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世界之外的擾動和不明感覺……這可是原來不可能有的詞匯，怎麽了?”

　　“感覺上……類似於……概率坍縮吧，虛空目前可以被認定為可以兼容一切合理與不合理，存在與不存在，可能與不可能的無限概率之海，我們必然沒有能力直接從這樣的混沌環境中讀取出什麽有用的信息，我們從虛空中獲取的信息全部依賴於漂浮其中，無窮無盡的秩序世界所形成的擾動整體層。”

　　“您還記得流亡紀年時期我們是如何修正自身的虛空航行方式的嗎，正是通過讓三艘方舟在虛空中偏移一段距離，隨後再根據信息偏移所產生的最終偏差與理論數據進行對比校正，才有了最初的，也是一直沿用至現在的，可以描述虛空航行的基礎數據……至少是現在仍然如此，我個人沒法從虛空中得到什麽資料，但是借助各個世界南北天極的眼睛，我還是能多多少少看到一些已經回到明面上的波動的。”

　　“怎麽忽然打下了這麽多不確定前提?”維多維爾有些好奇的看向翟卡希爾。

　　“因為沒法解釋虛空“分界”的現象，而虛空在我們的實際面對中似乎也沒有那麽……空。”

　　網絡總師苦笑了一下，“阿格娜絲的第十六方舟很明顯應該是進入了一個與“當時”的我們所在的地方環境，或者說秩序世界擾動規律完全不一樣的地方，按照常理來講那座方舟應該徹底迷航才對，但是第十六方舟後來的數據則表明在近乎失聯的那段時間裡，方舟的信息偏移量以及虛空偏移坐標與理論值的誤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再到現在，這麽短的時間裡，我們已經連續兩度受到來自於世界之外的影響了。”

　　“……”

　　“不過陛下，這些問題以後我們有的是時間去研究，現在，我個人建議您可以讓伊卡利姆搭船躍入虛空中，回到最初的話題，趨勢強度高則意味著信息體自身的體量巨大與演化的穩定，如果考慮到之前我們的宇宙，還有我們的造物，甚至就連恆星都被加強了活動，在這種來源不明的大規模創世紀趨勢催動之下，我的感覺告訴我，在虛空中，離我們並不“遙遠”的位置，將有可能會出現類似於創世大爆炸一類的情況，而伊卡利姆要想研究世界之心與世界本身的關系，那麽眼下的機會則可以說再好不過了。”

　　“了解了。”維多維爾微微一點頭，隨後在精神連接中撥通了伊卡利姆的號碼。

　　五分鍾之後，伊卡利姆指揮著不滅級A1型無畏艦衝入了虛空之中。按照已經得到的實際觀測結果可以確定，晶能信息傳播網絡的長距離自洽維穩信息傳播束保證了那艘飛船仍然會維持足夠強度的信息交互，進而保證時間管轄，這使得其不會出現虛空時間軸獨立斷裂的情況。

　　……

　　收到報告:【虛空信息掃描陣列檢測到數次大規模源生信息漲落】。

　　……

　　系統檢索確認:【在虛空中的造物概率強度正在大幅度升高，整體范圍未知，具體作用強度未知。】

　　“......這些都是什麽?”隨著各類提示的接踵而至，維多維爾等人也從一開始面對有利變化時的興奮轉向冷靜、轉向謹慎和擔憂。未知實在是太多了，每一種現象背後究竟對應怎樣的本質，大家現在還都無法弄清楚。

　　“希望不會出什麽事。”

　　……

　　在已經流逝的時間中，遭受影響而產生的動蕩應已消散，彌散的神性力量將會重新點亮這裡浩瀚的空虛。

　　在這以後很長很長的時間裡，神的光芒或許都不會再點亮這片無盡偏遠的微小秩序島了。

　　=========

　　在已經不知道被資訊碾壓洗練了多少次輪回的秩序場中，兩條自成一體、高度融合的“火線”仍然在超越一切的領域中搏殺。

　　神的軍隊實際上佔據著整體環境的優勢——增援可以幫助主力艦隊清除戰場周邊已經異化的世界頻率，粉碎為Σ艦隊整體提供支援的中小型單位並蒸發掉難以理解的秩序修正廣域融合場。而這樣的時間，已經足夠引導神界中樞對此提供力量。在神界周圍已經高度惰化的虛空之中，不斷掃視所有掛載秩序世界的二十六座象限大陸已經將更多的視野投向了這裡。

