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的左輪槍裡只剩下三顆子彈,他一度以為這東西派不上用場了。
當他深呼吸一口氣,舉槍指向雪莉的時候,能明顯感受到黑影那邊霍查的憤怒咆哮。
伊芙蕾似乎都擋不住了,她已經屬於過度施法的狀態,這應該是她最後的極限。
雪莉的視線迎上陸晨,能看到她出現了惶恐的情緒,腳下不自覺的後退一步。
但她無路可躲,陸晨面無表情的扣動了扳機。
在槍響的瞬間,黑影突然爆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衝了出來。
此時的霍查,渾身幾乎沒有完整的皮膚,到處都是傷口,整個人像是從血水中泡過似的。
他的雙目已是一片血紅,狀態異常恐怖,更重要的是,他擋住了射向雪莉的子彈。
越過霍查,陸晨能看見雪莉得意的笑容,她僅僅慌亂了一刻,現在又變回了那副囂張模樣。
陸晨尋找著伊芙蕾的身影,她並沒有倒下,也沒有受傷。
但是她的狀態有些古怪,她捂著耳朵,眼睛緊閉著,微微顫抖,似乎大腦裡有令她痛苦的聲音。
這是即將失控的征兆,伊芙蕾本來就一直處於過度施法的狀態,剛才又展露出她的底牌。
當一個人的意志無法抵抗那力量來源的侵蝕時,就會處於失控狀態。
屆時,靈感者會聽到不可名狀存在的低聲囈語,逐漸走入瘋癲。
陸晨呼喚了兩聲,一直無法讓伊芙蕾回神,頓時意識到了不妙。
但情況更危急的還在後面,缺少了伊芙蕾的戰力,陸晨將要直面霍查與雪莉兩個人。
雪莉露出嘲笑的表情,“血人”霍查則邁動腳步,帶著一種懾人的氣勢朝陸晨走來。
在雪莉眼中,陸晨似乎已經是一個死人,她控制的霍查的腳步放得很慢,仿佛是獵手在戲弄獵物。
這次輪到陸晨無路可退,他看著步步緊逼的霍查,心裡下了個決定。
誰還沒個底牌了,秘術亞登之咒的強大進階版——亞登之域,只能用在這裡了。
心裡有些無奈,他本以為在直面海神的時候會搏命一擊,沒想到提前用在了“所謂的隊友”身上。
而雪莉在看到陸晨依舊一動不動,並沒有逃跑的意向時,是有些異樣的。
“哦?知道自己死路一條了嗎。”
陸晨卻開始主動靠近霍查,這是雪莉未曾想到的。
“你在幹什麽?”
陸晨並未回答,他沒必要和這個女人多說什麽,他調整站位只是為了不波及一旁的伊芙蕾。
當慢慢繞到遠離伊芙蕾,而又靠近霍查和雪莉的時候,雪莉有些不耐煩了。
貓鼠遊戲到此為止,她似乎下達了指令,霍查的身體再次衝擊過來。
而陸晨的身體周圍,突然產生了某種奇特的變化。
以他為圓心的一個范圍內,空氣突然變得稀薄起來,雪莉隻感覺自己呼吸困難,身體也越來越重。
“怎麽回事?”她震驚道。
秘術——亞登之域。
晦澀難懂的咒語在陸晨口中吟誦,這次他會直接繞過風之眷屬,與那位風的化身直接溝通。
他會在短時間內獲得難以想象的力量。
霍查的跑動由快變慢,如一尊雕像般凝結下來,他狂躁的掙扎著,但是無法擺脫重力的領域。
他的血液不斷噴濺而出,皮膚也瞬間繃緊,仿佛有一種無形之力,在碾壓著他。
雪莉的呼吸更加困難,
領域的力量到她這裡已經衰弱許多,她無法想象最靠近陸晨的霍查會經歷怎樣恐怖的壓力。 空氣中傳來陣陣爆響,還不是霍查骨頭被碾碎發出的聲音,而是海灘上的雜物,石子、彈殼,還有某些倒霉路過的動物。
但相信只要持續下去,霍查也會變成從空中跌落的海鳥一樣,整個身體都被活活碾碎,瞬息間死亡。
“停下來!”
“停,停下來......”
“我認輸......”
“不要殺我!”
雪莉艱難的喊出這幾句話,這是她的求生本能,只要還能活命,她不會考慮尊嚴之類的東西。
但是令她驚訝不已的是,在她喊完的時候,似乎這股令人窒息的威壓,真的停了下來。
隨著視線逐漸清晰,她看到了朝著自己露出勝利者笑容的陸晨。
“你......”
“你怎麽還有這種力量?”
