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船艙中再一次陷入了寂靜，好一會後才有人發問道，“學長，我們的虛空旅程開始了嗎?”

　　“是的，已經開始了，目前我們所在的船隊正在虛空中高速航行。”

　　“......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如果在虛空航行時你有了其它異樣的感覺，那麽我們就離出事故不遠了。”說到這裡，來自uqhc9841321的聲音變得大了些，語氣中也多了幾分嚴肅:“雖然目前帝國的虛空航行技術已經相對成熟，已經可以規避大部分可能出現的危險，但是虛空航行本身仍然存在著諸多問題和困難。而作為一種技術體系，虛空航行這條技術線的發展之路恐怕是沒有盡頭的。”

　　“......我們目前的航行很平滑。”坐在窗邊，注意力一直放在舷窗之外的克裡茲忽然說道。

　　“......是的，航行方式很平滑，因為我們目前是在帝國境內，帝國力量的影響范圍內航行。”面對這一句有些突然的話語，uqhc9841321有些驚訝地向後望了望，“虛空航行的具體航行軌跡可以相對籠統的分成兩個大類，它們分別適應於兩類虛空環境，一類是已經探明的、具有設施輔助的虛空環境。在這樣的虛空環境中航行時，帝國艦船可以通過聯合導航系統進行間隔很低的路線溝通與航向修正動作，這樣的航行方式也可以被籠統的稱為是連續式航行。這種航行方式可以將跳躍前後秩序場之間的差異壓縮到很小，艦船因為環境衝突而產生的損耗也能被壓到低到近乎沒有的水平——你們應該知道，跳躍帶來的影響會隨著跳躍結束而被清零。”

　　“與已探明區域相對應的是未探明區域，也就是所謂的“白區”。如果是要進入白區的話，這樣的航行方式則不適用。在進入白區之後，艦船在進行虛空航行時使用“跳躍式航行”。同第一種方式相比，這種虛空航行方式的顯著變化是減少了跳躍次數並增大了跳躍幅度——在不過多失去“速度”的同時，這樣的航行方式相對而言更多的保證安全與保留準確。”

　　“......我有之前上課時感受到的那種壓迫感了。”

　　“確實。”

　　“哈，咱們都還要學更多的東西——我在這裡說的這些都很淺顯，連概述都算不上。”

　　“......忽然想知道它們是怎麽被發現、怎麽被製造出來的了。”

　　“那就需要你們選擇這個方向然後努力去做了——不過據我所知......在選定方向的時候，有些方向所對應的未來並不會十分明朗，甚至可能會充滿危險，而在你們選方向時如果選到這樣的方向的話，你的決定會被再三確認。一旦最終確定下來，就沒有退縮的余地了，你們一定要重視，這不能不當回事的。”

　　“好。”

　　“這麽說......這跟中級教育時期是否需要注銷自己的那個選擇有類似之處?”

　　“這個更加現實且嚴格——在帝國中生活的話，除了大規模的天災降臨，目前來看幾乎沒有其它更多的不安定因素能夠威脅帝國，目前的帝國可以說是相當安全的。而一個個體在帝國好好存在下去的最低義務要求......雖然還到不了什麽都不需要做的范疇，但絕對不會對正常的帝國個體造成負擔。而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如果你們下定決心準備投身到帝國的建設當中，那麽你們那時所做出的選擇將會決定你們未來的發展方向和自己需要扛起的責任......應該說，

大家都會有這麽一天的。”　　“都會有這麽一天......?”

　　“做出抉擇，決定讓自己擔起責任的那一天。”

　　“那麽，有沒有可能一直維持那在那個最低要求上呢?”

　　“有，帝國完全允許。不過......相信我，維持這種狀態只是你的緣分未到而已，如果緣分到了，你們自己會急著想辦法脫離那種狀態的——我已經體驗過了。”

　　“好神奇啊......唉，你們看，窗外是不是有些變亮了?”

　　“這說明我們快到了。下沉過程會很迅速，不過留好你們的驚呼，要不然往後可能沒得用了。”

　　“......下一站我們要看的東西不值得驚呼嗎?”

　　“值得，當然值得——”

　　話語落下，艦隊的秩序場開始同世界屏障緊貼在一起，在迅猛的融合作用下，艦隊迅速下沉至秩序世界內部。而在艦隊的後方，理論中應該作為世界盡頭的牆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暗深邃的空間。

　　“哇哦......”

　　“是河唉，是大河......”

　　“你們看，看河的中間！”

　　“形狀跟咱們之前見過的所有建築都不太一樣啊......等等，那東西有多大?！”有人準備嘗試用自己原本用過的參考方式觀測它，就像從一棟樓的基座處抬首仰視整棟大樓，但是他們看到的，卻只有一面仿佛已經將天地劈開的、閃爍著紫金色光芒的牆壁。

　　“......紫色的光是奧術力量?那些紫光是......這座建築上的符文陣列?！”

　　“比較少見啊，快抓緊記下來，這也算是重大發現之一了。”

　　“那這條河呢?它好像不是隨隨便便就長成這樣子的......”