　　戰況依舊膠著。

　　神明對於決戰旗艦的認識止步於七百億年前。在這七百億年的時光中，這些龐大的文明“移動的首都”與“移動的母星”似乎變成了連神明都難以招架的怪物。

　　神明沒有直接對抗決戰旗艦隊的有關戰術——在同為秩序盟友的時候，他們交火的概率幾乎為零。而在協議破碎，雙方已然互為敵人的時候，一切早就……物是人非。

　　如果能再有更多的時間，某些用於對抗斷裂帶的半固定式裝備或許能夠被調用，但是到了那時，時效意義就已經失去。即使是神明的演繹，神的故事，也無法直接壓到那些凡人——它們很久之前便已經與神同列。

　　“檢測到大規模秩序場波動！信息總量巨大！擾動極端強烈——未檢測到亂海汙染！！”

　　“?！”

　　“我們，我們的設備，這是......共鳴?！”

　　“神性力量！?”

　　在漫長的時間與空間斷層中，許多意識的渴望與發展的必然趨勢早已成立，許多事情會在過往，現在與未來發生，許多概率也已經注定。不過，這早已不是開始，更遠非結束……

　　這兩支隊伍，在彼此都未曾想象到的情況下相遇了。

　　驚訝，詫異，欣喜，迷惘，甚至是某些後知後覺的懷疑……這些古老的真情實感席卷了神的隊伍，不過，比起那些，現在最直接的問題，還仍然是處於極端不穩定狀態的決戰旗艦隊。

　　這兩支第一次相遇的隊伍，第一次合作，他們的融洽程度就足以堪比同生共死一輩子的戰友。

　　在陌生浩如星海的強大援軍支援下，共鳴間，存在開始揚升，神明們終於壓下了這裡的一切權柄。在神力無孔不入的攻擊與亂海天生對秩序的矛盾擠壓之下，行為變得毫無規律的，已經搖搖欲墜的決戰旗艦隊終於被撕開了防禦。

　　文明的縮影仿佛失控的洪流，從扭曲潰爛的破口中滾滾流出……

　　隨著自洽體系被徹底破壞，決戰旗艦內部的文明倒影鏡像正在大團大團的泄露出來。處於虛實之間的詭異雲團汙染了秩序，在兩片仿佛足以割裂天淵的斷崖之中，一條接通亂海領域的血色光河正在以某種十分詭異的運作方式亮起……

　　……

　　虛空，【東廷神闕】邊界屬地，“第一邊界”對外虛空哨站遺跡。

　　在龐大神明艦隊持續了數百年的高強度戰鬥傾軋之下，最後一座Σ決戰旗艦的最終防禦系統也終被徹底摧毀。

　　在緩緩破碎的過程中，這些偉大的艦船正在化為虛空之中最褻瀆秩序的結構的一部分。

　　“斷裂帶”。

　　這是虛空中真正危險的可怖戰場。

　　遭受高度的死潮汙染的世界往往會具有某些詭異而極端的性質，如果條件合適，在達到一個詭異的平衡點之後，它們會逐漸擴展並且在虛空之中形成一種裂谷般的巨大結構。這些高度腐壞但同時也幾乎擺脫了所有秩序意義約束和壓製的世界將嚴重變異，它們那千瘡百孔的秩序屏障殘骸很有可能會恰恰成為那些腐壞的結構體從虛空之中榨取無盡的創世紀力量的源泉......

