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後一縷蕭瑟秋風帶走了瓦羅蘭大陸上短暫的豐收喜悅，氣溫在西北向季風的影響下迅速拉低，從弗雷爾卓德冰原呼嘯而來的寒風讓土地岩層迅速結冰，夜幕降臨，凜冬將至。

達爾莫平原西北處，一座孤獨的軍事要塞迎著寒月如霜的月芒佇立在險峻陡峭的山體之間，彷佛是神明築成一般，白日飛射砸來的炮石只能在藍灰色的高牆城垛上撞出蜘蛛網一般的裂縫，卻無法完全擊垮冷硬的牆壁，

城牆連綿成五邊形，三面環山，兩面是高達十二米的巨石鋼閘門樓，此刻已經被澆築了泥水的結冰巨石完全堵死，再加上軍團法師的塑形魔法，必須由鋼製鉸鏈才能推拉開啟的石門此刻已經完美的和城牆融為一體，堅不可摧。

由內到外，三層幕牆上駐守著跺腳搓手的諾克薩斯戰團士兵，身上的簡單皮甲與臨時縫製的毛皮大衣並不能做到完全禦寒，好在諾克薩斯人本就適應北地的寒冷氣候，在寒夜中並不會太過影響戰鬥力。

最外層的幕牆上按照分段，已經堆滿了擂木滾石，要塞本就是建在山間，山上不缺土木巨石，因此士兵並不缺乏守城武器，再加上食物足以堅持數個月，這也讓士兵們有著充足的勇氣面對水泄不通的包圍。

雪花夾在在霧氣中從天上飄下，美麗的冰晶遮擋了視線，讓可視距離大幅度縮短，面對守城不利的天氣，兩個軍團法師出現在了西北和東南兩段城牆上，每隔一段時間就使用一次偵測魔法。

僅存的五座方頂型石質箭塔燈火通明，三座由工匠臨時製造的拋石機正享受著難得的寧靜，下一秒，一支鳴鏑箭發出尖嘯聲，靠在城牆箭垛之後小息的五個弓箭手連忙站起來，瞪大眼睛看向了魔法光芒照耀的城牆之下。

十幾個若隱若現的白影開始加速靠近城牆，弓箭手小隊長發出了命令。

“放箭！”

拋石機旁，弓弦的霹靂聲伴隨著箭失呼嘯向下方射去，讓十幾個企圖通過鉤鎖夜襲城門的霜狼戰士在稀稀疏疏的箭失中留下一半的屍體無功而返。

為首的霜狼戰士名為萬納，是女王耶來娜親自在數萬士兵中挑選出來的精銳戰士。

作為投擲飛索的好手，對於萬納來說，只要讓飛爪能勾住牆沿，縱使十米的堅牆他也可以做到步履如飛，可惜諾克薩斯人並不是軟柿子，守城的諾克薩斯將軍也不是一個草包，該死的法師如期而至，看破了隱秘的襲擊。

雖然本就是一次試探性的夜襲，成功就可以把臻冰煉金炸彈安置在城牆之上讓要塞多一個破口，降低諾克薩斯人的士氣，失敗也是一次疲敵戰術，但一次折損好幾個好手也讓萬納有些心疼。

回到了軍營駐扎地，萬納穿過重重守衛，路過散發著人肉腥臭味的巨魔營地，快步來到了位於核心位置的中軍大營，正是寒霜王國的大將軍，耶來娜女王的第四任丈夫卡斯帕的營帳。

走進燈火通明的營帳，此時此刻，身穿北地精鐵鎖子甲的大將軍卡斯帕正和另外幾個將軍商量著攻取雪來要塞的計劃，穿著灰色毛皮罩帽的寒霜法師首領古麗娜坐在桌子的一腳靜默不語，放慢了腳步，萬納並沒有直接匯報觀察到的情況，而是靜立在一旁側耳傾聽。

負責接洽海蒂軍團，掌握著五千蠻族戰士的寒霜王國第三軍團長耶利嘉德正一臉嚴肅地向面沉如水的卡斯帕匯報著友軍的最新戰況。

“……海蒂人的十幾個小隊擅離職守，自作主張洗劫了卡爾亞斯鐵砧附近的幾個村子，結果讓阿麗斯那個臭婊子抓住機會，迅速殲滅了洗劫村莊的百人隊後，趁著海蒂人沒有反應過來，調動精銳從海蒂人的駐軍防線破口處發動了一場夜襲，用大火燒毀了海蒂人的一個糧倉，

