌棄。
不過手上動作卻一點不慢,這名蛇岐八家的成員不僅將自己碗裡下層沒開動的拉麵扒拉給對方大半,甚至連拉麵下藏著的一顆鹵蛋也被其夾了起來丟給對方。
本來這名猛鬼眾成員還以為身邊之人是猛鬼眾的同伴,所以才厚著臉皮等待對方的投食,可一轉眼看到是蛇岐八家的人,立馬下意識就要轉過身去。
就是這怔一會的功夫,沒想到對方不僅投食給他,甚至還格外豪爽。
咕咚。
這名猛鬼眾成員咽了口口水。
原本想要轉身的他,硬生生止住了這個動作,主要是對方實在是給的太多了,他在對方的‘壓迫’下,根本不敢有半點拒絕。
最後看著大半碗拉麵以及上面綻放的那顆鹵蛋之光,這名猛鬼眾成員隻覺得眼睛裡進了鹵蛋,淚水抑製不住的滾落下來。
然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這絕非嗟來之食,吃起來不寒顫,熱乎著呢。
小雨淅瀝瀝的下,風吹起了一道道雨絲在空中飄飛。
這溫馨一幕僅僅只是現場猛鬼眾與蛇岐八家相處的縮影,這樣的聚集高地足有十幾處,蛇岐八家以及猛鬼眾的人聚在一起,卻不分彼此。
一輛人力屋台拉麵車停駐在風雨裡,拉麵混著各種鹵肉的香味不時地飄散出來。
在場很多人的目光不經意間看去,都不由得露出一抹敬畏,似乎裡面有一些了不得的大人物。
實則也的確如此,哪怕它僅僅只是一輛不起眼的破舊拉麵攤車,但卻仿佛是這片天地的中心。
拉麵攤車的主人正是那位先前爆發黑日這般禁忌言靈的老師傅,在對方的盛情邀請下,蛇岐八家的少主以及猛鬼眾龍王都進去吃拉麵了,甚至連那個堪比真正龍王級的男孩以及其心愛女孩也跟著走了進去。
這些人中龍族血統最差的都是皇,試問又有誰敢來破壞這場聚會。
唯一一個敢動手的,現在還被釘射在水泥柱子上被風吹雨打。
如今渾身腐爛的就像是一具死去半個月的人,身上到處都是被虐的傷痕以及洞洞,而且這家夥好像還沒死透,偶爾會間歇性抽搐一下,發出微弱的嘶啞聲。
不過也眼看著出氣多進氣少,距離最終的蹬腿也進入了倒計時。
因為這次針對公卿人的陰謀,無論是蛇岐八家還是猛鬼眾,內心都對自家主人更有信心了。
縱然是面對那些龍形死侍,兩人也沒有半點退縮,無論是揮刀劈開巨浪以及展現王權領域的源稚生,還是對龍形死侍瘋狂捅殺的源稚女,他們的表現都給人一種深深的震撼感。
當然,那位傳奇的拉麵老師傅一手黑日爆發的更是讓人內心驚顫,那一幕死侍狂潮在對方黑日灼燒下硬生生化作了塵埃般的暴雪,還好對方是站在他們這一邊,否則真要是掉過頭來反殺他們,那絕對是一生也無法忘記的夢魘。
而且那位傳奇的拉麵老師傅沒有一點架子,他們手裡的拉麵以及鹵肉都是對方熱情贈送,這讓在場成員豈止是受寵若驚,簡直都要淚流滿面啊。
要知道這可不僅僅是一份拉麵,這更是那位傳奇拉麵老師傅對他們深沉的愛啊!
畢竟風裡雨裡,哪有一碗熱氣騰騰的拉麵來的溫馨又溫暖。
很多人看著碗裡老師傅的鹵蛋,隻覺得那是人世間最美妙的風景,甚至還有的成員不舍得吃掉,而是打算將其供起來。
“烏鴉,你說一會車廂裡我們老大會不會跟那個猛鬼眾的龍王乾起來啊?”