　　在這樣的環境中作戰極度危險。甚至即使是眾神，面對斷裂帶所能做的第一件事，也只是自保。

　　在過去的時間中，虛空中有無數這樣的可怖結構在聯合行動中被徹底擊潰。

　　但是現在，即使是純粹的神明力量，也無法再挽救這些已經被徹底腐化的凡人之王。這些寫滿血淚，充滿榮耀與輝煌歷史的偉大旗艦自身卻在曾經的盟友的注視中隕落，緩緩化為這褻瀆秩序的結構的一部分。

　　……

　　在無比猛烈的戰爭，以及某些全新的力量融合之後，陌生的力量，卻十分洽合。仿佛這感官已經不再穩定的戰場被明亮的，前所未見的火花點燃……至此，神族大軍才最終壓下了勝利的天平。

　　神本身代表秩序，無數真神的力量與象征權柄在此集合，即使是斷裂帶，也已經被壓製。在正在逐漸恢復平靜的神造秩序場中，來自兩個之前並不明確知曉彼此的神界的神明們互相拉開了一個不冒犯的距離——在一片秩序場裡，這樣的距離實際上並不是非常重要，這樣的做法是實力相近的雙方表明態度的泛用方式。在彼此還互不了解的情況下，保持距離的禮貌比不合時宜的親近與曖昧更能幫助第一次會談順利完成。

　　在經過最初的，未加密的明碼溝通嘗試之後，一個雙方都曾使用過的頻率被作為了最開始的共同交流媒介。雖然首次接觸的氛圍有些奇怪，但是這並不會影響什麽，所有的要素都已經齊備，所有的明線暗線已經鋪就，線索已經完善，現實正迅速回歸穩定，現在，沒有任何因素能阻止這個故事順延行進。

　　對於眾神而言，萬象表意能力是通用的，有了它的溝通與轉換，神明之間的交流正在迅速變得流暢且正式。

　　“確認，已經建立溝通渠道，萬象表意轉換完成，相關方面開始記錄……”

　　……

　　“很幸運，我們以這樣的方式見面，也很幸運，我們彼此之間的造物和做法並不會讓對方感覺到冒犯。很幸運我們擁有近乎共同的目標和行動……這是很巧合的事情，甚至……即使是在預料之中，或許也仍然有些意外。”

　　“確實如此。我們一直在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向遙遠的虛空中探索，但是我們從來沒有得到過太多明確的結果。很多時候，一切就像是被隱藏在濃霧中……或許，這不是當前我們的技術和想法能容納的，這或許是命運或者虛空注定的……”

　　達成一份最初的協議並不算困難——剛剛打完的， 激烈異常的戰鬥是由兩支神族以親密無間的合作共同而取得勝利的。來自虛空意志的血脈共鳴所提供的親和力本身就足以說明，他們彼此在秩序層面上並非敵人。並且很快，在短暫的最初交互之中他們就能確認，神族彼此之間存在著許多共同之處。幾乎共同的行動方針和思維方式也使得他們很快就放下了對彼此的警戒性提防——至少，這些已經相遇的神明們，他們之間可以更進一步的談下去，了解下去。

　　……

　　畢竟，無論這裡發生的一切究竟取得了怎樣的成果，它也不可能最終決定兩大神界彼此之間真正的溝通態度與外交關系——神界太大了，這件事情本身也太大了。

　　在一方面，這或許有力證明證明了長久的歷史之中許多的猜想確實是成立的。許多曾經被建立的、優先度相當高的影子外交以及官方記錄或許也會落實——在過往的歷史之中，這些影子外交和部分真正的官方記錄或許已經代表雙方曾經在相當高的程度上影響過彼此，甚至是已經可能進行過彼此確認……

　　不過，雙方至高神明的竊竊私語與試探性的招呼很快便戛然而止——在那一道優先級前所未有的資訊出現之後，他們便知道，這件事情已經不僅僅隻局限於秩序層面。

　　......或許，面前這條新生的斷裂帶也不再需要大家去處理。

　　他們收到了命令，來自神界核心，來自神王，來自虛空意志的最直接命令——

　　“我的另一位同胞出現了?！我要見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