　　“那就都記下來啊！老跟我說幹嘛，學長的意思不是很明顯了嘛，要有主見！”

　　“大家盡量記錄的全面一些，如果想要自己往裡添加想法的話，可以等回去再慢慢加。咱們很快就要去下一站了。”

　　“哎哎哎?別別別啊，我這裡沒記錄完呢，看都還沒看全呢怎麽就要走了?”

　　“節點三叉戟，世界狀況同步信標，信息表征增強系統，信息表征遮罩系統，虛空巡天雷達......沒錯，這也是一個系統，一個比世界回路始終座體系體量大的多的系統，由很多功能性組件組合起來形成的系統......”在夾雜著興奮、期待和擔憂的群體邊緣，克裡茲似乎始終顯得獨立一些。他默默地注視著那座矗立於金色光河中央的巨大箭鏃，眼睛的深處，長長的設備清單還在不斷地延伸。由於自己持有的權限還不夠，很多設備他只能看到名字和很簡短蒼白的介紹。但是對於克裡茲而言，這清單本身就足夠他感到震撼了——

　　帝國設備具有的多功能性無需置疑，而在這一前提下......如果維持世界脈絡一覽座正常運作需要如此多的設備同時發力，而這些設備的作用又不盡相同......那麽究竟需要遭遇多少事件、需要多少思考才能做到從無到有，從簡到繁直到今天的這一步?而要想使得如此多種的設備一起運作，令它們彼此協變，那又需要多少心血去試驗和調試?

　　如果看穿這些，看穿它們的表層都是如此的困難，需要如此多的心力去認識它們、歸納它們，那打造它們的智慧們呢?為了做到這些，他們曾經的付出會有多麽巨大?

　　“......xs4028，xs4028?你沒事吧?”

　　從天外飄來的呼喚逐漸接近，將克裡茲從他自己的思維小世界中拉出:“怎麽樣，你還好吧?”

　　“......啊，我沒事的。”看到周圍的人們對自己投來關切的目光，克裡茲趕緊擺了擺手，“我已經記錄好了。”

　　“你們要注意一下，每一站點都有觀測時限，之前可能因為天震這麽個突發狀況使得這個問題被忽略了，現在再提醒一下，你們要多留意。”

　　“......這就要走了?”

　　“是啊。這又不是自由行，這是學前觀覽，最重要的目的是讓大家見見世面開開眼界以便於日後擁有了充足的知識時敢於挑戰極限，敢於放飛自我，敢於在有理有據的前提下，認識甚至是挑戰當前的認知上限——總不至於因為沒見過就接受不了，就搞自我欺騙。”

　　“自我欺騙?”就在這一搭接一搭的講解與聊天中，艦隊開始重新上浮，閃爍的光點們將自己包裹起來。虛空引擎開始重新運轉，黑暗再一次擁抱了這片小小的自由星空。在這個脫離出來的囊泡的“後方”，那道宏偉的壁壘開始迅速黯淡下去，並很快變得重新不可見。

　　“嗯，是啊。這樣的生命是存在的，他們極端保守，不願意接觸和認識任何超出他們的原始理解或者是他們自己的潛意識中的“邊界”之外的東西。最極端的例子就是，這其中有人這樣認為:他們認為時間最長的跨度也就幾千萬年，億已經成為頂格單位。他們不願意承認也不願意面對萬億年、千萬億年這樣跨度稍大些的單位——哪怕是帝國本身已是活生生的例子。”

　　“——在他們的認識裡，宇宙的大小很有限，有限到可以悠閑地面對——可能最大也不會超過河系?當你同他們談超過河系的結構時，他們要麽會譏諷你“為什麽要談這些”、“想這些有什麽用”或者是乾脆不理你。並且，如果連略大些的有限他們都接受不了的話，那就更不要說無限了。”

　　“無限......?”

　　“現實生活中不說利用無限吧，很多時候我們需要處理無限。比如說，世界之間存在著維度差異，根據阿洛阿爾陛下的測度差理論，穿越高維或低維時，存在於其中的實體可能會面臨接收到的信息量瞬間增長為無窮大或者是跌落為零的問題。而帝國的一些世界可以認為具有無限大的基礎結構，但是帝國沒有真正意義上無數的設施來控制它，我們也不需要真正的無限多的設施，因為超凡力量的性質使得我們可以利用它的構造來免去處理世界性質的麻煩，但是我們需要將這些設施部署到位——那麽我們該怎麽部署?無限大的時空用有限的分割方式無論怎麽切都是無窮大，使用有限結構內的老辦法可沒辦法搞定這些問題。在處理這些問題的時候，我們都需要面對和處理無限。並且，這裡我們所用到的處理方法只能說是投機取巧繞過了它們。即使這樣，有人仍難以接受這些問題。而那些嚴格意義上的“無限多的世界”、“無盡漫長的時間”、“無限多的可能性”等等真正的無限存在……他們認識不了更接受不了。說起來又好氣又好笑的是，他們反而能接受無盡虛空。大概是因為無盡虛空真的太過於浩瀚和虛無縹緲，以至於人們對它沒有辦法也懶得評價對與錯了吧。”

　　“那......後來呢?持有這樣的想法的話，他們根本沒法跟別人相處，沒法融入帝國這個群體吧?他們會改嗎?”