亞登之域停下的瞬間,雪莉的胸膛劇烈起伏,她艱難的喘息著,而霍查的身體則直接跪倒在地。
其實亞登之域的威力也超出了陸晨的估計,他剛才完全壓製住了霍查與雪莉兩個靈感者。
他們甚至毫無反抗之力。
不過代價是......陸晨險些失控,剛才那一瞬間,他感受到冥冥中有一個存在在注視著他。
雖然傳說中的陣陣低語沒有出現,但是他明顯感受到了那個存在的窺視,不用多想,肯定來自於秘術的力量源泉。
黃衣之王。
所以他是在冒著失控的風險在施法,他甚至完全可以肯定,自己如果不停手,馬上就會變成瘋癲的樣子,一如曾經遇到過的每個失控調查員。
陸晨含笑不語的直視著雪莉,這種淡然狀態給了對方很大壓力,雪莉一時都不想與之對視。
但其實陸晨也已經處於施法過度的狀態,如果雪莉走近來觀察,會發現陸晨的小腿在瘋狂抽筋,他就要站不住了。
他和伊芙蕾剛才的狀態很像,精神萎靡,外加力量虛脫,不過此時陸晨完全在用自己的意志來支撐。
“我們還有價值,不要殺我!”雪莉言語中帶著求饒的意味。
“哦?”陸晨吐出一個字來。
雪莉立刻說道:“霍查體質特殊,你會發現他是很難殺死的,這對我們接下來的戰鬥很有幫助。”
“接下來的戰鬥?”陸晨挑了挑眉。
“海神,是海神。”她說:“我們最後總要面對海神的,僅憑你們兩個,是很難殺死的。”
“呵!”
這時候,陸晨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居然是伊芙蕾,她此時已經從瀕臨失控的狀態回歸正常了。
“我說了,我不會失控的。”似乎讀出了陸晨的想法,她露出虛弱的笑容。
陸晨放下心來,而她繼續說道:“你剛才的實力,有點超過我的預料。”
她的神態也和對方一樣,帶著震驚和費解。
陸晨心中也在琢磨著,秘術的效果,其實他自己也沒預料到。
海風徐徐吹過,海灘對峙的四名調查員,幾乎拚的你死我活,但到了最後,沒有一個人因為內鬥而死。
這有些荒誕,陸晨歎息著,找了塊地上的大石頭,坐了上去。
他的確站不住了,但是也不能露怯,所以還是眼中帶笑的望著雪莉。
雪莉的眼睛眯了起來,她也能看出對方二人的虛弱,但是她摸不清陸晨是否還會再次使用那種強大的秘術。
但是她似乎找回了些許主動權,霍查艱難的站起身子,回到了她的身邊。
“我們,可以繼續合作。”她說道。
“你現在的樣子,也配談合作?”伊芙蕾冷笑著。
雪莉沉默下來,雙方展開無聲的對峙。
她似乎也在等待。
伊芙蕾距離陸晨很近,所以知道陸晨的狀態,她需要讓這種對峙結束。
於是開口嘲諷著:“如果沒有我們,面對海神你就不怕玩脫了,然後害死你自己?”
的確,陸晨也在疑惑這點,雪莉簡直像是在走鋼絲,如果這是賭博,她把自己的命也壓上了,這樣值得嗎?
只是為了控制霍查的身體嗎?但是僅憑他們兩人,實際力量更是只有霍查一人,能對抗海神嗎?
“什麽海神?”雪莉嗤笑一聲,“一群無知愚民的胡言亂語罷了。”
她繼續說道:“抵達這裡後我就知道了,所謂的海神只是一群菌類寄生體罷了,它們惡心的聚集在一起,逐漸長成一團不規則的沒有智力的混合物,終日在海底覓食,在生態位上它們連邪神眷族都不如。”
她看著伊芙蕾又是嘲諷一笑,“典籍裡早有記載,霍亨索倫家的大小姐,連這個都不知道嗎?還是因為你淪落在外,沒受過幾天家族教育?”
伊芙蕾眼神凝重起來,陸晨也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雪莉知道伊芙蕾的身份。
話說這個霍亨索倫家族,伊芙蕾和自己也沒提到過。
“你是誰?”伊芙蕾凝視著她,質問道。
“你連霍查都看不上眼,又怎麽能認得我?”雪莉突然嗤笑著,面容瞬間有些扭曲,“我最討厭你這種女孩,憑什麽你可以擁有一切!”
陸晨覺得女人的嫉妒心有點可怕,以嫵媚示人的雪莉仿佛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面孔有些醜陋。
但只是片刻,她就恢復了原貌。
雪莉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接下來該怎麽辦?我的霍查已經快廢掉了。”
話題回到最初的任務,雖然找到汙染的源頭,但是海神屍體也早已消失無蹤了。
陸晨這時候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海神,或者說那個生物複合體,並沒有死,它依靠孢子的傳播,讓自己重獲新生了。”
“根據雪莉的說法,海神並沒有智慧,這裡把它當做僅有基本生存本能的生物。”
所有生物一生的目的都是生存和繁衍,那麽海神這種菌類應該不例外,它散播汙染,其實是讓自己生存下去。
雪莉和伊芙蕾都靜靜的聽著陸晨講述,陸晨繼續道:“在它受到霍查抵近的威脅後,以屍潮騷亂的方式體現出來,並且加快散播孢子。
接下來,白霧停下來了,活屍們集體受到指揮似的,前往另一個方向,這是否說明海神的集體智慧已經出現了。”
“也許在羅德鎮的某個地方,所有活屍們正在融合成為一個龐然大物,舊的海神消亡,新的海神又出現了。”
陸晨心想著,它從海底生物變成了陸地生物,稱呼海神也不準確。
況且,海神也並非真正的神明,它只是個由龐大生物群落組成的複合體,按萊拉的話來講,是個“大號蘑菇”。
但既然海神已經說順嘴了,暫且這麽稱呼也無妨,只是個名字而已。
總之,汙染源既然還存在,他就不能回歸表世界。
陸晨環視整片海岸,必須要找到海神的所在,而且要制定一套戰術,徹底消滅掉這個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