現在古加爾那個蠢貨非要調動一半的士兵去圍攻諾森堡，為他的士兵報仇，卡斯帕大人，我怎麽勸都沒有用，海蒂人的腦殼子恐怕都凍壞了，還不如我的小巴蒂聰明(一頭北地野豬，是耶利嘉德的坐騎)。”

聞言的卡斯帕把充滿智慧的目光放在了桌子上的地圖上，在鬼畫符一樣的地圖之上，卡斯帕艱難地找到了卡爾亞斯鐵砧的位置，大將軍暗自咂了咂嘴，偷偷瞥了一眼耶來娜女王，自己的妻子派來的監軍和軍事顧問，名為古麗娜的寒霜法師。

這女人每天神神秘秘的，結果這地圖畫的也不怎地，還沒自己尿的好看。

冷著一張臉，會搓幾個臻冰魔法，有什麽了不起的。

這樣想著，卡斯帕的腰稍稍彎了幾分，低眉順眼地來到女法師的面前，柔聲道。

“古麗娜大人，不知道這件事情，您怎麽看?”

身體不為所動，法師罩帽下傳出了有些沙啞的中年女人聲音。

“耶來娜女王大人的命令是讓我輔助將軍大人完成對諾克薩斯的征服，至於該怎麽做，我想睿智的卡斯帕大人比我這個外行人更清楚。”

卡斯帕有些發窘，他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自己的腹誹被神奇的女法師聽在了心裡，一時間有些著急，臉上堅硬的胡子都柔順地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彎了下去。

“那個，嘿嘿，古麗娜大人，雖然我早已有了對策，但還是想聽聽大人的想法，或許能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取長補短。”

對於死纏爛打的想要讓自己獻計的卡斯帕，古麗娜也有些無語，她寧願面對九尊之廳所鎮壓，嚎哭深淵之下的虛空監視者，也不願意看著這個除了身體壯的能乾翻兩頭牛之外，大腦只有巨魔三分之一的蠢貨。

自己是個打仗的外行不假，可卡斯帕和寒霜王國的一眾‘將軍’更是外行中的外行，而偏偏女巫大人又很信任耶來娜，自己也不好插手耶來娜女王的安排，好在雖然愚蠢，但足夠聽話，也有執行力。

終究不是一無是處。

暗自歎了口氣，古麗娜不動聲色地說道。

“遵從卡斯帕將軍的意志，明天我會去找古加爾將軍談一談的，殲滅雪來要塞之內的諾克薩斯人是我們南下奪取不朽堡壘的第一步，我們不能在這裡浪費太長的時間，至於說駐守在諾森堡的翡翠領軍團，我想我們應該用另一種方式來牽製對方。”

“沒錯，這就是我的意思，耶利嘉德，明天你全程輔左古麗娜法師大人跟古加爾將軍談判，不得有誤。”

“明白。”

在耶利嘉德做出回應後，卡斯帕一臉驕傲地掃視了一眼其他崇拜自己的將軍，又看向了古麗娜。

“那麽明天就拜托古麗娜大人前去交涉了……”

“相比明天的事情，卡斯帕將軍，我更想知道地道的準備工作做的怎樣了?”

終於說到了自己擅長的領域，卡斯帕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口，精鐵籠手把鎖子甲拍的發出脆響。

“三處地道已經完成了兩處，還有一處通向地牢的地道因為土石塌方而發生了一些小問題，不過很快就能得到解決。”

在安排了第二天的進攻事宜之後，萬納被卡斯帕單獨留了下來。

“辛苦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卡斯帕大人。”

對於自己最忠心的下屬，卡斯帕終於不再偽裝自己，目光中充滿了仇恨的火焰。

“不管是海蒂人還是諾克薩斯人，都必須付出足夠的代價，等到海蒂人那邊準備好之後，我們就可以動手了，這一次，一定要讓這些野蠻人的鮮血把達爾莫平原的土地徹底染紅。”

……

對於自己被七萬人團團包圍這件事，瓦庫爾並沒有太過在意，反而是躺在舒適的絨毛石床上喝著翡翠領特產的蜜蜂酒。

雪來要塞是由已經成為歷史的斯圖加拉人建造的，再加上地勢之利，除非敵人是長了翅膀的鳥人或是會打洞的地鼠，不然單憑七萬人根本就不可能攻破三萬人守衛的堡壘。

斯圖加拉人是出名的建築學大師，這些生活在北方，臨近凍土冰原的山地人對石頭和泥巴有著獨特的理解，在崇山峻嶺中建造了不少堪稱是奇跡的防禦型建築，包括雪來要塞在內，北海要塞，和卡爾亞斯鐵砧也是出自斯圖加拉人的手筆，可惜在二十年前，斯圖加拉人就因為未知的原因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具體發生了什麽，沒人知道，只有斯圖加拉人留下的建築還屹立在環境惡劣的寒風之中。