夜叉站在一處車頂上,滿臉憂慮的看向不遠處的人力屋台拉麵車。
旋即狠狠嘬了一大口拉麵,有些含糊不清的說。
他並不知道風間琉璃一類的存在,只知道老大源稚生被那個猛鬼眾的龍王差點一擊絕殺成重傷,不久前看到兩人被老師傅邀請去車廂裡吃拉麵,他忍不住有點擔心老大源稚生會不會被猛鬼眾龍王暴起發難。
一時間隨著聲聲轟鳴,兩人在鹵蛋橫飛以及面湯潑濺中展開生與死的慘烈交鋒,直到老大源稚生被一根鹵雞爪集中心臟,臉色蒼白的倒在了地上。
夜叉腦洞大開,忍不住去幻想車廂裡發生的一幕。
畢竟那個男孩殘暴的在風雨中捅殺死侍的名場面他可是記憶猶新。
一旁同樣在吃拉麵的青年似乎是燙到嘴了,有些無語的說:“你傻啊,也不看看裡面都是誰?路明非閣下那可是老大的妹夫,真要是打起來,你覺得路明非閣下幫誰?
而且那位前輩非常疼愛繪梨衣小姐,老大可是繪梨衣小姐的哥哥。
就算沒有這兩層關系,你之前難道沒看到老前輩在教導老大刀法麽?人家老前輩怎麽不教導你刀法?還不是因為對老大的喜愛。
所以以上種種原因,你覺得猛鬼眾的龍王敢對老大出手?他怕不是想死的更快,如果真要擔心的話,也是猛鬼眾的人擔心我們老大會不會暴起發難對他們龍王,現在懂了?”
烏鴉一口氣說完,然後將夾起的拉麵一把吸溜完,痛快。
“也是哦,而且那位老師傅這麽喜愛咱們老大,那豈不是說我們蛇岐八家必然會再添一員猛將。”
夜叉反應過來,神色激動的說。
拉麵上的那顆鹵蛋差點從碗裡蹦起來。
他可是親眼見證過上杉越那如禁忌般的黑日言靈,簡直就像是死神在人世間行走,不,橫行霸道,一路橫推無敵手。
黑日一出,誰與爭鋒。
一旦這位老前輩能夠進入蛇岐八家,那家族的威望必然再度飆升。
而且在場的猛鬼眾成員同樣知道這位老前輩的恐怖實力,如此一來,猛鬼眾的士氣必然會遭受打壓,而蛇岐八家到時候再趁勢進攻,說不定能夠一舉平定猛鬼眾這個蛇岐八家的老對頭,到時候……我尼瑪!
原本正沉浸在激動幻想中的夜叉,粗獷大眼不經意的一瞥,當場就怒了。
他的蛋,不對,他碗裡僅剩的一顆鹵蛋竟然被烏鴉這家夥一下子叼走。
“不就是一顆鹵蛋麽?你至於這麽激動?”
“一顆鹵蛋?”
夜叉痛心疾首,“那可是前輩的蛋,前輩的鹵蛋啊!”
上杉越威猛恐怖的形象,在釋放黑日的時候就已經在所有人心中根深蒂固,他們內心對這位老人的敬仰簡直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而這位老人親手贈送的拉麵,那可不僅僅是一份拉麵,那更是屬於他們的榮幸啊。
不久前上杉越將這顆鹵蛋丟給他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激動了,碗裡的那顆鹵蛋怎麽都不舍得吃,甚至跟不少人有一樣的心思,打算把這顆鹵蛋供起來。
可就是這樣一顆被他珍而重之的蛋,竟然被烏鴉這家夥輕描淡寫的給叼走吃了起來。
一瞬間夜叉隻覺得自己蛋碎了,那是何等撕心裂肺的痛啊!