　　“改了，但沒完全改，反正帝國也不可能在他們觸發對應的法條之前殺傷他們。在經歷過很多次沒什麽結果的協商之後，帝國乾脆成立了一個“保守者議會”來安置他們。他們有權對重大事件發表意見，並且持有一定的決定權重。嗯......有些時候他們的意見的確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這一點值得肯定。不過絕大部分時候，他們的話都是聽聽就得了。哦對了，他們的對立面，也就是激進者議會——同樣是這個待遇。不過激進者議會的能動性比保守者議會更強。”

　　“......還真有啊?”

　　“重刷高級教育流程是前期快速提升權限很好的辦法，也是很好的增長見識的途徑，嗯，到站了。”

　　“感覺這......挺快的?”

　　“哇......這東西比星系還大出好多......”

　　“世界枝乾天頂座，目前帝國最大的量產型單體實體——它比較有趣，據說如果進入到它的內部的話就會發現——它本身是不含有空間拓展設施的。也就是說，它的所有房間內外看起來都是一樣大的，當然，我沒有見到過。如果未來你們之中有人能見證這一點的話，別忘了告訴我。”

　　“呃......學長，這些真的可以就這樣提出來嗎?我是說，有關於權限方面的要求......”

　　“你能聽到的、知道的，必然是經過了帝國的允許的，凡是沒有被製止的事情都是允許的。如果不允許的話，你們不僅什麽都聽不到，我這個“泄密”的估計也已經離被注銷八九不離十了——開個玩笑，放心就好，不需要想那麽多。”

　　“挺不一樣的，世界脈絡一覽座長得就好像是嗯......哦，一根箭的箭頭......回頭再詳細了解箭是什麽吧。世界枝乾天頂座是一座巨大的金字塔，世界脈絡一覽座處於一條光河的中央，而世界枝乾天頂座周圍有好多金色光點......哇，它們會向二階金字塔中間的那一段平台處發送光芒唉！”

　　“那些應該是來自於世界脈絡一覽座的信息——世界脈絡一覽座在收到信息並處理好之後會發送給世界枝乾天頂座。”

　　“......今天算是見過世面了。對了學長，那些包圍在外面的六邊形的網格是什麽?”

　　“應該是......世界枝乾天頂座的衛戍艦隊——能看，但是只能看一點點，這裡面可是有級別很高的大家夥的，觀測它們存在涉密可能，如果自己感覺到開始不適或者有阻止提示了就趕緊打住，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學長，如果強忍著一定要記住這些內容呢?”

　　“那可能會被警告然後被清除記憶，然後......總之會感覺到很疼，但是如果沒有惡劣意圖的話，懲罰不會太高，如果帶有主觀的惡劣意圖——比如說你是哪個文明的間諜來收集情報，或者有類似的情況的話，那問題和後果就會很嚴重了。不過後面這種情況一般不太可能，帝國的安全保障體系很強大，得到對應的權限的個體能夠在帝國各處暢行無阻，如果沒有對應的權限……僅僅是想要在帝國境內活下去都很難，更別說要搞什麽事情了。”

　　“嗯......”

　　“這已經遠超我的想象了，說實話，我有點懷疑到底還有沒有能讓我再感覺到震驚的東西。 ”

　　“這話說的可有點早啊......時間快到了，大家坐好，我們的下一站可是飄在虛空裡的！”

　　“學長——挑明吧，你是不是我們的艦隊指揮啊?”

　　“只是借著機會過把癮而已，我還差得遠呢——”

　　最後半句話沒能來得及出現在這片時空之中。

　　外界或許會有變化，但是那些變化同自己並沒有太大的關系。在這裡，人們需要做的，就是保護好這裡的一切。

　　金字塔仍然宏偉，在它的頂端，金色的永恆光芒同世界屏障連接在一起。即使是從虛空中“看去”，它們也同樣明亮。

　　......

　　“......學長，讓我們看這些不會牽扯到泄密的問題嗎?據我所知......它們是等級很高的單位，並且作用十分重要。”在飛船裡，克裡茲沉聲詢問道。

　　“不會，就算真的出現這樣的問題，那也在這部分內容剛進入帝國的教學規程時就已經出完了。”

　　“可......”

　　“大可放寬心——能讓你們看到的，那必然是沒有問題的。不要太細究某些事情，因為你們也不知道自己糾結的事情到底是確有其事還是你們自己把它給想歪了，扛著思想上的包袱的話，你們會很累的。”

　　“這次的航行用的時間......很長。”

　　“是啊，不過我們已經到了——要想找一個好的觀景點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觀景點?”

　　“是啊，我們將會見證秩序的宏偉和虛空的無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