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空曠的虛無之中,點點波動從虛幻的秩序之外成型、坍縮並最終聚合。雙軛信息體綁定的最後一部分晶能將會在虛空中展開一片能夠短暫存在的秩序場,而這片秩序場,將會在瞬息之間,被慘白的熾烈光芒徹底撕碎。
作為純粹的虛數兵器,虛無之矛的破壞力相當驚人,但是秩序場消散之後,面對混沌的虛空環境,即使是虛數打擊,最終也會被無形的亂流席卷殆盡——說到底,存在屬性的“虛數一面”也能算是秩序的一個部分。
跨越廣闊世界區間的帝國疆土內部,數千發虛無之矛最終合並激起的資訊漣漪甚至可以在周遭世界的世界屏障上打出切實的影響。這樣的“爆炸”或者說是“秩序撕裂”在帝國領土之間接連爆發開來,一條近乎擁有實體的熾白閃電鏈在世界網絡之間迅速蔓延,然而……在秩序場被撕裂消散之後,虛空中並沒有留下更多的東西,更沒有殘骸。
“陛下,我們無法在有價值時間內鎖定決戰旗艦!它的虛點聚合速度遠大於我們!”
“繼續追蹤,以跟蹤作為第一優先要求,捕捉作為第二優先要求!在徹底失去回饋之前,務必捕捉所有決戰旗艦可能經過的虛空坐標信息!一定要確保虛無之矛對那些坐標以及附近的可能附屬坐標進行完全的破壞!決戰旗艦只要在那些坐標中留下任何一點東西,帝國就可能因為它付出無比慘烈的代價!”
世界之間的虛無之中,那對龐然的黑色巨翼在以同樣的方式跳躍著,掃描、鎖定正在帝國腹地中穿行的幽靈。虛點跳躍雖然極難追蹤,但是根據自己百萬年來的經驗,維多維爾和帝國也知道虛點跳躍的一部分屬性與實際生效能力,以及該如何盡可能捕捉到虛點信號——在雙軛虛數聯絡點逐漸消解排斥虛數屬性,共軛聯結在一起重新符合廣域秩序特征時,這對聯結後的位點將成為跨越無數虛空坐標的“引導信標”——與理論計算不同,這個信標雖然可能存在時間不長,但是它卻可以具有強烈的秩序反饋反應,在需要的時候,這個反應的強度可以高到難以想象。
而像是決戰旗艦這樣的龐大存在,在自洽法則裝甲足以兼容無比廣大的虛空環境中存在的信息偏移差距的同時,它極有可能,或者說確定可以確定像聖音禮讚一樣裝備著類似於世界之門的超級設施。那麽,在這個過程中,可能的引導信標反應,以及世界之門瞬時展開時形成的強大秩序瞬時坍塌反應將成為虛點跳躍唯有的、可以在實形資訊層面上被捕捉到的反饋信號。
而對於維多維爾而言,他還有一些更加極端的手段——
聯系與影響,所有資訊體都會留下自己與周遭環境以及其他存在的、各種各樣的關聯與影響。這樣的聯絡與影響在不同范圍、不同層面上有著各種各樣的表現與相關屬性,但是無論如何,它們都會普遍存在。視擾動源頭的資訊總度與表征強度,它本身的影響可以小到離開恆星系後,更廣闊的環境中與其有關的被擾動現象與關聯影響就可以衰弱到近乎不可查;也可以強到超越世界屏障的限制,超越虛空象限之間強大的集群世界觀差異的限制……
而所有的資訊體之間彼此影響、彼此產生聯系後最終徹底結成的大網經過秩序生物的理解記憶最終形成的可理解觀念,就是可以描述所有秩序世界內外一切的“當前假設結構”——它目前依托於現實結構而存在,但是倘若以此方式,以此視角去尋覓,
它真身的影子也並非不可被理解。 通過逆向解析這其中的映射聯系,有能力窺探這些等同於所有映射關聯的全向集合的存在可以根據散落的被動影響物逆推映射關系並查找影響發出的源頭,借助部分若隱若現的微弱聯系,維多維爾可以較為精確的捕捉那個幽靈一般的影子——但那也只是較為精確的捕捉到“影子”而已。
無盡聯系線中的一根或者幾根,相對於源頭而言能佔據多少權重呢?