“喂喂喂,夜叉你搞清楚現狀,要不是我之前及時讓你收手,你會有這榮幸?”烏鴉嘴裡嚼著鹵蛋,有些含糊不清的說。
“啊這……也是哦。”夜叉也反應了過來。
此前他警告上杉越不要作死的時候,語氣上有些衝,在被老人反嗆後,他就要拎著拳頭懟過去,甚至連老頭衣領都揪住了,要不是烏鴉及時阻止,任由他繼續動手的話……
夜叉渾身激靈靈的抖了個寒顫。
真要是動手,估計他現在能一臉安詳躺在醫院太平間都是一種幸福,因為以對方爆發黑日的威力來看,指不定他現在已經化為一團雪,那是他揚起的骨灰,然後被吸進黑日裡。
“雖然拉麵老師傅的實力恐怖,但多半不會進入蛇岐八家。”烏鴉說。
“難不成他還能進入猛鬼眾?!!”
夜叉驚了。
真要是這樣,那之前所有的幻想都會徹底逆轉。
烏鴉忍不住拍了拍額頭,一臉無奈的道:“拜托,能不能讓你發達的頭腦再進化一些,人家一個老師傅能夠在東京城默默無聞的堅持賣拉麵,不就是想要過平凡普通的生活麽?人家又怎麽可能會進入蛇岐八家呢?”
“也就是說,那位老前輩打算去猛鬼眾賣拉麵?!”
夜叉頓時想到了問題的關鍵。
“咦……你媽勒個……算了,我活該。”
烏鴉端著自己的面碗悶悶的轉過身去,徹底自閉了。
他覺得跟一個四肢格外發達,頭腦又相對簡單的家夥去談論拉麵老師傅去留的問題,甚至要一遍遍解釋性的給對方分析,會讓自己顯得非常弱智。
他覺得此刻最大的明智就是閉嘴。
“嘖嘖,話說那位老前輩在血統爆發的時候,那眉眼,那氣質,不能說跟老大一樣,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啊!”
身側的夜叉想到了什麽,忍不住感慨起來。
正在大口吃麵的烏鴉猛地頓住了。
他也忽然想到了不久前拉麵老師傅爆發自身血統的時候,的確像夜叉所描述的那樣相像。
他不止一次見過源稚生跟那些失控的混血種對砍過,身上散發的那股子冷峻逼人的味簡直跟那位老師傅一模一樣,關鍵是兩人連長相也非常相似。
“難道老大跟那位老師傅之間是……父子?!”
烏鴉內心不禁湧現出這個大膽的想法。
真要是如此的話,他細思極恐,腦袋裡再度被一個更為驚駭的想法震住了。
因為他想到了猛鬼眾的龍王源稚女。
那位龍王的長相跟老大源稚生同樣很像,再加上此前兩人在生死交鋒的時候,好像說過哥哥之類的詞匯,當時風雨聲太大,甚至還有轟殺那些殘余龍形死侍的槍鳴聲,在場很少有人聽清兩人具體說的什麽,但烏鴉確定他聽到了哥哥這個詞匯。
難道老大還有這麽一個弟弟?
一個龍王弟弟?
身為源稚生麾下的狗頭軍師,烏鴉向來心思細膩,在推理上有一定的功力,此刻他將這些信息整合起來,快速在腦海裡進行分析。
他想到老大源稚生皇級的血統,如果對方真有個弟弟,很有可能也是皇級。
但老大源稚生是蛇岐八家的天照命,是注定要像太陽一樣恆久照亮蛇岐八家,所以源稚生的皇級血統是穩定且不可複製的存在。
因為天照命這種命格每次出現,都只能在一個人身上顯現,而不會被其他人同時擁有,就像是天上獨一無二的太陽。
如果老大真有其他兄弟姐妹,那必然是血統不穩定的鬼。
一個本該是皇級的混血種,其血統失控淪為人世間的鬼,那實力必然要凌駕在皇之上。
所以猛鬼眾的龍王十有八九就是老大源稚生的親弟弟,不過一個是皇,一個是鬼。
而龍族血統如此強大的一對親兄弟,那他們的父母血統又怎麽可能會差。
烏鴉想要了那位拉麵老師傅,想到了對方恐怖如死神降臨般的黑日,能夠擁有如此禁忌的言靈,其血統必然是強大的令人發指。
烏鴉層層推論,心中越來越震驚。
也就是說,不僅僅猛鬼眾的龍王很有可能是老大源稚生的親弟弟,而那位拉麵老師傅很有可能是兩人共同的……父親!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豈不是說老人是上任影皇?!
