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往東京的航空飛機上,路明非想過很多第一次見到繪梨衣要說的話,但在這一刻都變成了啞口無言。
是啊,他要說什麽呢?他又該說什麽呢?
現在兩人的狀態就像是初見時候的陌生網友,路明非又怎麽可能向女孩傾訴自己的內心,所以他沉默了。
【Sakura好厲害,我打不過你的隆。】
女孩竟率先回復。
路明非有些意外,他抓了抓腦袋,也跟著打字回復起來。
【繪梨衣的春麗也很棒的。】
【可是……我打不過你,我輸掉了這次對局。】
雖然是沒有溫度的文字,但路明非卻能夠感受到屏幕前女孩失落的心緒。
這讓他一時慌了神,連忙快速回復。
【其實我也快被你的春麗打趴下了,你沒看到最後我只剩下一絲血了麽?繪梨衣很棒的,我這次贏一把只是僥幸,不信我們再玩一局?】
他當然沒有什麽勝負欲,這次贏得對局只是想獲得繪梨衣的注意罷了,如今心願達成,他肯定不會在意輸贏了,只要女孩繼續玩下去,他完全可以一局都不贏。
【Sakura,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精彩?】
繪梨衣並沒有在輸贏問題上糾結,而是突然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路明非怔了怔神,他沒想到繪梨衣的思維如此天馬行空不拘一格,就好比是兩人打擂,他已經氣沉丹田,隨時爆發必殺絕學,而對手卻雲淡風輕的從身後拿出一碗拉麵嗦了起來。
【外面的世界當然很精彩啊,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好吃的美食,還有很多有趣的人,總之什麽都有啦。】
【可我覺得它像是蛇群守護的寶石,很漂亮,也很危險。】
路明非沉默了,女孩對這個世界的比喻出乎意料,卻又非常完美。
他的目光透過客廳落地窗,看向外面燈火輝煌的東京城,它不就是蛇群守護的瑰麗寶石麽?巨大的野心與狂潮般的欲望猶如黑色的蛇群在這座不夜城穿行,嘶嘶吐著蛇信子。
但他知道繪梨衣表達的是另一層意思。
因為繪梨衣自身血統的問題,無論是橘政宗還是源稚生都將她嚴密保護起來,像是囚禁在籠子裡的小貓,他們給出的理由都是外面世界太危險,到處都是吃人的怪獸。
其實繪梨衣不知道的是,他們真正擔心的是女孩自身,她才是那個最大的怪獸。
久而久之繪梨衣覺得這個世界對她很不友好,一點也不喜歡她,她只能被日複一日的關在白色的籠子裡。
暴雨嘩嘩的下。
源氏重工的大廈密室裡,巨大的液晶光幕映著絕美女孩玫瑰般的眸子,然而此刻卻滿是黯淡。
她穿著紅白相間的巫女服,衣服上有很多口袋,裡面放著很多玩具,有黃色的橡皮鴨、輕松熊、芭比娃娃,甚至還有怪獸跟迪迦奧特曼手辦,不過原本酷炫的奧特曼手辦被捏的扁扁的。
女孩將口袋裡的玩具統統都拿出來擺好,小怪獸把扁扁的迪迦踩在腳下,輕松熊與芭比娃娃坐勾肩搭背,一旁格子布的小床上睡著聲控版尤達大師,時不時會發出誒嘿嘿的笑聲,尤達身上還蓋著蕾絲邊的小被子,而女孩就坐在它們的身邊。
這是她最喜歡的擺放方式,就像是她的小小世界,而她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不過現在女孩很不開心,甚至有些傷感,因為她覺得世界跟她想象的不一樣,在她的認知裡面這個世界有會法術的忍者,
有吃了各種惡魔果實的海賊,甚至還有貓咪老師哆啦A夢以及各種小妖怪,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可為什麽她感覺到自己距離這個世界很遠很遠,每個人都要讓自己遠離它,還是說真的不存在這樣的世界。
她困惑、迷茫,甚至有點害怕,如果這一切都不存在,那她的存在又是什麽意義呢?
