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暫時停止航行,並且嚴密監視艦內的所有環境……”
“異狀可能會因賦值而變得過於明顯……我們必須做好快速反應準備,但願……”
……
這場形式詭異的信息洪流足足持續了一個多月才徹底消散,為了避免以晶能反應爐和數學率核心為主體的虛空信息偏移引擎在這樣宏大的信息衝擊中產生嚴重偏差,維多維爾和維斯瑞凡不得不決定讓艦隊在信息洪流的可能擦線空白中完全停止行動,直到附近的余波完全散去。
在這段時間中,他們在秩序場中觀察到了大量的,難以理解的實體和現象,甚至最後,艦隊撐起的秩序場中已經泛起了一層淡淡的血紅色。
“……虛空中的信息潮湧……在我們的可視范圍已經基本消失了。也有可能,是風暴已經過境。”
在又一次發射晶能探測波之後數日,卡文瑞爾根據反饋的回波確定:除去因為不明原因而感應增強的當下艦隊航行目標之外,周圍虛空中的雜波已經逐漸消散下去,虛空重歸平靜。
但是沒有人感到平靜,他們所感受到的,除去麻木之外,剩下的恐怕只有恐懼。
“無以數記的宇宙,按照我們目前所能達到的觀測水平進行觀察,我們只能得出這個結論……這還只是邊緣。”
翟卡希爾低著頭坐在環桌邊上,手指不住地劃著圈,“簡直是難以理解,不知道什麽樣的力量居然能塑造出如此大規模的信息潮流,而現在來看,這樣規模宏大的信息潮流似乎就是簡單的跨越虛空,然後就這樣消散在虛空中......真不知道這次信息爆發是指向性的還是全向爆發,如果是後者......”
“算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想了,這樣只會徒增煩惱,期望我們以後能擁有反過頭來研究或者解析它的資格吧。”維多維爾拍拍翟卡希爾的肩膀,在他面前,數學率核心的亮度開始逐漸提高,功率重新恢復,在確保整支艦隊彼此通訊良好之後,整座“虛空安全島”的位置表征信息開始被修改,艦隊再次踏上了征程。
雖然現在看來不可能在虛空中組建任何人們所能理解的坐標系,但是在之前的試驗性航行中,卡文瑞爾他們已經基本上確定了一套以不同信息表征的“秩序世界”為坐標點進而解析出的“秩序世界坐標系”,也就是根據秩序場(偽世界屏障)的不同頻率、不同數值所對應其所位於虛空中的不同“位置”來抽象出一種超空間概念,並建立在此概念基礎上的坐標組建方式。
雖然這也算是投機取巧,但是包括翟卡希爾和伊卡利姆等在內的擁有特殊能力或者是特別的知識觀點的人都已經確認,基於這套體系修改航行參數之後,艦隊的整體航線穩定性已經有了絕對明顯的改善。
面對再次開始的前進,所有人都明白,雖然在艦隊周圍信息海潮已經消散,但是引起這樣大規模的虛空級別現象,產生現象的“源頭”將會是一番怎樣的景象——維多維爾之前命令不要思考這個話題,除去確實難以得到準確的解之外,還有一層隱含的擔心:
碳基生物的心智,哪怕是疊加了大量的強化組件,即使是加上了底層協議的束縛和皇帝的命令,如果真的死要糾結在這樣的思考題上,那麽最好的結果也可能是會徹底失智發瘋,在加上之前艦隊中莫名的大規模身體(智慧體實體物質)信息崩潰現象,現在這些可怕的想法如果被某些方式根植於艦隊成員的思維體中,
那麽再跨越一次常理引起一次當前艦隊中還保有實體的人員的身體甚至靈魂崩潰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世界觀,或者說虛空觀……此時此刻或許正在被極大極大的拓展,但是並沒有人做好心理準備。
帝國艦隊的的確在虛空中航行,並且航行的距離超越曾經的任何行動。
但是……虛空會有多大呢?無限?多高的無限?還是說無限對於它已經沒有意義?