而老大源稚生以及猛鬼眾龍王的弟弟,則是那位上任影皇的兩個兒子。
咕咚一聲。
烏鴉艱難咽下嘴裡的拉麵,隻覺得這個推論讓他人都麻了。
“烏鴉,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關鍵沒有告訴我?”
夜叉端著面碗湊過來問。
不過烏鴉這個時候已經無法回答他了,而是目光怔怔地看向那座人力屋台車。
……
小雨淅瀝瀝的下。
櫻一身黑色緊身皮衣,像是融合黑暗裡的暗夜精靈,曼妙性感的身材被展現的淋漓盡致。
不過女孩並非是刻意穿著性感,這身皮衣同樣是作戰服,在戰鬥的時候不僅僅能夠在黑夜裡達到近乎隱身的狀態,而且更能讓自身舒展發揮,甚至在極速跑動起來的時候,空氣阻力也會相對減少。
雖然櫻的身材被緊身皮衣勾勒的火辣又性感,但不遠處那些蛇岐八家的成員們卻沒有一個敢看過來,至少沒正眼敢看過來。
熟悉櫻的人都知道,這個女孩看起來是老大源稚生手底下的一個文秘,實則是個冷酷的殺手,很冷,也很酷。
面對需要暗殺的目標人物,對方往往最後一刻聽到的是風聲呼嘯,不過那並不是真正的風,而是目標人物脖子裡噴湧出的血。
偶爾與這個女孩的眼神對視,那對看似沉靜的目光,仿佛蘊含著刀劍般的凌厲清光。
他們不知道萬一有非分之想的時候,心臟或是脖子會不會被一枚閃爍著寒光的手裡劍洞穿,又或者直接被手裡劍插在腦門上。
所以私底下也就夜叉與烏鴉敢在背後議論兩句。
但也有好幾次因為聊的太過露骨,兩人直接被女孩的手裡劍插滿後背,足足在醫院裡躺了一個星期,從那以後兩人的嘴再也不敢欠了。
此刻女孩手裡同樣端著面碗,在小口小口地吃著拉麵。
一頭長發在風中飄蕩起來,露出那張精致沉靜的臉。
“呦,吃著呢。”
芬格爾從一旁賤賤的冒出頭來。
櫻沒有理會對方,自顧自地的低頭吃麵。
“你看這長夜漫漫,不如……”
芬格爾湊過來,興奮的搓了搓手。
櫻一邊吃麵,一邊揚起另一隻手,手裡是兩枚手裡劍微微搓開,風雨中響起了鏗鏘的摩擦聲。
“別別別,別誤會,我就是想借個火抽根煙。”青年立馬戰戰兢兢的躲向一邊,趕忙從身上掏出一根高希霸以示清白。
他身上的火機在對抗死侍的時候不知道丟到哪裡,問了好幾個人都說沒有,有火的也進水失效,看到不遠處櫻一個人在寂寞的吃麵就打算來碰碰運氣。
櫻瞥了對方一眼,二話沒說,直接單手微微搓動手中兩枚手裡劍,一串熾烈的火星濺射出來,直接將青年嘴上叼著的那根高希霸點燃起來。
“好活!”