滴滴滴——
一連串的消息回復聲傳來,女孩抬起頭,看到屏幕上那一行行小字,原本失落的美眸裡逐漸迸發出欣喜的光來。
另一頭的路明非快速回復道。
【呐,其實這個世界一點都不可怕,天上有高達,地上有怪獸,海裡有各種大海怪,A—laws一直在與天人組織作戰。】
【木葉村鳴人那小子還在心心念念他什麽時候能夠當上火影,佐助跟尼桑鼬還在相愛相殺,話說我鼬神還是那麽酷。】
【還有偉大航路盡頭的那些寶藏,據說路飛一夥人已經快到了呢。】
……
一行行消息發送過來,女孩的眼睛越來越亮,像是閃爍的紅寶石。
【嗚啊,原來這些都是真的啊,這個世界真的是這樣。】
【那必須的!】
路明非果斷回復。
【那魯魯修最後復活了麽?】
【紅發大叔的手臂真的是被海王類咬掉的麽?】
【火影裡的千鳥是交流電還是直流電?】
【螺旋丸是順時針還是逆時針啊?】
……
繪梨衣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個勁的問路明非。
她的問題千奇百怪,而且越來越離譜,甚至最後連【火影裡的千年殺要從什麽角度出擊爆發力才能最強】這種問題都問了出來。
鬼特麽怎麽知道千年殺這種絕學會從什麽角度出擊。
換做其他人必然會苦笑女孩的常識是不是出了問題,但路明非完全明白繪梨衣這種匪夷所思的世界觀。
因為女孩對於世界的理解完全來自於遊戲與動畫片,甚至說只有這些東西,沒有人耐心給她講述外面世界是什麽樣的,她生活的地方僅僅只是一間密室,像是銀行裡被打造極為厚實的金庫,那是蛇岐八家精心為她打造的白色牢籠。
即便是源稚生也僅僅只是每個月帶她去一次Chateau Joel Robuchon或者米其林吃法式大餐,不過每次都會將那些餐廳提前包下來,周圍滿是一臉肅然戴著墨鏡,雙手背在身後的黑超。
那些定期為她檢查身體的醫護人員隻注意到她的脈搏、心跳以及腦電波等數據是不是處於正常曲線,卻沒有意識到一個扭曲世界觀逐漸在女孩腦海裡成型。
所以在女孩的概念裡,這個世界充滿動蕩與不安,忍者、海賊、高達以及魯魯修這些人在同一個時空作戰,他們互為敵手或是互為戰友。
繪梨衣甚至還說出了一些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看法與理解,包括銀魂裡存在的種種合理性。
看著一行行回復的信息,路明非笑了起來,笑聲裡滿是感動。
他完全能夠想象到屏幕前女孩玫瑰般的眼眸裡迸發的欣喜與期待,想象著對方迫不及待的要跟他分享世界。
曾經他跟繪梨衣在源氏重工的密室相遇,女孩一眼就認出了他這個小黃鴨,二話不說,立馬轉身回屋去收拾自己衣服, 打算跟他這個在深海只見過一面的男孩翹家。
後來兩人在東京城購物、迪士尼遊玩、淺草寺祈福等等,幾乎東京城有名的地方都留下他們快樂的身影,最後兩人乘坐新乾線列車前往梅津寺町,那裡是最後的終點。
路明非永遠也不會忘記,在那個時間剛剛好的黃昏,巨大的日輪即將沉淪在海平面之下,最後的光把天空中的雲燒成了火焰,繪梨衣像小貓一樣慢慢爬向他,眼神時刻警惕揣摩著他的神色,哪怕是他簡單皺下眉頭,女孩都會飛快逃走。
其實那個時候路明非很想調頭開溜,撒丫子狂竄頭也不回的那種,但他實在不想讓女孩傷心,所以他如老僧入定,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繪梨衣。
這讓女孩有了信心,她一點點爬向男孩,最終張開雙臂,抱緊了他的脖子。
【Sakura,我喜歡你。】
女孩在他的懷裡輕輕說。
那一刻太陽落山,鋪天蓋地的黑暗席卷了整個世界,路明非在那一刻覺得很暖很暖,他下意識反手摟住了女孩。
直到多年以後,他才明白,那不是同病相憐,也不是莫名的信任,而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同樣深深喜歡著這個女孩。
【繪梨衣,我賊稀罕你了。】
【稀罕是什麽意思呀?Sakura。】
【稀罕就是我懂你的意思。】
【那我也賊稀罕Sakura,Sakura最好了。】
看著這最後一行回復,路明非在無人的客廳裡止不住的笑了起來,笑得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