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而過的諾克薩斯騎兵左手持皮革木盾,右手緊握一杆兩米三的三尖柏木騎槍,身上披著五十多斤重的鑲鐵戰裙,雖然跟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某些蠻族騎手還是沒法比,但腳蹬卻足以彌補兩者之間對騎術的差距。
此刻左翼和右翼,總計一千人的騎兵隊就像即將合攏的大鉗子一樣從海蒂人的營帳兩側包抄過去,很快就追上了正在撤離的五千多個海蒂士兵。
賀拉斯並沒有想到諾克薩斯人如此果決地發起衝鋒,他很清楚,如果不能把騎兵擋下來的話,一旦被後面的諾克薩斯步兵追上,這五千個士兵都要交代在這裡,第二道防線的另外五千人此刻正在布置魔法陷阱,根本沒辦法支援。
“科南!你帶領五百人留下斷後!務必拖住對方的騎兵!”
明知這是送死的命令,科南卻毫無怨言地大吼道。
“誰還有剩余的法力?跟我來!”
“為了海蒂城主大人!!!”
“殺啊!!”
眼看自己的士兵就要咬住海蒂人的尾巴,克烈還沒開始衝殺,就看到有幾百人逆流而上,對著自己的方向抬起了手掌。
下一秒,一百多支魔法光箭筆直的向著騎兵的衝擊方向而來,因為衝鋒陣型太過密集,騎手一時間根本就沒有躲避的機會,五十多個騎手直接被魔法炸飛馬下,一時間摔得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騎兵衝鋒的氣勢一滯,有幾個騎手甚至開始本能地調轉馬頭。
一斧頭劈開迎面射來的幾支魔法光箭,克烈回頭看了一眼追隨著自己的騎士,雙目開始充血,理智漸漸喪失。
他沒辦法記住所有諾克薩斯騎手的名字,但約德爾人與生俱來對情緒的感知天賦讓他知道,自己是被人類所尊敬的將軍,他們並沒有把自己當成其他的約德爾人一樣愚弄或是調笑,他們是最親密無間的戰友。
騎兵大將是自封的頭銜,卻也是諾克薩斯騎手們對自己勇武的認可,而現在,這麽多戰友和同伴就這麽死在了莫名其妙的魔法偷襲上。
他可以接受手下在戰場之上堂堂正正的死去,卻無法接受死於卑劣的魔法偷襲。
“渣滓!!我要殺了你們!!!斯嘎爾!!!!”
從主人的情緒上感知到了滔天的暴怒,原本因魔法光箭而有些退縮的斯嘎爾終於豎起了長滿龍鱗的耳朵,龍蜥加快了腳步,用自己的方式發出怒吼:“咕嚕呼呼嘎嘎!!!!”
魔鋼大斧泛起血光,對殺戮的渴望讓魔鋼大斧,克烈和斯嘎爾合而為一,宛若一道血色流光一般脫離了身後的騎兵隊伍,獨自一人殺向了剛剛組織好抵抗陣型的海蒂人法師。
“攻擊那個約德爾人!!!”
科南嘶吼著發出命令,只是還未等海蒂法師們鎖定自己的攻擊目標,血色大斧就迎頭劈下,直接把最前面的三個海蒂人從肩膀到腰間砍成兩段,緊接著龍蜥騎士就像是一道血色的旋風一樣橫衝直撞,讓死傷慘重的海蒂法師再也沒辦法安然的站在原地施法。
“這個矮子怎麽這麽強?”
最後一個念頭剛剛冒起,科南就失去了意識,腦袋高高飛起,體面地落在了屍體堆之間。
下一秒,緊隨其後的諾克薩斯騎兵抬起了騎槍,把一個個身穿法袍的海蒂法師刺穿在地上。
在克烈與右翼騎兵隊大肆殺戮的時候,位於左翼的騎兵副將繞開了已經注定死去的五百個海蒂人,頂著從後方射來的魔法光失繼續向前追去。
在更後方,瑪格麗特所帶領的步兵迅速逼近。
在騎兵隊追擊下,海蒂人陣型全亂,撤退終於變成了潰敗,等到撤離到第二道防線,賀拉斯發現五千人逃出來的才不到三千人。
心裡滴血的賀拉斯開始重振旗鼓,眼見騎兵還在繼續追趕,男人直接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數千道魔法光失讓左翼的騎兵隊損失慘重,領頭的騎兵副將變成了一團碎裂的肉塊,稀疏的五百人直接倒下了一大片。
“轟!”“轟!”
