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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女貴不可言》第四百二十四章 棄若敝屣
心中似雪刃相侵,腹中似鋼刀攪動。

 痛楚到一定地步,真恨不得就這麽……

 瞥到她由蒼白變得漲紅的面色,驀地想起她身體尚未全好,終究還是松開了手。

 後退數步,沉下嘴角:“你輕視我不要緊,但別作踐自己。”

 “還有比被迫成為某人的妻子更為作踐的?”薑佛桑扶著一旁空置的木架嗆咳了一陣,漸漸平穩下呼吸,重新直起身,“不妨告訴你,與你虛與委蛇的每一天,我都在笑你的愚蠢。”

 再錐心刺骨的都聽了,也不在乎這幾句了。

 蕭元度逐漸冷靜下來,嗤笑一聲:“或許你不信,在看到汪造死狀的那一天,我就知道自己的下場,可我偏不信邪……積雪山中你已然舉起了刀?為何不殺了我。”

 他果是知道的。

 “你以為我不想?早在青廬獨守的那夜我就已經在心中定下了你的結局。”

 說這句話時薑佛桑眼底的確帶著殺意。

 停了停,殺意消弭無形,化為一笑,“你有一個好父親,這是我羨慕不來的。”

 “你放棄殺我,只是因為我是蕭琥的兒子。”

 “不然呢?”

 “好,”蕭元度木著臉,點頭,“我再問最後一個,是從何時開始的?”

 “從我發覺在范廣一事上你肯聽我的開始——蕭元度,我比你以為的要更加了解你。”

 但其實真正打定主意,還是暴雨阻路、夜宿靈水村的那晚。

 那一晚,兩人頭一回同榻,蕭元度輾轉反側,薑佛桑也想了許多。

 在那之前她的確迫切想讓蕭元度死,當她意識到蕭元度對自己有了好感,反而不急了。

 蕭元度真死了只會給她帶來更多麻煩,何妨退而求其次……

 西南有種秘法叫情蠱,她不懂蠱,但她可以以情為蠱。

 此時此刻,她也不介意說給蕭元度聽。

 “首要一點,我需要你聽話,至少不能拖累我、阻撓我、成為我的絆腳石。我也知道你心裡有人,我就是要抹掉那人留下的痕跡……”

 蕭元度恍然回想起,她態度上的轉變好像的確是從靈水村開始,而非他先前以為的第一次織錦會之後。只是織錦會之後又更明顯了些。

 而那時的他還當薑女只是想靠自己收絲,兼推行新桑、新蠶……

 赤臉蓄怒,冷笑連連:“可真是煞費苦心。”

 苦心其實談不上,薑佛桑真正所做的,就只是察覺了他的動心,於是放縱了那種可能的發生而已。

 “的確費了我不少心思,但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就喜歡看你極力抗拒卻又忍不住為我動心的模樣,看你一步步走進我的陷阱,看你百爪撓心求而不得……還有現在,你痛苦又狼狽的模樣,你不知道我心裡有多痛快。”

 蕭元度臉上像狂風勁掃過的荒原,深邃的眉眼逐漸變得陰冷:“薑、六、娘!”

 “苦麽?憤怒麽?恨麽?那就對了。”薑佛桑走近他,把手按在他起伏的胸腔處。

 上回這般做,她半真半假、似嗔非嗔地說:“這裡,只允許有我一人。“

 而這回,她眼神微漠,唇角浮著譏誚的笑意,一字一頓道:“你的心,我棄若敝屣。”

 “可你卻是我第一個剖心以待的人。”蕭元度怔望著她,“也是第一個讓我——”嘗試去愛的人。

 薑佛桑眉心微動,旋即別開臉望向南窗。

 “我說了,你的心並不比別人昂貴。偷搶來的東西又怎麽能指望以一顆廉價的所謂真心就據為己有?不屬於你的永遠不會屬於你。”

 話已至此,似乎再沒什麽可說的了。

 摔門聲自身後傳來。

 笑意消失殆盡,黯然的眼底浮起一抹神傷。

 悵然一聲歎息之後,這雙眼重又變得堅定起來。

 出門,登車,回蕭府。

 那裡還有一場硬仗。

 -

 州衙門前的風波是平息了,更大的風浪才剛剛開始。

 關於廢除劫奪婚,關於兩人和離之事,城內已傳得沸沸揚揚,甚至後者比前者更要吸睛奪目。

 這段婚姻的開始和這段婚姻的結束,一樣轟轟烈烈,一樣出人意料。

 薑佛桑才回到蕭府就被請去見了佟夫人,幾位娣姒也都在。

 佟夫人問了府衙那邊的情形,得知危機已解,點了點頭,“五郎沒事就好。可惜了你們倆,怎麽就——”

 有什麽可惜的呢?

 年前薑佛桑與蕭元度鬧成什麽樣大家可都還記得。

 那時候就已如陌路,分開也不意外,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五叔把藏的那個嬌都送了,瓊芝別苑也關了,還巴巴跑去江州接人,敢情是急著和離?以往濃情蜜意刺瞎人眼,顯得多恩愛似的,還不是風一吹就散了。不過呢,天生的冤家,散了也好!”

 翟氏算是在場唯一面帶笑容的,顯然心情不錯。

 蕭元度為了維護薑佛桑明裡暗裡曾給過她多次難堪,如今他二人分道揚鑣,翟氏自然高興。

 不過她這高興中又帶了點不高興。

 和離之後,憑薑佛桑姿容身家,回到京陵定然不愁嫁。蕭家並非她最好的選擇,蕭元度也不一定就是。

 反倒是自己,這輩子就綁在蕭家了,即便她想和離娘家也不會同意。

 不,她才不想和離!

 做刺史兒婦多風光,嫁到尋常人家,吃那生兒育女之苦,未必就是福分……

 心裡終歸有些不舒服,說話又帶起刺來,“娣姒一場,勸你幾句,你也該反思一下,如此恃寵生驕、不能容人,將來再嫁別家也是一樣下場。”

 薑佛桑沒心思跟她較勁,“勞三少夫人操心。”

 翟氏見她無情無緒的,也覺無趣起來,加上卞氏製止,怏怏住了口。

 佟夫人又說了些場面話便就散了。

 從佟夫人院中出來,翟氏帶著從人氣衝衝走在前頭。

 郭氏不善言語,勉強說了幾句寬慰的話也走了。

 薑佛桑卻沒有錯漏她眼底的豔羨。

 其實如果能讓郭氏選,她可能並不想蕭家報這個恩……

 世間多少癡兒女,世間又有多少對怨偶。

 憐我憐卿、白頭相並的夫妻終歸是少之又少的……

 卞氏與她並肩走在最後。

 卞氏拉著她的手,未言先歎。

 薑佛桑知道她想說什麽,但其實沒有必要。

 觀她面色不佳,遂岔開話題:“卞夫人可是有恙?”

 卞氏見她連兄嫂也不稱了,更加不是滋味。

 卻也知道多說無益,不過徒增傷感,“無礙的。”

 薑佛桑見她下意識撫上腹部,那裡雖還是一處平坦……

 瞬間福至心靈:“是否?”

 卞氏笑了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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