這樣的行動,即使現在看來宏大而遙遠,但是如果說對比自己已經知道的部分,最多最多恐怕……也就是相當於從一顆行星逃往一顆小行星暫避災難而已……
“人們……恐怕需要面臨新的轉變……”
“我們又回到了起點……”
“……我們……”
“希望可以忘記,但又不能忘記,我們經歷了什麽,我們又需要些什麽……太過超前……”
“……”
“誰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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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Χ象限。
濃稠黑暗的混沌被刺破,光源所在的秩序場不正常的波動著,厚重的秩序屏障在虛空中突兀的撐開,虛幻的屏障深厚凝實宛若星冕,並仿佛它的主人正在呼吸一般有規律的擴展和收縮。
在這層幾乎擁有實體,看起來比巨行星大氣層還要濃厚的秩序場包裹下,一片規模巨大的熾白色火海正在翻卷著,在這片熾白色的,仿佛恆星表面一般的熾烈煉獄上方,無以數計的怪異噴流和形似日珥的扭曲弧線正在似慢實快的瘋狂跳動著,許多“日珥”即使已經遠遠離開了火海表面但仍然威力無窮。
它們是強度難以想象的、無窮無盡的太初信息漲落。
在前不久,這裡還是一片沉寂。那時,這顆仿佛恆星一般的龐然大物完全不是這個形態,那時候的它表面呈現出一種極深的褐色,而質感就像黏稠的、即將冷卻的岩漿一般,全無半點活力,偶爾有一兩束微弱的信息噴流衝破凝滯的外殼也只能無力的貼在地面上流動,並很快轉化為新的外殼組成部分。然而很快,一道來自遙遠虛空的命令攪翻了這裡維持了數十萬個時間單位的寧靜:
Ηκ?νησηγεφυρ?ματο?εμφαν?ζεταιτομοιρα?ολ?θο?,στοτ?λο?τη?τετραγωνικ??ενεργοπο?ηση?σχεδ?ωνβαρκ?ντελ?ν
這道命令激活了這個龐然大物,蒼白色的光芒開始在虛空中驟然張開廣闊無垠的秩序場,但是在實際的展開過程中,這道命令所攜帶的猛烈死潮氣息擊毀了這個龐大信息體中的一部分結構——這是破損,破損需要得到修複。
這顆太陽的光芒能照亮凡人難以企及的領域,組成它需要的結構已經不知道需要多少邏輯與契機。現在,他就是這樣一顆無盡龐大的熾白色光團,但是它身上糾纏的無數因果、無數希冀最終難以被完全撫平,即使經歷再多的關聯屬性割裂,它也蘊含著太多的秘密。
破損雖小但深抵基礎,它需要修複,而為它提供物料的“來源”,便是那虛空中無以數計的、正在崩潰的世界與世界集群。那些羽毛、那些巨手,那些肆意伸展擴張的巨型結構正在看不見的地方迅速隕落,這顆詭異的太陽以它們為目標,奪取並吸引世界之心,用以完成自身結構的修複,但是在這激烈的信息碰撞過程中,虛空中最純粹的惡意在無意中引爆了這些可怖的“炸彈”。
一次超大規模信息海潮便順著一次無比強大的“超新星爆發”向虛空蔓延出去,這些雜亂的信息漲落中還有相當的部分其原有凝固的秩序並沒有被完全消解掉,在信息噴流彼此劇烈的互相作用中,部分信息又在概率與可能的海洋中碰巧恢復為它們在秩序世界中曾經擁有的樣子,然後飛快的被虛空吞噬消解,回歸虛無。
這樣威力絕倫的衝擊一旦完全作用於“正向”,哪怕是隻摘出其中的一束拉花也足以將世界吹散,然而在這顆恆星沸騰翻湧的火海煉獄上空,林立的熾烈蒼白色日珥噴流與濃厚的星冕層中,有兩片“小小”的陰影卻絲毫不在意掠過它們身邊的熾白色烈焰,無論信息風暴如何洗禮它們,兩片陰影面對下方明亮的光之海洋都巋然不動。
說這兩片陰影是“小小的”僅僅只是因為在這附近只有那顆碩大的熾白星體可以拿來做為參照物,面對那無邊無際的白色火海,厚度數十億千米的厚重星冕層和數億千米長的熾熱日珥,它們只能算是最微小的小個子。然而如果僅僅單獨從尺寸上來看的話,這兩片陰影絕對不是什麽袖珍物件,相反,它們擁有巨大的體量。
這是兩艘艦船。
從形製上,它們的外形完全相同,其主體是張角大約為三分之一圓的巨大飛翼,飛船頂點部位有一個相對於艦體而言較為微小的圓形缺口,兩條長邊在延伸的同時帶有略微向後彎曲的弧線。
飛翼尖端並不是凌厲的銳角,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顯得扁平並向後延展的“平台”,在飛船後方,兩條角線向中央重新眼神,並在線條整體靠內三分之二的部分勾勒出一片凸起,在繞過飛翼尖端的扁平區域之後則近乎成為一條直線,而兩組分別為六十度與三十度的,橫截面近似兩端有角的橢圓長尾,這兩組長尾從組成巨大飛翼整體的兩片看似單體結構的中間“邊緣”部位略微膨大出整體並向後延伸,構成六十度夾角的尾狀結構要更長一些並稍稍超過主飛翼位置後方兩點的連線,而構成三十度夾角的兩根長尾則基本與該連線持平。
在飛翼中部略顯單薄的連接結構與夾角較小的兩條長尾拱衛中,一個下端呈現出較為尖銳的V字形,而上方相對而言略微平緩,橫截面呈現出四邊形的主體將兩側的飛翼完全連接起來,四邊形主體兩邊對稱,靠近船首的兩條邊略短,而尾方則相對拉長。在劇烈的“恆星風暴”中,不斷劃過的巨大日珥和信息激流噴射掩蓋了它們的真實體量。
事實上,這兩座一模一樣的巨大飛翼型飛船,其長軸長足足有三億四千萬千米,如果將它們放在星明故鄉宇宙的恆星黃道面上,它們隻依靠翼尖就足以分割天體。
在附近噴湧的熾白色射流影響下,光與影不斷在兩艘飛船的表面上交替閃動著。黑色的外殼不時偏轉著一道道飛濺的熾白色射流,靜默的1它們沒有任何活性,但或許這更能證明它們性質的不凡。
......
