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左鄰右舍打了聲招呼，老爺子就開口喊道：
  “把家裡的沒有用過的紅包給我找來。”

  很快，厚厚一遝紅包完全沒有拆封的紅包遞到了姥爺的手上。

  在一群人的注視下，老爺子不急不緩的將從後山砍回來的樹枝用柴刀剁成了一節一節。

  在眾人不解的眼神下，將那一節一節的樹枝用紅包包好，每個紅包裡都不多不少，都是兩小節。

  遠處，在隊伍裡充當醫療兵的飛燕忽然眉頭一皺，小聲的和隊友們說道：
  “老先生的臉色不似之前那樣紅潤了。”

  有了飛燕的提醒，野狼等人仔細一看，還真是。

  不僅沒有紅潤，也不是臉色蒼白，而是有些黝黑。

  飛燕喃喃自語道：“快了。”

  沒有讓任何人插手老爺子一個人包了三十六個紅包。

  沒有意外，所有男丁都先拿到了薪火相傳的紅包。

  莫驚春右手捏著紅包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一開始，莫驚春還有些不明白姥爺砍一些樹枝回來做什麽。

  直到姥爺將樹枝裝進紅包的那一刻，莫驚春恍然大悟。

  柴火，柴火，那不就是薪火嘛。

  用紅包包著，不就是寓意薪火相傳嘛。

  “糖果，來，姥爺給你的。”老爺子笑眯眯的將紅包遞給小家夥。

  抱著小金豬的糖果抬頭看了一眼莫驚春。

  莫驚春點了點頭，糖果收下了這不一樣的紅包。

  很快，三十六個紅包，老爺子手裡就只剩下了一個。

  猶豫了一下，老爺子起身讓眾人別跟著，獨自一人回到了房間。

  幾分鍾過去了，就在大家有些焦急不安的時候，老爺子出來了。

  不同的是，老爺子的手上又多了一個紅包，還是用紅紙包裹的紅包。

  在眾人的注視下，老爺子走到了李璿語的面前。

  歎了一口氣，“孩子啊，我家小春的父母都不在了，你呢，也是第一次來。”

  “按照規矩，只要長輩的同意，第一次來走的時候，家裡的長輩都會給個大紅包，以表示滿意。”

  “我家小春這家庭你也看到了，就兄妹兩個小家夥相依為命，紅包這種事情也只有我這老家夥替我那女兒和女婿代勞了。”

  就在李璿語感到束手無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莫驚春輕輕拍了拍李璿語的肩膀。

  “姥爺的一片心意，收著吧。”

  看到兩個紅包都收下，老爺子大笑一聲，“要得，要得！”

  隨後轉身看向站在廚房門口的周亞玲，喊道：“丫頭，別愣著了，快把爺爺的洗澡水拎到房間去。”

  此話一出，周亞玲身體一抖，顫顫巍巍轉過身。

  身後，周亞玲隻覺得爺爺的聲音越來越小。

  “各位父老鄉親，這些年招待不周，還請多多包涵。”

  等周亞玲拎著熱騰騰的開水從廚房送到房間，周亞玲已經用完了所有力氣，要不是李璿語扶了一把，周亞玲險些癱坐在地。

  很快，除了周興兄弟兩個，其他所有人都被老爺子請出了房外。

  房間裡周興正在調水溫。

  老爺子坐在床上用手輕輕撫摸著人生的最後一套衣服。

  “布料倒是不錯，就是太花了。”

  說著，老爺子瞥了一眼兒子語氣平淡的說道：

  “有什麽好傷心的？”

  “是你老子的喜事，哭哭啼啼的像什麽話。”

  “告訴他們，都不許哭，要熱熱鬧鬧的，戲台子也給老子搭起來。”

  “放心，老子那點積蓄都是你們兄弟倆的，誰也搶不去。”

  “還有，別因為小春現在混得好，你們就巴結他，哪一天混的不好了，你們就翻臉不認人。”

  “不敢。”周興悶聲說道。

  老爺子輕輕一笑，“我知道你倆不敢。”

  “唉~”

  “我這一走，很多關系就淡嘍~”

  似乎又想到了什麽，老爺子指著破書桌的抽屜說道：“老二，你們個本子，拿出來。”

  “帳本就不說了早就給你們了。”

  翻開手裡這本很少翻開的本子，老爺子滿臉感慨的說道：

  “這個本子你們不僅要收好，更不要拿給外人看，上面記錄的可都是你們所有孩子的出生年月和生辰八字啊。”

  院子裡，守護著小金豬的糖果皺著眉頭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

  “哥哥，你有沒有覺得怪怪的。”

  坐在板凳上的莫驚春看著在那思考人生的妹妹，頓了一下，才緩緩說道：
  “等我們家果兒以後長大了就明白了。”

  這下糖果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果兒已經長大了，都已經上大班了。”

  “嗯，那就再長大一點。”

  “哼~哥哥你好討厭，老是把果兒當成小孩看。”

  和莫驚春這些親戚不同的是，坐在院子裡的左鄰右舍們有說有笑各自說著不同的話題。

  甚至已經有人打起了撲克牌。

  這樣的一幕，莫驚春一點也不陌生。從小到大見過太多了。

  太陽高照，莫驚春看了一眼時間，竟然都十點了。

  等了許久，莫驚春耳朵一動，是開門的聲音。

  莫驚春抬頭一看，是大舅走了出來。

  只是臉色不太好。

  “都進去看看吧。”

  說完，周興一把拉住莫驚春的手，語氣低沉的說道：“老頭子吩咐了，不讓糖果進去，你讓李璿語那丫頭看著點孩子。”

  “老頭子怕嚇著糖果。”

  眼看糖果就要跑過來，莫驚春對著李璿語使了個眼色，秒懂的李璿語伸手將滿眼疑惑的糖果抱了起來。

  “璿語姐姐，大舅說都進去呢。”

  “他們大人有要事商量，我們就不去摻和了。”

  “噢~”

  房間內，再次擠滿了人，當莫驚春再次看到姥爺的時候，心中一沉。

  姥爺穿著壽衣躺在床上大口喘氣，臉色烏黑。

  即便這樣了，姥爺的臉上還掛滿了笑容。

  沒有人說話，時間就這麽緩緩流逝。

  直到某一刻，那半睜著的眼睛緩緩閉上，那大口喘氣的嘴巴不再張開。

  瞬間哭聲一片。

  “都別哭了，老頭子有交代，喜事誰也不準哭。”

  就在莫驚春愣神的工夫，屋外響起了煙花爆竹聲。

  大松樹底下，糖果仰頭看著那煙花，突然笑了。

  在周亞玲驚愕的神情下，糖果笑著說道：

  “姐姐，其實果兒什麽都懂得。”

  笑著笑著，愛笑的糖果就無聲的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