一次次跳轉,一次次撲空的轟炸,逐漸反應過來的帝國開始讓自己領土世界之間的空缺中充斥著一重又一重不同密度不同結構的廣域雷達掃描波,然而,即使是在如此重重封鎖之下,那艘決戰旗艦的航跡仍然捉摸不定。
“莉爾,你能追蹤到那個影子嗎?”
“我在努力……那個散發著可怕味道的影子跳轉速度很快,並且它的部分行動……我難以理解,我能大致看到它,但是我也無法預測它之後的行動……可能,至多下一次。”
“很抱歉……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忘記了那團巨大的烏雲中可能還潛藏著一個影子……”
“這不是你的錯,現在,我們需要盡可能先把現實的問題處理好!”在意識共聯中,維多維爾開始陸續收到來自虛空烈陽-維斯瑞凡的部分感應引導,但是即使是現在全帝國所有的搜尋力量都在定位決戰旗艦,那個影子也依然有些模糊——
“等等,這種感覺,這是……我們的底蘊——?!”
“我們進步了太多,發展了太多,但是我們好像也忘記了些內容……該死!底蘊的相關部分……遺忘程度無法確認,現實的一部分被重構過了!”
……
可以確認的是,決戰旗艦使用虛點跳躍的時間必然要比維多維爾長得多,使用方式也必然要比維多維爾多樣。即使是陷入混亂,被死潮腐蝕,恐怕可能是千百億年的使用過程中所積攢的“經驗”也足夠將與之有關的一切刻入那些龐大幽靈的底層神經深處。現在的帝國,連自己這個“二把刀”都不一定能保證捕捉到,攔截則更是艱難,更何況是技術的創造者和遠遠比自己資深正統的使用者們呢?
……
在一次次閃爍中,那個影子,還有它留下的痕跡正在變得越來越暗淡稀薄,自始至終,它都沒有留下什麽帝國自身設備值得追蹤的明顯痕跡。
“.…..廣域雷達掃描陣列未發現新的異常信號。”
“沒有檢測到新的虛點跳躍痕跡……”
“相關影響減弱,聯系線強度衰弱,已經低於逆向查探所需強度……”
“陛下,天區皇帝聯席會議反饋,沒有捕捉到新的有價值相關信息……”
“跟丟了……第零天區主力艦隊駐防虛空烈陽及其周邊世界,帝國所有艦隊增強巡查檢測密度,嚴格篩檢烈陽秩序場以及烈陽周邊的虛空環境!”在兩座總旗艦內部廣闊的資訊海洋中,維多維爾的不滿與懊惱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波紋,然而現在……惱怒已經沒意義了。
“很抱歉……”在烈陽表面上一處平靜的角落中,不久之前才“大夢初醒”的女孩心中泛起了一股股不平靜,在短暫的溝通之後,女孩抬起頭,看向那深邃到仿佛能吞噬感覺與意識的天空。天空之外,許多若隱若現的光點正在迅速轉化為一輪輪廣闊的明日。伴隨著一聲輕歎,女孩的手輕揮了一下,暴躁熾熱的無數日珥瞬間便減少大半,其中有許多正達到鼎盛狀態的噴流甚至直接消弭於無形。
“心中……這就是他們說的,家裡的人說的後悔與……難過嗎?只是,這樣的感覺……好像曾經……很強烈……”看著密密麻麻幾乎佔據了整面天穹的龐大艦隊,女孩輕輕捂住了額頭。
“一定有什麽事情,一定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在我身上發生過……”
……
“唉,生命形態差異可能導致的巨大感知差異又一次被遺忘了……已經錄入固定式思維線程,思考優先度提權完成……算了,即使有數據,就算我能追上那艘船,也不見得就能把它留下……啊,對,上一次斷裂帶戰役中,決戰旗艦是自毀的……這是,自我開解,還是無奈?”
