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纏繞著無數條破碎黑紅色晶體雲海的汙濁世界結構之中,猙獰的虛之眼所裹挾的毀滅性真理席卷了一切不被雙方納入自身庇護范圍的多余結構。
空間秩被撐裂撕碎,附加的、被整體秩序來源的絕對排斥屬性,直接決定了這些存在於虛數湮滅光芒照射之下的混亂結構根本不可能存活超過一個可以被描述的瞬間。
“敵方秩序修正廣域融合場強度與壓製范圍出現略微的下降……我方艦隊戰場集群壓力下降……奧術王座與虛空矩陣進入恢復狀態,等待下一次支援到來。”
熾白的真理之火很快便被湧動的廣域融合場徹底淹沒熄滅,不過這一瞬間的回彈需求也足夠奧術王座和虛空矩陣在戰場上稍微多佔據一點點主動權並有時間去稍微恢復一下自身。
攻擊映射割裂系統也有同強度下的維持范圍,在此基礎上也可以收縮和擴張——但是,任何一絲一毫焦灼戰爭之中所產生的實質性變動,都有可能需要成百上千年的拉鋸戰堆砌戰果才能最終得到。
在這一次虛數打擊的一系列擾動余波之下,一堵由混亂的資訊所形成的無形牆壁從Σ艦隊的深處爆發出來並一路碾過了它擴展路徑之上的一切Σ戰艦並隨之摧毀了相當數量的虛資訊聯絡投影,以及原本被錨定的強現實信息基點。
就像兩塊巨大的地層斷裂盤在斷層面處引發激烈震動之後,承載著來自整體巨大推擠壓力的斷面崩潰,結構驟然產生規模巨大的錯動並徹底將其中的能量釋放一般。單單看本體,Σ的艦隊本體那時的組成只能勉強被腦補出擁有這一結構,但是在現在帝國每一個人的視野之中所呈現的,已經早已不只是光與影的活動這麽簡單。
堆砌在兩塊巨大艦隊盤周圍,無比高聳的虛資訊壁壘驟然崩塌,就像在裂谷中引爆最猛烈的烈性炸藥之後,兩側潰入深淵中曾經的懸崖。
這次劇烈的擾動並沒有直接摧毀任何擁有實際存在屬性的Σ戰艦,更沒有造成什麽大規模的實質性破壞,決戰旗艦功能枝和越來越龐大和成熟的敵方艦隊體系壓製了這小小的破裂所造成的影響,但是這幾乎可以說即使面臨超高強度的信息映射隔絕卻仍能將自己的影響力隔空以一定的強度“震”在防護區域內部,並如同炸毀山崖一般按照預設的象征命令生效並帶來明確的影響,這背後的深遠意義和當前的戰果就已經足夠了。
在麻木稍微褪去的瞬間,痛苦與疲憊便立刻徹底佔據了維多維爾的主意識,數千年來,無論是維持整個帝國艦隊在此處的陣地也好,維持帝國的“國士無雙”狀態也罷,這些行為之中的每一條幾乎都相當於是在榨取維多維爾本源的靈魂力量。
……
數千年以來,在成千上萬甚至更多的世界之中,無數人都在面對著同樣的場景,混雜著無盡的混沌,無盡,殘酷。你或許會對它麻木,但是即使是你陷入麻木,其身體和靈魂也必然早已形成了無比敏感的應激反應。無論在自己面對的那堵阻塞整個世界前進道路的黑紅色巨牆在這一瞬間比起上一瞬間發生了任何變化,麻木的意識與靈魂也必然會立刻做出反應,而這些反應也會立刻轉化為行動——這些下意識行動可能能幫助艦隊較好的擋住一輪新的新月射線,也有可能因為日蝕級那無孔不入的詭異壓製繞過了國士無雙的保護而損失大量的存在性偏轉信標。