在海蒂人和弗雷爾卓德蠻子同時出兵圍困雪來要塞的時候，瓦庫爾和其他的諾克薩斯戰團將軍就明白了敵人的打算，早就派遣士兵把雪來要塞的上上下下都搜查了好幾遍，

雪來要塞除了地表的門堡和城垛幕牆之外，在凸起處的核心要塞中還有著聯通地下世界的地牢和暗河，在關鍵的五個節點上，斯圖加拉人早就考慮到了一切，

堅固的牆磚門洞僅僅留出了三人並行的距離，兩側是高達幾十米的地淵和地下河，摔下去絕無幸免的可能。

只要在門堡前架起大盾和長矛，再多的士兵也沒辦法突破狹窄的防線，縱使敵人有兩倍之多，也只能被拖在門堡之外，以相同的兵力優勢慢慢耗下去，以逸待勞的情況下，瓦庫爾根本就不用擔心敵人用掘地道的方式對雪來要塞發動出其不意的襲擊，更何況他早已安排了黑色玫瑰的土元素法師駐守在關鍵節點，任何風吹草動都會驚動法師，讓法師發出警告。

萬事齊備的情況下，只需要等待諾克薩斯的援軍到來自然就能解除危機，微醺的瓦庫爾反倒是對布下如此低劣計策的敵人充滿了不屑。

難得的安寧並未持續多久，門外忽然傳來交談聲，下一刻，厚重的木門被推開，一個臉上紋著刺青的青年人走了進來，火光的映射下發出銀光的鋼製鱗甲晃的瓦庫爾有些眼暈。

這小子跟他爸爸一樣是個好材料，可惜就是膽子太小了，根本就不知道自亂陣腳意味著什麽。

士兵們更相信一個在戰時從容飲酒的將軍，而不會是一個整天板著臉巡邏訓話的膽小鬼。

“瓦庫爾將軍，敵人正在要塞之外虎視眈眈，現在飲酒是否有些不合時宜?”

躺臥在床上的男人放下蜂蜜酒酒瓶，對著來人挑了挑眉頭。

“羅尹，你跟你爸爸一樣，總是喜歡小題大做……來喝一口吧，放松點孩子，不會有事的。”

聽瓦庫爾說到了自己的爸爸，羅尹·薩拉帕姆有些不悅。

“瓦庫爾將軍，五個戰團總攻三萬人被堵在了這裡，我們隨時都可能被敵人捅穿身體，在將軍你的眼裡這只是小事嗎?”

門口駐守的兩個親衛士兵對視一眼，交流了一下眼神，把木門再次合上，瓦庫爾從床上坐起來，臉色漸漸下沉，明明只是嘴角的弧度有了細微的變化，卻讓剛剛開始蓄胡的羅尹感到了沉重的壓力。

“羅尹小子，我對雪來要塞的了解更勝於女人的身體，哪個洞可以藏多少人我比誰都清楚，三萬人的吃穿用度我都安排的井井有條，現在弗雷爾卓德的蠻子和海邊的打魚老還只能用投石機來消耗我們的士氣……你是否覺得你自己更有資格指揮開拓戰團?”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羅尹出了一身冷汗， 倔強地張了張嘴巴，羅尹發現自己的喉嚨有些乾啞，一時間居然沒辦法發出聲音，只能摸向自己擦的乾乾淨淨的精鋼長劍，彷佛這樣可以給自己一些勇氣。

“烏薩斯家族的小子，在你還沒開始吃奶的時候我就已經拿刀砍人了，不要讓你都家族為你蒙羞，退去吧，

你肯認真面對敵人這是好事情，但你不應該把慌張表現在臉上，還跑來質問你的上級。

作為一個首領，作為一名將軍，鎮定和從容是必須掌握的東西，你的劍擦的再亮也沒辦法殺死多少敵人，但你面不改色的勇氣和鎮定能帶給士兵殺戮的勇氣，幫你殺死千千萬萬的敵人……”

被劈頭蓋臉地教育了一頓，羅尹邁動著虛浮的腳步，在守衛譏諷的眼神中快步離開了瓦庫爾居住的房間。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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