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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女貴不可言》第一百二十八章 苦中有甜
終於得了清靜,薑佛桑閉上眼,一臉疲色。

 聞到藥味,更添煩惱。命人撤了隱枕,躺下便拉過衾被遮住了臉,任良媼如何勸說也不露頭。

 “女君這是怎麽了?”她少有這般使氣的時候,從來都是乖乖喝下,最不需要人操心。

 想是怕苦,良媼便軟下聲,像兒時哄她喝藥那般,“今日裡頭添了甘草,不苦的,你試試?”

 薑佛桑非是怕苦,她是有些厭了。

 重生以來,身體好好壞壞,就沒有真正利索過幾日。如此反覆,很難不讓人感到灰心厭煩。

 這樣下去還折騰什麽?或許她這一世是病死的也未知……

 良媼未聽清:“女君說甚?”

 薑佛桑歎息一聲,重新坐起。

 脾氣發過了也就過了,藥還是得喝。

 不等良媼拿杓來喂,她端過藥碗,閉氣仰脖,又是一氣兒灌完。

 將藥碗擱回漆盤,精致的五官皺成了一團。

 誰說不苦?苦中多了一味甘,到底還是苦的。

 然而有時候你又不得不承認,撐著人往下走的可能就是這無盡的苦裡零星的一點甜。

 就好比生活,也不盡是煩心事,偶爾也有好消息。

 這不,才隔幾日良爍就譴人送話來,說是第一台花樓機終於造出來了。

 薑佛桑如何還能坐得住?她休養了這幾天,自覺好些了,就要去大豐園看看。

 良媼卻不肯放人:“出去再吹了風,回來又得倒下,離過年還有幾日?女君難道就在病榻上過了。”

 薑佛桑知道她是憂心自己的身體,她自己何嘗不想徹底好轉?

 但花樓機啊,她心心念念之所在,不親去看一眼實在睡不安枕。

 隔日鍾媄來了扶風院,說起她府上有位最擅治風寒的醫官,幾乎藥到病除。只是腿腳不便,不出外診。

 良媼思來想去,終究不想女君抱病過年,也免得惹主公和佟夫人不喜,遂同意過府診治。

 她原是要親自跟著的,薑佛桑抱著她胳膊撒了通嬌,直說看診回來就想吃到她親手做的髓餅。

 良媼無奈,少不得依了她,把她裹的嚴嚴實實,一再叮囑菖蒲和幽草照好生照看,這才放行。

 馬車自是不會往鍾府去的,直接駛往北郊。

 鍾媄上車後便連連哀歎:“良媼若是知道實情,下回肯定不準我登門了。”

 薑佛桑也不想拿假話哄騙良媼,只等看完花樓機回來再坦白。玩笑道:“媼若不許你登門,你翻牆便是。”

 “那我豈不成了登徒子之流?”

 鍾媄嘀咕罷,端詳起她。今日出門明明脂粉未施,雙頰卻紅撲撲的,想來也無甚大礙了,又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你可要爭氣些,快好了罷。”頓了頓,又問,“你們南地的貴女是不是都如此?成日病懨懨,風吹就倒。”

 兩人如今熟了,這些話隨口就來,沒有惡意,當然算不上冒犯。

 薑佛桑輕咳了兩聲,道:“是我自己不爭氣,你倒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鍾媄搖頭:“我問過良媼,她隻說你自小體弱。依我看,若無重症宿疾,那定是少外出少走動的緣故。成日關在宅子裡,天長日久,再好的身體也要敗壞了。等來年開春,我帶你去草場跑馬——”

 菖蒲聽著前面還覺得鍾女郎有心,是真心為著女君好。聽到跑馬,立即攔住了她:“二娘子,女君怎能騎馬?”

 鍾媄就道:“我能騎,她為何不能騎?”

 有馬車有仆役,何用女君親自騎馬?一則不雅,二則,女君的身板哪經得住這樣折騰。

 再者,“女君從未騎過馬,她也不會騎。”

 “不會那就學,多簡單的事。”

 薑佛桑攔下菖蒲:“她說得對,不會就學。”

 又對鍾媄道:“那我就提前拜個師,你可得把這事放在心上才好。”

 鍾媄拍了拍胸口:“包在我身上。不過菖蒲說得也不無道理,你這弱不禁風的小模樣,以前又未接觸過,急不來,得先把底子打好,譬如爬爬山、走走路。”

 這話菖蒲勉強讚成,哪能上來就跑馬呢?

 -

 別苑那邊的人全遷到了大豐園,也包括春融以及她買回來的那個燕來。

 春融本是不願意的,但英師父都搬了來,為了便於教習,她自然也要跟來。

 又一想,良爍和辛辛苦苦尋來的陳縑娘都在大豐園中,足見女君對大豐園的重視。況且女君說過將來要把大豐園交予她護衛,那她應該提早擔起重任。

 知道女君今日要來,她和良爍、馮顥早早就在山門前候著了。

 才見著馬車的影子,春融就順著青石徑一路跑著迎了上去。

 “女君!”

 薑佛桑聽到她洪亮雀躍的聲音,掀開車簾,笑著喚了聲春融,招手讓她上來。

 春融都沒等馭者停下,靈巧一躍就跳了上去,看得鍾媄直豎大拇指。

 郊外的風遠比城中大,馬車直駛到主園入口處才停。

 鍾媄沒想到這麽大的莊園竟然是五表嫂的,嘴張得合不攏。

 心知她此來必有正事要與那幾位管事商議,自己不好在場,便指了個從人帶自己四處遊覽一番。

 內室炭盆燒得正旺,薑佛桑烘了烘手。

 她前不久才來過一趟,並沒有多少細情要問,良爍約略交代了一下便直奔主題,要讓人把花樓機抬來給她看。

 薑佛桑想想,搖了搖頭:“還是我自己去吧。”

 一行人簇擁著她又去了繚作所在的園子。

 由於繚作才隻建設一半,花樓機現放在匠人的寢舍。

 陳縑娘也在,薑佛桑還未來得及細觀花樓機,目光先落在了她身上。

 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縑娘——

 高興地笑著, 是實實在在的笑,本已渾濁的雙目重新有了光亮。因這這點光亮,她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薑佛桑覺得,直到此時此刻,陳縑娘才真正“活”了過來。

 “女君。”陳縑娘轉過頭,和其他人一樣喚她。而後指著花樓機,激動地說不出話。

 莊園內的織娘現在普遍用的是互動式雙綜機,比踏板織機改良了許多,卻並不讓她如何驚豔。

 倒是束綜提花機給了她很大的驚喜,比陳家的多綜式提花機精進太多,提花也更為完善,她近來一直用的也是這個。

 至於花樓機,雖然薑佛桑提過,但並不篤定,她也以為沒個三年五載造不出來,甚或這輩子都未必能造出來。

 沒成想,終是讓她見到了。

 “你不曾騙我。”

 薑佛桑對上她泛紅的眼眶,笑了笑,“我自不會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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