芬格爾忍不住拍手鼓掌。
不過面對青年的讚賞,櫻卻沒有半點表示,只是自顧自地的小口吃麵。
芬格爾倒不覺得尷尬,他就是發表一下感慨而已,看到女孩沒有理會,他就一個人開始噴雲吐霧抽起了雪茄。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默。
小雨淅瀝瀝的下,女孩小口咀嚼拉麵的聲音從風雨中微微傳來,像是小貓在進食。
“你喜歡源稚生。”
芬格爾突然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一向沉靜的櫻頓時猝不及防。
她偏頭看向芬格爾,美眸裡射出寒光。
“我就是隨便一說,別激動哈。”
芬格爾有些汗顏的笑了笑,生怕櫻一個手裡劍飛射過來。
通過女孩的過激反應,他確認對方多半是真的喜歡源稚生了。
雖然源稚生是櫻的上級,女孩對源稚生的關切看起來都是理所應當,但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哎呀呀,其實喜歡一個人是要說出來的啊,你不說出來,對方又怎麽知道你想要呢,既然你想要,就要讓對方看出來,甚至是下意識的做出來,然後就是那種水乳交融天人合一的感覺……
咳咳,我沒對你說哈,我就是對空氣發現一下自己對愛情的理解,在這樣的一個雨夜,頗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芬格爾斜靠在一輛側翻的機車旁。
明明嘴裡說著露骨的話,可青年臉上的表情卻是那麽專注,就像是一個愛情導師在向自己的學生授業解惑。
直到看見櫻再度將手裡的暗器搓動起來,火花四射。
芬格爾悻悻的抽起了雪茄。
不過片刻後,女孩主動偏頭問,“你對愛情的理解很深?”
“咳咳,也一般般吧,還是要看每個人的理解與悟性,其實愛情歸根結底是一場關乎一生的……”
看到櫻主動詢問,芬格爾頓時來了勁了,醞釀了一番後,就準備開始他的愛情大論。
而在他的腦海裡,也不由得浮現出曾經與心愛女孩的種種過往。
然而女孩的下一句話讓芬格爾突然沉默了。
“她應該很漂亮吧?”
櫻看向遠處的風雨,神色沉靜。
芬格爾怔住了,半晌後才苦笑起來,“這都被你發現了,看來你才是真正的愛情大師啊……”
青年語氣感慨,他知道櫻口中所說的她,其實是指自己心愛的那個女孩。
他沒想到對方竟觀察的這般入微,他更沒想到這個如忍者般沉靜的女孩也會有這樣的八卦時刻。
“悲傷,你身上有股悲傷的氣息。”櫻平靜的說。
雖然芬格爾總是一副浪子形象,但能夠模擬出任何情緒的櫻卻知道,這所謂的浪子形象,或許只是對方臉上帶著的一張面具罷了。
青年心裡藏著一個女孩,一個已經失去而再也無法擁有的女孩。
這也並非是櫻自己憑空的猜測與想象,而是她曾看過路明非與繪梨衣兩人在東京城遊玩的那些美好照片。
其中就有一張芬格爾也被拍了進去。
青年顯然也是看到了路明非與繪梨衣相處的美好,那張臉上情不自禁充斥著羨慕與祝福,但那對眼神卻是落寞的,甚至讓人覺得悲傷。
芬格爾必然是曾經深深愛過一個女孩,因為一些變故,這個女孩不在了,或是永遠的失去了對方。
風雨中,芬格爾的臉淹沒在了雪茄青色的煙霧裡,直到半晌他才語氣深沉的說:
“是啊,她很漂亮,不,準確來說她在我心裡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我永遠也忘不了她在我面前身穿婚紗的樣子。
可有一天她不在了,徹底離開了我,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有時候會幻想著她還在,甚至很多次去一個地方找她的影子,但每次都會在喝的爛醉的時候她才會出現,等我醒來的時候,卻只有無盡的空虛。”
芬格爾像是在對櫻說話,又像是在對冥冥中的風雨開口,聲音有些低落。
櫻沉默了。
她無法開口,她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對方。
她覺得愛情對自己來說,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對手,哪怕她施展出渾身解數,也無法能夠戰勝它擁有它,它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對手的意義是什麽。