然而,無論結果如何,追究這一次的判斷所帶來的影響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在下一個可以被反應的瞬間,
足以被稱之為“全新”的火力模式與足以扭曲最強大的晶能造物的死潮汙染就會再一次徹底席卷整個世界與帝國艦隊防護體系的每一個角落,並將曾經的影響徹底覆蓋。 卡文瑞爾的主要投影們面對這樣的情況,翟卡希爾面對這樣的情況,卡西婭面對這樣的情況,埃爾溫、艾思凱特……從足以包攬一切的星明皇帝,到足夠守護一方的天區皇帝,再到“移動的疆土”艦隊指揮官,每一座星啟堡壘那只有一串編號的艦長,還有每一位將自己的靈魂融入整個作戰體系,為整個龐大的戰爭系統提供資訊演算的士兵們……
這是每一個帝國個體都將不得不最終面對的,也是整個帝國必須面對的。
必須小心謹慎,必須時時刻刻注意封鎖自身的強現實穩定場以及高頻指向性奧術修正場,必須維持聯合護盾絕對的強度與穩定性,彌散在場域與護盾防護區域之外的存在性偏轉信標必須時刻更替,確保每一條危險的映射軸都不能在自己的主存在性之上停留太長的時間——無比殘酷的、來自信息與真理層面上的無盡輪回與本源碾壓早已徹底粉碎了“安全”二字。哪怕下一次存在性偏轉信標的生成將會付出血與生命的代價,甚至是使得飛船出現概念性的悖論,但倘若這一節點無法被替換,那麽它就將不得不執行這些殘酷的、來自整體存在這一概念層面上的割裂。
沒有人知道讓這些映射軸在自己的本體之上存留太久,最終所產生的結果究竟會以怎樣的方式將自己送達死亡——當兩個實體之間的不可逆映射建立,這兩個實體彼此之間的命運就已經注定;當兩個實體已經開始建立實形的資訊交互,進而其中的某一資訊體已經成為了高秩視角下毫無阻礙毫不設防,可以被隨意解析拿捏的紙張,那往往就代表著——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這是來自於已經隕落者的血的教訓。
在橫亙每一條被展開的空間秩中躍動的戰場范圍控制場中,閃爍的導彈與有形無形的信息攻擊每一次都能在這些渾濁的混沌防禦體系外緣撕出無數的裂口,而這些裂口反過來也標記著這些攻擊所建立的“映射路徑”之中的一部分對應現實世界實體的聯絡關系——外緣區域。
在這樣的作戰體系整體控制之下,即使是已經聯合的、擁有完整防禦體系的小型艦隊集群也不敢直接嘗試強闖對方設立的秩序修正廣域融合場,正如那些已經被標明路徑並在混沌的資訊海潮之中化為一簇簇最絢爛的輝煌爆炸與漆黑夜幕降臨的導彈集群們一樣,在有形的路徑盡頭被攔截火力,或者直接被並不兼容自身的存在屬性否決掉本體生存的意義摧毀後爆發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輝煌榮光。
脫離體系的庇護,恐怕即使是星啟聖裁這樣強大的戰鬥堡壘,在渾濁的秩序修正廣域融合場的中外圍也會被徹底否決自身的存在,更不要說想要去真的強闖這堪比虛空天淵的阻礙。