總旗艦內部的資訊海洋中,無數有規律的邏輯模型與符文陣列在光影交錯之間沉浮,規模宏大的多維矩陣被折疊,概率群、密差算子、類歸陣列等等無數式列穿梭其中,在它們的冶煉與過濾之下,維斯瑞凡-虛空烈陽的“混沌感官”終於被解析量化,成為了可以被維多維爾用秩序視角來進行觀測的實體資訊結構。
“場……沒錯,決戰旗艦處於莉爾無意識中散發出的場的內部,而那樣一個帶有死潮汙染的異物會在場中留下明顯的痕跡,再加上莉爾本身可能擁有的模糊感知……我明白了,原來影響帝國命運走向的存在,它散發出的影響,或者說“壓力”是以這樣的方式來最終實現對周遭虛空環境的干擾的…….”
“難以想象,我們居然會就這樣輕易地忘記、將這些事情當做自然而然的背景環境並研究了它上百萬年……”面對逐漸成型的嶄新結果,維多維爾的心中五味雜陳,“這種感覺……以前也有過幾次……流亡方舟,還有末日和綁定……”
無數演算出的結果都可以作為憑據證明自己不久之前才確立的猜想,一個明顯的事實擺在維多維爾的面前:
就像家園世界中的恆星會因為太陽風而在太空中吹出一個泡泡一樣——恆星釋放出大量的高能帶電粒子流,這些蘊含著巨大能量的“風”在向深空跋涉的途中會與可能在其前進路徑上的星際塵埃碰撞,會受到恆星的引力牽引,會與來自其他恆星、來自深空的各類高能射線互相影響偏轉。這樣的事情持續一段時間後,一顆被拉長的怪異泡泡就會將恆星,以及恆星周圍可能的天體包裹起來,保護它們免受來自深空高能射線的直擊。
這顆泡泡的邊界,便是太陽風頂,太陽風與太陽庇護區的邊界。泡泡的內部,遍布著恆星風的痕跡與影響。
現在,虛空烈陽同樣如此。
虛空烈陽的表面會噴發出數量巨大的日珥和星冕射流,這些射流中有相當一部分並不會回到烈陽的表面,它們會在烈陽的秩序場中飛行,抵達秩序場的邊緣,並在那之後躍入虛空。
在數次與維斯瑞凡短暫互動的過程中,維多維爾確認,那些熾白色的宏偉日珥實際上就是高濃度的資訊流,或許是因為它的創造者的習慣,也可能是維斯瑞凡自己的習慣,也有可能是某種概念層面上的具象化投影——虛空烈陽與“太陽”非常類似,而那些星冕與日珥也能同恆星的相關活動與實際結構對應起來。
作為賦值程度極低的資訊,由於其指向性低得令人發指,在後來的測試中,帝國甚至發現,那些綿延成百上千億公裡但缺乏對事件指向性的巨大日珥對於單一目標的直接破壞力甚至還不如最普通的晶能主炮——這或許也是“資訊影響”的某種特異性表現之一。
如果這些信息射流具有極強的指向性,那麽它們完全可以在最堅固的世界屏障上像是燒玻璃一樣燒出一條又一條對應於概念和法則層面的扭曲斷口;但是就像現在這樣,它們沒有指向性的話,那麽……恐怕無論它們如何肆虐,恐怕也與身邊拂過的微風無異。
然而……目前看來,虛空烈陽絕對不會如此簡單。
如果以上推論如此簡單就能斷定虛空烈陽的絕大部分功能與相關屬性,那麽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那些從烈陽上剝離的信息流如果直接以它們原本的姿態進入虛空,那麽那些實體化的資訊射流肯定會被虛空快速吞噬消解。可以肯定,這些在秩序場內看起來指向性極低的隨意性射流在脫離秩序場、被拋入虛空的那一瞬間會立刻改變其原有資訊結構。