她不知道什麽是愛情,但她知道,讓源稚生開心,就是她活著的最大意義。
因為那個男人開心,她就開心,如果對方不開心,她就像殺人,因為肯定是某個人讓對方不開心了。
“所以說啊,我可是過來人,你要是真的愛一個人,那就要勇敢的邁出那一步,讓對方知道你心中的情感,並不是每一對相愛的人都能像我小師弟以及弟妹那樣情投意合,甚至是一個眼神的交流就能夠知道彼此心中所想。
如果最後不做出努力,終將會失去的哦。”
芬格爾似乎從之前的悲傷中解脫出來,又恢復了一副浪子形象。
櫻微微怔了怔。
會失去麽……
在她心裡從來沒有想過源稚生身邊還會出現其他女孩。
如果有一天真的出現了,她會怎麽去做,還是說會如往常一樣,心無旁騖盡職盡責的完成自己的任務就好了。
可為什麽一想到那個男人身邊會有別的女孩來取代自己的位置,櫻的心裡會有些不舒服呢。
“你要是真的想追,我倒是有一計。”
就在櫻罕見沉思起來的時候,芬格爾又賤賤的湊了過來。
“你要是實在覺得拿不下對方,我覺得可以從那位拉麵老師傅那裡下手,搞不好你老大源稚生就是對方的私生子誒,到時候你……”
芬格爾嘿嘿賤笑起來。
在上杉越爆發黑日的時候,他同樣看到了老人沉雄般的狀態,那冷峻的面容與氣質,簡直就是源稚生本人啊。
再加上兩人都是那麽牛逼的龍族血統,真要說兩人沒什麽,打死他都不信。
所以考慮到以後父子相認的催淚環節,櫻要是能提前給上杉越打好關系,比如多光顧一下對方的拉麵攤,甚至去對方拉麵攤裡當服務員之類的,說不定老爺子一樂,到時候直接安排她跟兒子源稚生的婚事。
畢竟現在勤勞能乾又顧家的女孩子可是不好找了。
咻——
然而芬格爾還沒說完,一枚手裡劍就射在了他身旁的轎車上,直接將車身洞穿之後,又徑直射在了遠處的幕牆上。
芬格爾嚇得渾身一激靈,嘴上叼著的高希霸被平滑的斬去一半。
他可是親眼看過櫻用這種暗器洞穿那些死侍的身體,真要是冷不丁給他腦門來一下,搞不好他會當場裂開啊。
櫻目光冷冷的道:“閣下雖然是學院貴賓,但也不可詆毀我家少主。”
說完,櫻又揚起了手中閃爍寒芒的手裡劍,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咳咳,那啥,我想起來要找烏鴉老弟說點私事,就先撤了哈。”
芬格爾嘴角抽搐,直接朝遠處抱頭鼠竄。
末了還不忘說一句,“愛就要大聲說出來啊,啊啊!”
櫻手裡的暗器激射了出來,風雨中竄逃的芬格爾發出兩聲慘叫,不過雙腿竄的更快了。
氛圍再度沉靜了下來。
風吹起了櫻的長發。
芬格爾的話還在女孩耳旁回響,她不禁看向拉麵車廂的方向,美眸裡閃爍著複雜的意味。
……
“也就是說,無論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橘政宗還是猛鬼眾的王將,其實都是一個叫赫爾佐格的影武者?”
拉麵攤的車廂裡,一身白麻服的上杉越語氣感慨的說。
“沒錯,整個過程就是這樣。”
一旁的路明非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前,他開始講起了關於赫爾佐格以及邦達列夫是如何想要瓜分龍族遺產的事情,給車廂內所有人詳細說了一遍。
從惡鬼之王與那頭雄狐的相遇到背叛,又到日本海的生死交鋒,最後赫爾佐格勝出,然後用影武者分別化身橘政宗以及王將,以此來同時控制日本兩大超級混血種勢力,從而掌控著日本,為其謀劃白王遺產。
所有人都在靜靜的聽,除了上杉越,車廂裡還有源稚生以及源稚女。
當然還有男孩身邊的繪梨衣。
不過女孩很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聆聽者與參與者,因為從一開始進入車廂,繪梨衣就在與僅剩的一小盤鹵鴨脖鬥智鬥勇,櫻紅小嘴吃的不亦樂乎。
雖然路明非講述起那段惡鬼之王與雄狐互相交鋒的故事震駭人心,但車廂裡聆聽的三人還是目光時不時瞥向繪梨衣,因為那沙沙沙的聲響實在是讓人抑製不住目光的投射。
看著這個吃起來像個小花貓一樣的絕美女孩,他們不由得感慨鹵鴨脖的魅力之大。
源稚生更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好家夥,這是我妹?