而現在,來自虛空之中的蠻橫外力卻仿佛一把無比堅硬的扳手,它的出現扭曲,甚至是掰碎了幾千年來這兩枚已經被彼此之間那互相違背的運作模式強行壓製到咬合的嚴絲合縫的齒輪。聖音禮讚的那源自於悖論存在性層面上的虛數打擊繞過了對存在的定義與描述,而在最後轉化為實形存在的關頭,在被否決之前,這條貫穿虛空之中龐大世界基礎差距的傳送軸就足夠碾壓一切世界之門,將那只能被虛空環境,或許還有死潮才能接納的反秩序打擊以百分之百的強度狠狠地轟在敵人防護體系那難以被撼動的內部。
“聖音禮讚”虛空要塞群的出現大大推進了這場膠著已久的戰爭的整體進程,不過即使是面對著這可喜的初步戰果,最終也冷靜下來的帝國指揮者們也都明白:這一項由部分突破最終促成的“集大成者”只不過是完善了帝國當前的作戰體系而已。
帝國還遠遠不可能正面直接對抗真正理論之中完整的Σ艦隊,事實上,星明艦隊能夠撐到現在,一方面是因為源源不斷填入戰場的星啟聖裁等超級旗艦數量已經形成壓製,而最危險最強大的決戰旗艦功能枝,則是被維多維爾和兩座前末日方舟攔在了秩序環境的邊緣。
如果沒有這無可選擇的對等,曾經由五萬座星啟堡壘的拆解射線所勾勒出的白物質“死亡之路”,眼下便會由被稱之為【末日–創世】的決戰旗艦主火力取代並反向,這條光路所播撒的死亡,也將會如同暴雨一般全部潑灑在帝國艦隊的身上。
作為遠遠走在自己母文明之前的超級文明,它們對於一切環境的研究都走在自己面前也屬於理所當然,或許是因為考慮到虛數打擊生效會受到某些因素的拮抗,或許是因為在成熟體系的規模分級之下,此類武器已經擁有了更加優良的替代品……
即使目前帝國艦隊並沒有接觸到Σ艦隊除了虛數虛空阱之外所擁有的、對於可能是整片懸浮於虛空“0”的不可定義不可描述屬性之上,與全部的世界結構、超凡資訊、虛空象限、真理等等一切構成徹底對立的“存在性虛數”武器,但是這也絕對不會就意味著Σ文明沒有擁有它們,更不可能說明Σ文明沒有研究過它們。
畢竟,僅僅是根據維多維爾那本身就已經有些模糊的、被兩座來源與意義都不甚明了的末日方舟強行綁定時就強行灌入的記憶就能推算出來,帝國艦隊目前所記錄的各類Σ文明所擁有的、單獨拿出一艘來就能令整個世界資訊結構顫抖的超級旗艦總共才三種,而僅僅是種類上的問題,Σ文明所擁有的實際超旗種類就有可能比這個“三”高出可能幾百倍,更別提具體的數量了——
這一殘酷但卻又符合理性的現實判斷早已在星明帝國擴張伊始的時候就已經被刻入了每一個帝國個體的靈魂底層,用以告誡所有人自己所在的文明可能要面對的、永不結束甚至更大的概率是將自己反噬致死的目標話語究竟意味著什麽:
星明文明如想生存那麽需要面對的是什麽?要面對的是這個被定義為“Σ”的文明由於某些原因導致的、文明本體死亡之後屍體轉化出來的大批腐化亡靈,而這些帶有強大的力量甚至是些許理智的腐化幽靈集群所代表的又是什麽?
它們是Σ文明曾經所擁有的整體體系的延伸,是這一次根本不能用秩序描述來衡量形容的天災淘洗之後的剩余結構。
即使這剩下的殘渣比起曾經已經是百不存一,萬不存一甚至更慘,星明文明要面對的也是一整套的,可能已經以自己就算加足死力也無法追及的速度,在比自己高出幾十甚至上百個數量級的基礎上爆炸式發展了幾萬億次世界輪回的完整體系!!
如果說僅僅是帝國現有的,這點從殘渣之上發展起來的,無論是長度,深度還是廣度都薄弱到根本無法與前者相提並論的脆弱結構就能夠抗衡Σ,那才應該要問一句:
憑?什?麽?