目前推測,其最終形式可能類似於某種頻率晦澀的廣域虛空雷達波——目前還不確定導致這種變化的因素究竟是烈陽本身自行搭載的,還是烈陽的秩序場邊界蘊含著以前沒有被帝國發現的資訊塑造模型……最終的結果,就是那些原本混亂的低指向性信息在脫離虛空烈陽之後,會立即轉變形態並輻射相當廣大的范圍,在虛空中吹出一個與太陽風泡泡類似的結構。
現在,整個帝國都被籠罩在了虛空烈陽的恆星風之下,恆星風在帝國所在的虛空環境中形成了廣闊的場——場非常稀薄,強度很低,並且也會增強和消亡,即使是高精度掃描雷達也不會因為這片場而多捕捉到幾次信號。但是比起零,哪怕有萬分之一甚至是億分之一的“突出”出現了,它可能造成的影響就是絕對且明顯的!
“理論虛空場、概率閃電簇、創世紀規律、虛數拆解、真正的泛存在規律……難以想象,這些百萬年來,即使知道有虛空場這樣一種存在,但是整個帝國卻也都還是將這些存在一直當做是客觀環境和真理……它們到底是經歷怎樣的擾動和塑造之後最終出現的?!它們究竟與原本的自然環境產生了怎樣的互動?!”
面對算子之間不斷迸發出的驚人結果,維多維爾的心中開始感覺到一陣陣驚愕,恐懼以及焦慮——為什麽自己以前沒有這樣想過?如此可怕、如此難以令人接受的結果,它們已經擺在自己的身邊近百萬年,但是自己卻從未發現過,從未想過與之有關的任何一類可能?甚至……會不會是帝國曾經想過、做過、評估過,但是由於那艘決戰旗艦百萬年來“邊界線”系統啟動與關閉攪動了敘事結構的穩定,首先被吞噬抹除隨後又被釋放的巨量記憶與影響糾纏撼動了許多過去與未來,客觀現實因為因果變異而在未被察覺的情況下扭曲,這是否已經導致許多記憶中的事情......在潛移默化中變質多次了呢?
客觀?還是主觀?真理本相究竟為何?文明、帝國應該如何認識自己周圍生活的環境?自己又該如何去做?認知應如何最終確立?虛空與秩序的邊界究竟處於何處?
理論上,虛空為零,所有可理解、不可理解,正確與錯誤,過往與未來等等一切概念都需要建立在秩序結構中,失去秩序結構以後,它們能夠影響干涉的所有信息就將不複存在,它們本身也會隨之失去意義——這個界限……在哪?
虛空會自發向秩序衰變……虛空中自發的創世紀活動由此誕生,而除去創世紀活動,在世界屏障之外,虛空中或許無時無刻都在發生大大小小的各類事件。只不過,這些事件自身的信息總度太低,其概率密度也太低,低到它在富集足夠的信息並“突出”之前就會消散……這或許,就是概率閃電簇原本的真相?概率閃電簇或許原本不可見,是虛空烈陽的場對帝國周遭虛空環境進行覆蓋與互動後,疊加在其“上方”的場增強了概率閃電簇本身的信息聚合程度和發生概率,這才創造出了可以被利用的實際概率富集區間?虛空場或許也是如此?
“另外……如果虛空是零,那麽,現在無限延展的秩序,秩序中存在的各類結構,秩序本身的種種規律……是如何來的?自然形成,還是……被塑造的?”