因為在他的印象中,繪梨衣的吃相好像並沒有那麽誇張,不敢說細嚼慢咽,但至少也是中規中矩,哪裡像現在這樣豪放,簡直就是徹底放飛自我啊。
男人艱難的咽了下口水,他覺得女孩不僅飛起來了,而且飛的特別歡脫。
上杉越則悔恨為什麽今天不多整一些鹵鴨脖,真心慚愧啊!
路明非則哭笑不得,拿起一張紙巾溫柔的為女孩擦拭櫻紅嘴角上的一些油漬。
話說不久前他將繪梨衣抱下天空樹,然後被上杉越盛情邀請進拉麵車廂的時候,老人的鹵鴨脖剛一端出來,聞著味的繪梨衣瞬間就醒了。
哪怕此前車廂裡就有拉麵以及各種鹵肉飄香,女孩卻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直到鹵壓迫端上來了,好家夥,等路明非低頭看向懷裡繪梨衣的時候,對方已經睜開玫瑰般的美眸直勾勾的盯著那盤鹵鴨脖。
“謝謝父親。”
繪梨衣開心的接過鹵鴨脖,可接下來的一句話差點沒讓上杉越當場跪下來。
連一旁的源稚生也一臉震驚呆滯的表情。
而正在喝面湯的源稚女差點沒一口嗆死自己。
什麽情況?父親?!!
三人都是一臉震驚愕然地看向繪梨衣。
路明非忍不住捂臉,想到不久前在天空樹上跟繪梨衣說的話,他知道女孩一定是將上杉越認作了自己的父親。
男孩連忙解釋這是個誤會,可能是繪梨衣剛剛睡醒而說得胡話。
不過女孩顯然不知道自己一句謝謝父親堪比核彈般的威力,在拿到那盤鹵鴨脖之後,就興高采烈的吃了起來。
幾人也都接受了路明非的解釋,否則真的就無法收場了。
只是上杉越的眼神則是從原先的驚駭到平靜,直到最後又忍不住泛起一陣濃濃的失落。
他看向正在吃鹵鴨脖的繪梨衣,隻覺得女孩剛剛那句謝謝父親是如此的悅耳,像是有天使在他耳邊呼喚。
可能是因為壓製暴躁龍血導致自身消耗太大,所以哪怕繪梨衣先前已經吃下不少鹵鴨脖,但此刻又變得饑餓起來,一手一個開吃起來。
雖然表示理解,但路明非看著吃的不亦樂乎的繪梨衣,怎麽看怎麽像是女孩單純的好吃啊。
不過看到繪梨衣這麽開心輕松的自然狀態,路明非心中自然是萬分欣慰,女孩最好是能夠忘記以前的所有痛苦,從此心中只有美好與喜樂。
“也就是說,關乎家族與猛鬼眾的危機同樣沒有解除。”半晌過後,上杉越才再一次開口道。
路明非點了點頭,“可以這麽理解,只要這個公卿人不是對方的真身,那麽赫爾佐格就不會死,他的真身有可能還隱藏在日本某個角落。”
“不管對方是與不是,只要他敢再出現,那就繼續殺!”