殺紅眼的騎兵剛剛踏入魔法陷阱之內,就被驟然爆發的魔法能量炸成了碎肉,眼見事不可為,剩下的一百多個騎手終於選擇調轉馬頭向後撤退,只是賀拉斯並沒有放過騎兵隊意思,在魔法光失的攻擊中,最後的一百多個騎手也倒在了地上,融入到了血泊之中。
“節省法力!施法的時候記得瞄準點!”
在海蒂人的反擊之下,阿麗斯不得不停止了攻勢,開始收攏隊伍。
原本還想借助地上隱藏的魔法陷阱把諾克薩斯人拖在這裡,賀拉斯卻再次看到了呼嘯而來的爆炸弩失,臉色瞬間變得異常難看。
幾支弩失因錯估彈道,直接射在魔法陷阱的區域裡,狂暴的火元素引爆了一大片土地,炸出了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坑洞,用來阻隔進攻的魔法陷阱徹底成了擺設。
賀拉斯根本就不敢賭敵人到底有多少煉金弩炮,眼見第二道防線也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知道自己的手下再也沒辦法經歷第二次潰敗,就下達了向卡爾亞斯鐵砧撤退的命令。
深知窮寇莫追的道理,因騎兵損失慘重,阿麗斯也沒有繼續逼迫的意思,同樣選擇鳴金收兵,不再處理魔法陷阱,而是簡單地收拾了戰場,撤回了諾森堡。
……
連綿的營帳已經變成了一片灰盡,海蒂人也縮回了北方,諾森堡之圍已解。
翡翠領支援軍團召開了一次簡單地軍事會議。
坐在首座上任由下方的中級將領們自發討論,阿麗斯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明明戰事一切順利,阿麗斯卻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倒是克烈卻對海蒂人不要臉的打法痛罵不已,氣呼呼的把大斧子靠立在牆根的位置,克烈坐到了高腳凳摘下帽子,把帽子用力拍在了桌子上,殺氣逼人的約德爾人讓其他的將領閉上了嘴巴。
“這些膽子還沒有跳蚤大的刺蝟人根本就不跟我們正面交戰!他們那稀奇古怪的能量魔法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吟唱和法陣,可以直接觸發防不勝防,我們需要更多的騎兵!還需要能抵禦他們能量魔法的堅硬盔甲!只要能衝到他們都身前,他們就只能變成待宰的羔羊!”
“黑守衛的盔甲或許可以抵擋海蒂人的魔法攻擊,可是我們的馬匹根本就沒辦法承載黑守衛的重量,單憑雙腿我們根本就跑不過那些輕裝上陣的海蒂法師。”
“埃德蒙大人,不知道黑色玫瑰裡有沒有法師能附加魔法護罩,至少要能抵抗海蒂人魔法的三次攻擊。”
“有倒是有,可惜這種魔法並不能持續太長時間,我們也沒辦法為太多人施加魔法屏障,只是幾十個人有屏障的話根本毫無意義,倒不如把法力節省下來通過釋放大規模屏障來抵禦攻擊……”
“聽說海蒂人除了法師軍團之外,也有普通人組成的軍團,可惜我們的敵人不是那些拿著刀劍的敵人,而是根本就摸不到邊際的法師……”
聽著下屬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戰後總結,阿麗斯忽然一愣。
“你們說,海蒂人刻意把法師軍團留下來對付我們是為了什麽?是為了攻取諾森堡嗎?”
諸將一愣,有些不太懂阿麗斯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包括海蒂人刻意留下的營帳和布置的陷阱在內,單從目的來看,他們似乎只是想給我們造成足夠的殺傷,攻取諾森堡的意圖很澹,單憑那些遠程法師,根本就無法拿下諾森堡,那麽他們的騷擾意義何在?”
“阿麗斯,你的意思是,他們在拖時間?可是單憑我們的兵力,根本就不可能前往雪來要塞解圍,最多也就是騷擾一下卡爾亞斯鐵砧北方的海蒂人補給線,他們為此而調動一萬人的法師軍團對付我們根本就是無用之功,反而會像今天一樣損兵折將,
等到瑪格麗特的援軍趕來,達爾莫平原之大,也不會再有第二個勢力成為我們勢均力敵的對手,這樣拖時間根本就毫無意義。”
整個軍團裡也只有克烈直呼自己和軍團長的姓名,深知約德爾人的秉性,阿麗斯也不在意這小小的冒犯,她隻覺得自己即將抓住一個關鍵點,就像是一層薄膜一般一捅就破,卻在捅破之前始終在霧裡探花的狀態。
“這就是說不通的地方……克烈,我需要你的騎兵偵查一下諾森堡附近的情況。”
“沒問題,我還正好意猶未盡呢。”
從桌子上撿起帽子戴好,克烈扛起了自己的大斧頭。
“如果發現了敵人,我會用我的斧子砍下……”
“如果發現了敵人,你必須要趕緊撤離,一切以安全為主,這是命令!”