現在,帝國艦隊除了奧術王座和虛空矩陣這兩艘擁有清晰意識的、高度可控的總旗艦能夠在對應的位階上對抗帝國現在所遇到的最高端戰力——決戰旗艦功能枝,然後由聖音禮讚構成的集群或許能夠在強出力的狀態下秒掉結構類似於“移動的疆土”、常規個體遠遠多於旗艦級單位數量的該類型艦隊結構,其他的任何單位也就只能保持在“僵持”這一水平,帝國的任何突破也僅僅只能針對當前,而下一次帝國艦隊到底會面對什麽,則是永遠的未知。
而包括每一個人在內,每一個組合體在內,整個帝國超意識在內,所有的一切的經歷之中,許多部分已經不再重要,強大的艦隊終有一天會覆滅,絢爛的炮火終有停息之時,甚至是概念和法則也有不複存在的那一天。
一就是萬,萬就是一,每一個個體都是帝國的耳目,而多聽、所想、所做擴展到具體層面上的,是帝國,也是每一個人。
整理自己的經歷之中有價值的部分,將這些排除掉並不需要修飾的、最樸實最有利用價值的部分封存在世界線存儲庫裡,封存在靈魂裡,封存在總旗艦中甚至封存在整個網絡裡,讓這些經歷與自己的活動成為文明能夠生存下去的基礎,以及基礎認知再推動的根本理論,這才是最重要的。
而那些絢爛的光影,無數來自網絡深處的感慨和總結,甚至是對於生命的追憶和祝福……
對於文明而言,當要做出最終的選擇時,它們才是無效字符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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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個戰爭千年開始了。
流淌在虛空之中,足以使得臨近世界僅僅因為其渾濁的秩序場拋撒出來的衍生影響就產生重大畸變的血色長河,在奔湧沸騰了五千多年之後終於斷流。
“陛下,已經檢測到所有存在之網外側敵意反應徹底枯竭,全戰場所有世界攻擊強度下降加快,“聖音禮讚”對敵方秩序修正廣域融合場拆解速度高於預期——我們的支援將很快抵達。”
“了解,在外圍環境徹底清除乾淨之後,總旗艦將會為艦隊啟動虛點跳躍引導坐標。”
在數百個明滅的虛之眼不間斷的注視之下,在獲得了數百座高強度的虛空要塞強火力壓製之後,Σ決戰旗艦功能枝的超強度秩序修正廣域融合場的強度在維持了五千年以上根本無法被撼動的極限波動之後,終於出現了可能下降的趨勢。
“【星陣之終】戰場倒影建立完成;【神聖意志】目標指向建立完成,各已經完成世界內清剿的天區分艦隊在文明主軸三分鍾內做好跳躍應對準備。”
在維多維爾的意志控制之下,影影綽綽似虛似實的紫色輝光悄然爬上了世界另一半那已經殘破的黑霧;耀眼的混沌光芒在空間秩的空隙中瞬間爆發。 晦暗的漩渦天幕之中,敵艦從數量到虛資訊投影等一切存在威脅的屬性均已開始出現大趨勢上的緩慢下降。
“……只要……有了趨勢,擁有足夠支援的情況下,再有……幾萬年,或許可能就足夠攻擊其本體了吧……”回憶起漫長歷史之中並不連續的一系列片段,維多維爾最終稍微搖了搖頭。
在兩座龐然巨翼周圍可能是數百萬光年之外的黑暗深空之中,不可名狀的花紋開始從陰影中逐漸浮現,呈現著雙軛狀態的反秩坐標被逐漸賦予可以描述的實形,光影被力量攪動著,無形的力量使得光紋扭曲、匯聚並最終將兩團宛若濃雲的光暈徹底兼並。
“跳躍信標激活準備……十,九,八,七……”
“不!”在維多維爾心底,一個混雜著深抵靈魂的驚惶是女聲驟然響起。
“什麽?”維多維爾下意識的中止了跳躍門的繼續展開,而他的疑問,幾乎可以說是在一瞬間得到了解答。
在無法區域的另一邊,一種未曾被記錄的血色六棱花紋迅速從兩座決戰旗艦的外表劃過。
猛烈的黑潮驟然席卷了整個世界,甚至在維多維爾的感知中,整個帝國都好像徹底消失了一瞬間。
“這是……”
遲疑之中,黑暗已經成型,維多維爾一瞬間甚至感覺,即使是對於世界本身似乎也已經出現了上下的概念,整支艦隊還有自己,似乎正在不斷墜落下去。
“……斷裂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