在其中一艘飛船的中央核心艙中,幽深的黑暗艙室廣闊到似乎足以吞噬星空。在寬闊的大廳中央,一個忽然出現的懸浮微小圓球表面忽然亮起一個符號,這個忽然間亮起的符號閃動著紅色的光芒,而它所附著的,帶有一種滑膩光彩的黑色底層材料則在紅色光路的勾勒中刻印出了一個極為明顯的Σ標志,這個標志以中央的暗紋Σ為絕對主體,並向外衍生出了相當複雜的圖案:
黑色的Σ符號處於一個血紅色的圓形中央,而圓形的上下左右則分別突出了一個有些尖銳的半球形紋飾,紋飾中央則分別有一個開口朝向中央的V字型暗紋,這部分紋飾就像一隻眼睛的瞳孔一般。
在瞳孔外圍,一個比起中間部分而言相當大的的暗紅色環形將中間部分包圍起來,而從圓環的上下頂點處則向兩邊延伸進而圍出了一個絕對標準的菱形,菱形的長軸兩端則分別向中間延伸出一條相對四邊形整體稍細的長線,長線在“瞳孔”附近轉向並形成了一個留有兩個缺口的正方形。
在與眼睛極為相似的符號主體上下則分別連綴著一個與主體相似但要小的多的菱形,菱形中間則以陰文方式分別反映出兩個“σ”,在長軸的兩尖端位置則直接連綴著巨大的飛翼光紋。
在這個符號與底層的黑色基板剛剛協調完成後不久,黑紅色的花紋便忽然從原本規則的明亮光紋四周散發出來,即使擁有相同的底色,但是這些莫名的花紋卻擁有著與原本的圖案完全不同的感覺,如果一個智慧體擁有足夠的力量頂住來自黑紅色花紋所釋放出的狂亂氣息,那麽在看見它們的第一眼時它們就可以被完全區分開來,即使兩者已經深深地糾纏在一起。
花紋出現的同時還瞬間給周圍的氣氛帶來一股狂躁與壓抑之感,而被黑紅色花紋所附著的懸浮圓球則上下震顫起來,原本光滑的表面迅速乾枯腐朽下去,仿佛邪神降臨。
.Ητελικ?β?σηδεδομ?νωνσφραγ?ζειτην?ναρξη,κεν??σπρη?ναρξηπαγ?ματο?τ?ση?θ?ματο?
在正不斷蒸發產生黑色煙霧的圓球表面上,數行蒼白色的文字逐漸顯現出來, 一種奇異的,處於虛實之間的白色光芒掃過了這個正在走向崩潰邊緣的圓球,白光進行的掃描極為細致,圓球表面沒有一絲一毫的位置被遺漏。
隨後,仿佛時間被凍結一般,這個漂浮的球體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包括它原本所顯示的符號與溢出的詭異花紋。球體開始逐漸失去形體,並最終消失在虛無之中。
自此,在凡人看得見的領域裡,以及留有疑問的領域裡,貫穿太多心血和未知的“砝碼”開始運作。
它們割斷了同文明的聯系,割斷了同Σ這個偉大的印記的聯系,但是它們之間的聯系不可能徹底消失。
曾經,在理智逐漸湮滅的最後時期,這些強大的存在被製造出來,被文明之中最後理智的存在封印在文明的邊界之外,虛空的深處。
它們......或許將會是帶來災難、血淚、厄運和重生的複雜財富。
這或許難以形容,難以描述,它們將會牽扯,也已經牽扯了太多的故事和可能。然而,強大的存在對於周圍的環境而言總是如此——它們拉扯著周圍太多太多的內容,牽扯著無以數計的、位於無數領域和無窮層面的無數生命,而過大的差距將會無限的撕裂它們之間的平衡。這樣的一切,是簡單的故事、明確的三言兩語不可能講清楚的。
唯一的光芒來源消失了,黑暗與寂靜重新籠罩了這片廣袤虛無之境,而在這些難以理解的飛船外界,熾白色的強大噴流仍然在劇烈的活動著。在虛空中,這一幕不受干擾的進行著,璀璨,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