撇了撇嘴,克烈擺了擺手。
“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說了算。”
……
隆冬時節,正午時分。
令人不安的戰爭氣息從【諾斯蘭王國】的邊境線附近散開,讓緊鄰黑鐵河的【隕星要塞】士兵緊張地手握長矛短弓,目送一條猙獰的黑龍逆江而上,在飄揚的旗幟中,將軍安東尼認出了【雙翼之劍】的含義,連忙書寫了加急信件,以魔法信鴿為信件載體傳向王都【環月之城】。
諾斯蘭王國的將軍明白,黑龍的主人是西南邊位於諾克莫奇平原上的一個鄰居,同屬諾克薩斯,卻是獨一無二的獨立領地。
翡翠領出產了許多上流貴族喜歡使用的宮廷奢侈品,也是一個神明賜福,有天使庇佑的領地,銀龍騎士,魔面領主來斯特的大名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尤其是翡翠領的金幣正面上就銘刻著領主大人的英俊尊榮,讓無數少女貴婦癡狂,甚至在前幾年引起了一陣收藏翡翠領金幣的狂潮。
不管是翡翠領還是來斯特,都是宮廷貴婦們最喜歡交流的話題,得益於此,安東尼很清楚翡翠領出兵意味著什麽。
王室內收藏著的【天使之舞】在大多數人眼裡是用來崇拜和欣賞的珍奇異寶,在安東尼看來,天使之舞卻是意味著神力對人力的絕對碾壓,他願意為孩子在睡前講述神明的故事,卻絕對不願意在戰場上面對神靈。
相隔著幾公裡遠,因地勢較高能看到連綿不絕的運輸船,安東尼卻看不到運輸船上到底有多少軍隊,只有黑壓壓的盔甲非常顯眼。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離開要塞!”
下達了命令之後,安東尼就離開了要塞哨塔上,在得到國王的具體消息前,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四十多艘運載著兵馬和糧草的大船向著黑鐵河上遊行駛著,在魔法的加持下,並不需要船槳,承載著三百多人的船隻就能輕易地破開浪花,把兩岸的景色遠遠地甩在後面。
此時此刻的瑪格麗特並沒有穿上沉重的魔鋼板甲,只是穿著翠絲麗設計的女士將軍戰袍,衣擺在凜冽寒風中錚錚作響,女人卻不動如山。
一臉威嚴的中年女人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眺望著東方的天空,在微風吹過後眯了眯眼睛,澹澹的看了副官一眼。
一旁的女性副官自覺的低著頭退開,把時間留給了掌握著至高權柄的女人。
在女副官離開後,瑪格麗特才輕歎一聲,露出了幾分寂寥。
已經有五年的時間沒有見過自己的男人,瑪格麗特時常在寂靜的夜晚回想著過去發生的一切,回想著男人給自己的擁抱,回想著給自己的承諾,每一次在冰冷地夜晚裡醒來,男人卻不在自己的身邊,這讓她開始懷疑男人是不是永遠都回不來了,這似乎已經成為了她的夢魔。
即便是前往艾歐尼亞大陸尋找領主消息的夜刃殺手也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情報,甚至連地頭蛇刺客聯盟都坦言說從未見到過騎著龍禽,一臉貴氣的諾克薩斯人,這樣可怕的情報並不能說明什麽,卻也能說明一些問題。
事實上,翡翠領的高層雖然嘴上不說, 心裡卻都有這個從未說出口的猜測,
沒人知道相隔著守望者之海的另一片大陸上到底是什麽情況,也沒人敢拍著胸脯保證實力強大的來斯特就一定能安然無恙地行走在世界的其他地方。
沒有合法繼承者的翡翠領之所以還沒出亂子,只是因為男人在走的時候留下了自己的面具,而另一個女人把面具戴了起來,讓自己活成了一個男人的樣子。
這一戴,就是整整五年。
馬上要第六個年頭。
瑪格麗特不敢想象翡翠領的人民要是知道自己的領主在沒有血脈的情況下永遠失蹤會是怎樣可怕的場景,女人也不願意去想象,戰場早已把她磨成了冷硬的鐵人,如同她所穿戴的盔甲一樣。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個男人外,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動搖她的半分情緒。
女人只是非常確定,在這次解救瓦庫爾戰團之後,她會把權力逐漸過渡給年輕的阿麗斯,之後她會帶領翡翠領的精銳軍團組建艦隊跨過遠洋,踏上另一片從未踏足的土地。
任何阻礙她尋找她男人的存在,都會是她不死不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