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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女貴不可言》第二百二十九章 5仁月團
“女君說等織錦會結束就回巫雄,如今織錦會也辦完了,卻又何故拖延?”

“媼,我並非拖延,而是,再過兩日就是十五了。”

“十五……”良媼想了想,“噢,是祭月節。原也不是大日子,女君不必特意留下。”

薑佛桑卻道:“不止是祭月,還是與親人團圓的日子——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與其千裡共嬋娟,何如一處看月賞月?”

“這是何地的習俗,老奴竟不知?”

薑佛桑也不解釋,“總之有這麽個習俗,媼總不忍心讓我在路上獨過。”

良媼確實不忍,但:“照這樣說,拋下五公子一人在巫雄就更不該了。真是親人團圓的佳節,你與五公子是夫妻,更應——”

薑佛桑截斷她的話:“我就算立時三刻上路,也趕不及與他過十五,乾脆就算了罷。今年陪你,明年再陪他。”

“也是……”

轉眼到了八月十五這天。

南地對祭月節還算重視,《禮記》有載:“天子春朝日,秋夕月”。到了民間,百姓則更多是祭月、觀潮,以慶祝這一年的豐收,順帶祈禱下一年風調雨順。

而在北地,祭月節則是個可有可無的一個日子,只是以州衙署名義給城中耆老賜了雄粗餅,府中並無別的動靜,薑佛桑索性關起門以自己的方式慶祝。

院中擺了方桌圈椅,她親下庖室忙活了半日,端了一盤圓圓小小的點心出來,讓眾人品嘗。

聞起來一股特殊的香味,咬上一口,內裡有胡麻、胡桃仁,還有些別的果仁,又混合了豬脂膏和飴糖,甜而不膩、綿軟帶酥。

菖蒲和幽草直呼好吃。

晚晴問:“女君做的是胡餅?”

可又不是很像,胡餅哪有這個精致?女君還特意找木匠製了模具,裹了餡料的麵團放進模具裡壓緊再脫出,成形後的點心正反皆有花紋,瞧著可比胡餅美觀得多。

薑佛桑道:“這叫月團。”

就是時間倉促,做的有些四不相,配料也沒找齊全。若是先生在,必要大發一通感慨。

“……曾經有一塊五仁月團擺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乃至非常嫌棄,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五仁月團說三個字……”

薑佛桑不明白先生為何對著一塊月團如此傷情,仿佛那不是月團,而是錯失的情人。

先生擺手說:“你不懂,我曾經別提有多嫌棄它,擱在那發霉都不帶看一眼的,但是現在,唉,想吃塊五仁月餅都吃不到正宗的,連紅綠絲都沒……還記得我來這的那天正是中秋節,闔家團聚的日子……不說了,說多了都是淚。”

嘴裡講著不說了,又拉著她絮絮叨叨念了許久。

“千裡共嬋娟,隔著幾千年,或者都不是一個時空,還能否嬋娟?”

“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我跟你說,我是見過今時月的,我和你們不一樣……”

要不怎麽說酒多誤事、言多必失?正是那一晚,薑佛桑知道了先生名號的由來。

根本不是最初告訴她的“仁心、仁愛、仁道、仁義、仁德”,僅僅來源於一塊月團而已。若非先生喝多了酒,

她不知還要被騙多久。
然而酒醒後的先生卻咬死不認……

出神這一會兒,春融已經下肚三個,被吉蓮拍了下手背才停。

“當心積食。”吉蓮戳了戳她額頭。

菖蒲道:“春融成天又是跑又是跳,出力多,又正長身體,多吃點也無礙。”

春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選擇遵從本心,又摸了塊在手裡,低頭認真啃起來。

春融習武時最認真,但是吃東西時比習武更要認真數倍,心無旁騖、專心致志,不吃完絕不開口說話。

吉蓮看著隻覺又好笑又心酸,想著難得一回,便也不再攔她。

良媼依照南地舊俗,在院中另設了一個香案,其上擺著數盤果品供奉。

紅燭高燃,良媼喚薑佛桑過去。薑佛桑朝著月亮拜祭完後,眾人也依次祭拜,祈求月神福佑。

祭完月,又回到方桌旁坐下,賞月、吃月團。

良媼嘗了一口,也直道可口,“女君怎不吃?”

說著遞來一塊。

薑佛桑接在手裡,盯著看了許久,而後小
小咬上一口。

小餅如嚼月,中有酥和飴。隻不知真正的五仁月團是怎樣的,先生口中的紅綠絲又是什麽?

扭頭看向孤懸天際的皓月。

秋高氣爽,雲霧稀少,月光皎潔明亮。

先生此刻在做什麽?還在為史家賣命,亦或躲在哪裡嘗一塊月團、思念那據說永遠也回不去的故鄉。

想起良爍的話,“南州到處混戰,商道都已斷絕, 根本沒有行商願意冒著性命危險前往,聽說朝廷近來也在派兵,女君想找的那人,怕是短時間很難聯絡得上。”

心底幾許悵然。

有些事或許終歸阻止不了,那就只能盼著時間過得再快一些……

-

吃完月團,見時候還早,索性就在院中坐著閑談。

薑佛桑問起吉蓮布荘情況如何。

吉蓮說一切都還算順利,只有一樁比較棘手。

“昨日軟玉樓的芮娘進店被人認出,眾人不願與歡樓女子同穿一種布料,紛紛要求店傭驅趕她出去——”

薑佛桑臉上的笑意淡了三分:“你如何處置的?”

“女君說過,無有貴賤,進門皆是客。但貴人富戶與市井百姓勉強還能共處,歡樓女子的話,就……我看實在鬧得不成樣,隻好將那芮娘叫至一邊,對她好言相勸。”

“芮娘走了?”

吉蓮搖頭,“她若是走了,婢子也不至於如此頭疼。”

芮娘不止沒走,興致還愈發好,旁若無人,該如何如何。倒是許多客人走了。

“那些人臨走還捏著鼻子擲下話,若是布荘允許妓子進店,他們就再不來了。店傭便提議在門口豎塊木牌,言明歡樓女子不得入內,女君以為如?。”

薑佛桑垂下眼睫,面上殊無笑意,月色下莫名顯出幾分蒼白寥落來。

片刻後,她抬眼,神色平淡,“不來便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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