源稚生神色沉凝,目光如刀劍碰撞。
而源稚女雖然沒有開口,但眼神中散發的森寒殺意同樣說明了他的決心。
雖然梆子聲能夠暫時控制他,但通過這次梆子聲的強烈衝擊,他其實跟繪梨衣一樣,漸漸對暴走狀態的自己有那麽一絲掌控,雖然沒有繪梨衣那般明顯,但至少能夠保證再聽到梆子聲的時候,他三十秒之內不會暴起對任何人發難。
他看了眼源稚生,又默默的收回了目光。
“那個叫赫爾佐格的手段的確很強,堪稱是一個勁敵,甚至那個叫邦達列夫的人也很有可能沒有被其殺死。”
上杉越看向源稚生與源稚女,“既然你們身為日本兩大混血種勢力未來的領袖,我希望你們能夠銘記一點,在你們身後還有很多族人。”
老人語氣深深的說。
他不知道兩人具體發生了什麽才會生死相向,彼此將對方視為死敵,但身為蛇岐八家的子嗣,自然是難逃那惡鬼之血的詛咒,所以上杉越也能夠猜出來,兩人一個是家族執行官,另一個是家族之鬼,那必然是一段慘烈而可悲的交鋒。
但他真的不希望源稚生與源稚女自相殘殺,也不希望看到因為兩人的交鋒導致蛇岐八家與猛鬼眾牽扯進來,最後兩敗俱傷,讓幕後人漁翁得利,最後引發一系列可怕的災難。
源稚生與源稚女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不知道怎麽去形容,但卻能深深體會到那是多麽熾烈的恨啊。
可以說自從經歷過地下室那次事件後,兩人的命運都因此而改變,一個成為了正義的朋友,一個成為了地獄的惡鬼,兩人都靠曾經的痛苦來支撐自己,猶如一具行屍走肉。
否則源稚生又怎麽可能會有放棄一切,然後離開日本,前往法國海灘賣防曬油的想法呢。
那不是他對自由的向往,那只是逃避,逃避過去發生的那一切,逃避那個男孩對他竭斯底裡的恨意,為此他寧願逃到天涯海角。
而源稚女何嘗不是如此。
為了能夠掌控猛鬼眾,他一步步往上爬,甚至想要殺死王將這個食屍鬼,就是想要掌握最大的權力,然後帶著潑天的殺意狂潮將蛇岐八家覆滅,他覺得那個家族是源稚生最在意的東西,然後等到覆滅那一切,絕望中的源稚生也就迎來了自己的死期。
他會用那把櫻紅色的長刀捅進對方心臟,然後狠狠轉動刀柄,讓刀身絞動起來,就像是當初男人對他做的那樣,他要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還給對方。
久久的沉默,誰也沒有再開口,直到路明非深深的歎息一聲。
“其實你們兄弟兩人間的仇怨,一開始就是橘政宗的陰謀。”
這句話頓時讓在場兄弟二人以及上杉越神色震動。
“說下去。”
三人異口同聲的說。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本來源稚生與源稚女兄弟二人的事情,他沒想過要說出來,至少沒想過在這次來臨日本的時候說出來,因為他覺得還沒有到時候,貿然說出來可能也沒有多少效果。
但今晚源稚生與源稚女兩人變相的默契聯手對付公卿人,看起來也不是那種勢同水火的樣子,至少現在不是,甚至還有一絲絲緩和。
如今再加上上杉越的出現,以及對方的話讓兩人勾起過去的回憶, 路明非覺得是時候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了。
他率先看向源稚女,“你的血統其實並不存在天然的失控。”
“你說什麽!!”
源稚女神色難以置信。
“你當初之所以會失控,是因為王將刻意給你一次次服用進化藥,才導致你的血統失控起來,最終犯下那如惡鬼般的暴行。”
這句話不僅僅震住了源稚女,同樣震住了源稚生。
“然後呢……”
兩人近乎呢喃的開口。
“然後就是悲劇的開始……”
路明非歎息一聲,緩緩講述起來。
車廂外,小雨淅瀝瀝的下。
今晚注定是一個短暫又漫長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