奧卡姆剃刀所圈定的思維回路再也無法壓製維多維爾暴漲的混亂思維線程,無數認知觀念上的巨大差異導致的認知割裂與世界觀衝撞匯聚形成了足以擠壓天地的壓力,在文明存續與自我認知的多重傾軋之中,維多維爾的身軀被無形的重壓壓下去,壓下去……
……
“第二天區分艦隊已經抵達防守陣位。”
“第七天區臨時烈陽星冕資訊引導陣列已經就位。”
“時間趨勢扭曲艦隊陣列已經就位,整體幻境遮罩場已經就位。”
“泛用型廣域護盾展開裝置已經就位,三類強化型資訊賦值頻率廣播器就位,天區防護艦隊已經就位。”
“第九天區……”
在最初的驚愕消散之後,帝國的注意力開始向烈陽集中。
所有的物質性天區,形態各異的資訊賦值方式與運作模式都將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斷的輸送給這顆足以影響整個帝國命運的龐大太陽。無數高位軌道設施與基站的層層遮擋之間,金紅色與紫色的光芒不時閃過。
這樣的調動,並不在帝國的任何已知規劃中。即使帝國能瞬時將目的與要求傳達至所有人,他們做出反應也需要時間,也需要考慮帝國現有設施能夠做到的極限。龐大的艦隊還在源源不斷的從各個地區趕來,帝國百萬年來積攢的底蘊匯聚在一起,拱衛在秩序場結構中的無數造物就像繁星一般,點亮了虛空烈陽上空那長久以來與虛空一樣黑暗虛無的天空。
“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仍然有人記得曾經的場景,很多站在這裡的人甚至經歷過曾經的災難。他們思維的底層結構中,某些已經被塵封的回憶正在衝擊奧卡姆剃刀回路的邊界。
“陛下,請小心!”
“……嗯,我會為大家,為了家而盡力的!小心!”
廣布星球表面的星冕與日珥射流在一瞬間失去了懶散與隨意,維斯瑞凡下意識的反應裡,它們的指向能力被瞬間拔高。它們匯聚在一起,形成了跨越無數光年的龐大“慧尾”,這慧尾貫穿了所有黏滯的秩序空間與時空秩向,就像是烈陽瞬間被暴風掃過一般。它們以近乎無限大的速度越過秋毫無犯的各類帝國設施,並在秩序場邊界的漩渦中驟然炸開。
無數星點自秩序場中浮現,烈陽空洞的天穹中出現了一副複雜深邃的星圖,璀璨的光點在稍微的顫抖之後,便匯聚成一陣陣暴雨,一根根長矛,被強大的恆星風裹挾並狠狠砸向秩序場中那道正在增強並不被歡迎的噪音之源。
最先展開的,是虛資訊投影迭代——在視線拓寬之後,這些曾經被認為是“模糊加成”的迭代方式似乎有了許多新的認識。在無數節點彼此注視,彼此關聯的情況下,不同個體之間的認知與記憶聯結成為近乎實體的存在,它們就是無形的護盾、裝甲與信念。這樣的防護……或許幾百上千層也不會有什麽實質性的效果,但是如果有幾百億、上千億層甚至更多呢?
逐漸變得厚重並重新清明的防護范圍內,在隨後展開的強現實穩定場內部,成百上千條金紅色的炫目光柱開始從一隻隻巨型“天淵鱝”的巨口中噴吐出來。“壁壘”歷經幾十萬年的使用,已經在各個方面日趨成熟可控,艦隊級存在性富集信標的諸項性能已經穩定,在經過網段拆分與艦隊功能協變之後,它們可以通過網絡編組,充當龐大艦隊集群中遊離的離散核心。
烈陽秩序場與虛空邊界的混沌夾縫中,灰暗的濃雲正在不斷積累。厚重的雲團正在逐漸加速旋轉,形成吞天沃日的可怖漩渦。無數道璀璨的光流與輝煌的星點在雲霧中爆發,擊出無數裂口。然而,在短暫的爆發之後,它們就會像是被凍結一樣凝滯,然後無聲的消散。粘稠的黑紅色流光開始從漩渦中滲透出來。漩渦深處,無數道黑色的閃電穿行其中,並隨著自身的延伸與擴展分裂出無數猙獰狂放的枝杈,枝杈之間,遊走著星空的負片。
與覆壓天空的濃雲分庭抗禮的,是烈陽表面無數怒張的日珥。熾烈的星冕層在維斯瑞凡的拚力控制下,正在逐漸形成可以遏製強現實穩定場與秩序修正廣域融合場的結構體。上千道刺破天穹的金紅色光柱叢林之間,艦隊矩陣中的每一艘船都開始生成一道無形的薄膜,而這些暗淡的光膜並不完全屬於自己——每一艘船的部分護盾都會被水晶矩陣廣播,連接至整個艦隊。無數艦船貢獻的余量交織在一起,在天穹中結成凝實厚重的聯合護盾,形成飛架天極的城牆。
“艦隊已經做好準備,聯絡總旗艦,烈陽——”
霎時間,沉默降臨。
空間似乎被完全凍結了。
混沌漩渦的深處,決戰旗艦巍峨的身軀相比於這道漩渦而言幾乎可以說不值一提,但是從漩渦中猛然點亮的躍入反應……
瞬時在帝國艦隊廣域掃描陣列中出現的特異位點,不亞於在三秩視野中再製造出一片星空。
現在,就在這狹窄混沌的秩序場中,疊加著至少三層或虛或實的星空。
短短瞬息,兩組規模巨大的信息體之間掀起的驚濤駭浪便淹沒了這片特殊而厚重的秩序場內部最後的一點寧靜,混沌傾軋中,現實扎根的地基正在被交織的洪流燒毀。
焦灼,拉鋸戰,白熱化……這樣的戰場,開火即可抵達最殘酷的極限,沒有任何緩衝的余地。
……
“干擾正在突破——通訊已經連接,陛下,虛空烈陽遭遇最嚴重襲擊,在侵入的敵方艦隊中發現數型新等級旗艦……數量龐大,確認富集信標可阻擋分流後的末日–創世信息流……”
“……在數個方向區間遭遇數量龐大的敵艦隊,同時發現大規模不穩定信息波動……帝國所有聖音禮讚要塞命令優先度修改, 立刻支援烈陽戰場,我隨後抵達——”
“不行,小心——”
……
比起話語和數據圖紙,包含這些話語含義的意識波能以更迅速的方式跨越遙遠時空。
然而,即使是意識波,也需要時間組碼、編織。
現在……沒有時間了。
……
“——什麽?”
這是無數靈魂最後的思維線程中留下的疑問。
滾燙的黑紅色血霧吞噬了無以數計的智慧與靈魂。
混沌洪流的軌跡擊穿了烈陽的秩序場,從所有可能的方向傾瀉而出,艦隊的核心光柱被一根根掐滅,星啟堡壘被融化,在狂舞的血霧中變成一道道轉瞬即逝的殘影,聯合護盾出現了無數卷曲的猙獰裂口,而與之對應的艦隊塊,則在瞬間被炸成了片片肆意擴張的塵埃。
末日–創世那標志性的黑紅色光芒貫穿了規模龐大的艦隊防線,它們的余波透過秩序場的防護,就像是猛烈的陽光燒穿天穹,從厚重雲層的縫隙中穿透過來,照亮幽暗的海面。只是現在,這個場景反了過來。
女孩最後一刻的視線中,充斥的不僅僅是混沌強大的黑紅色光芒,還有光芒背後,無數強大但空洞的意志已經被折磨到極端扭曲後無盡的憤怒,以及無窮無盡的的狂躁和喧囂,無數無數查不出任何細節的迷離呢喃還有……盤根錯節的,無界,無邊亦無底的陰影。
“莉爾!卡西婭!!不……等等,難道……潮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