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黑默丁格有些心不在焉，來斯特就停下腳步:“科技展覽在東院，北邊是宿舍樓，東南邊是教學樓，西邊是會展大廳，我現在需要去會展大廳參加一個討論會，你們要跟我一起去嗎?”

　黑默丁格搖搖頭，抬頭看向東院的方向。

　“來斯特，我想去東院看看科技展覽，相比於開那些毫無意義的會議，我更喜歡現實一點點東西。”

　男人聳聳肩，他也不準備強留黑默丁格，以約德爾人的氣性來說，如果不能讓黑默丁格心甘情願地選擇翡翠領，即便是做出再多的示好舉動也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至於說強行把黑默丁格綁架到翡翠領，讓黑默丁格過上凋塑大師杜朗的生活，這樣的選項從來都沒有出現在來斯特這裡。

　杜朗和約德爾人根本不是同一個物種，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好吧，我相信提莫會照顧好你的，提莫可是班德爾城最傑出的斥候，他知道該怎麽在人類的社會中做事，只要你們不走出學院的大門就行，如果碰上盤查身份的家夥，你們就說出翡翠領的名字，實在不行的話，你們就來會展大廳找我，我想這一天我都會在那裡度過了。”

　“謝謝你，來斯特，你就像是路路口中說的一樣可靠……快點提莫，我已經迫不及待要看看這些高傲的祖安人到底弄了點什麽東西了！”

　目送有些無奈的提莫被黑默丁格拉走，來斯特轉過身體向西面走去。

　會展大廳位於一棟扁平的建築裡，通過某種光學折射的原理，位於主位上的祖安海峽地形圖被投放在巨大的會幕上，來斯特可以看到有五十多個用數字標注的記號，這些記號分布在不同的位置上，從整體來看，記號全面覆蓋了海峽兩岸，在大廳裡已經有不少投標商人正在竊竊私語。

　等來斯特到達的時候，會展大廳的競標者已經抵達了一大半，放眼望去，已經有二十個左右的商業家族代表人位於坐席之上，全部坐滿的話恐怕得三十多個祖安勢力。

　康納·菲羅斯正襟危坐地位於後排的邊緣位置等待著會議的開始，凱爾希則是端坐於位置更高的二樓，那是只有貴賓才能抵達的特殊位置，從座位的安排來看，顯然康納·菲羅斯並未受到任何明面上的特殊照顧。

　還沒有等來斯特說什麽，已經有翡翠領的女仆從二樓走下來帶路。

　跟著傑裡斯特家族的女仆走上二樓，

來斯特一屁股坐在了凱爾希的身後，對著一臉擔心的凱爾希搖了搖頭，低聲道。

　“做你的事情就好，不用在意我，在今天，我只是個看客。”

　聽到來斯特這麽說，凱爾希也只能壓下心裡的疑惑，她知道，有些事情自己還是不要太過好奇比較好。

　隨著時間的推移，最後一家接受邀請的投標者勢力也紛紛落座，十點整，大門緩緩閉合，學院的院長，祖安議會的議員之一，名為特侖斯的中年男人迎著眾人的目光來到了主位上，聲音異常洪亮，神采飛揚。

　“歡迎各位貴賓前來參加這次的工程招標，為了完成這一項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海峽擴建工程，祖安議會已經籌措到了足夠的工程款，每一個參與工程的勢力都可以獲得足夠豐碩的薪酬，我想在此之前，各位已經明白了這一次招標的具體要求。

　作為弗瑞德科學技術研究學院的現任院長，我很榮幸能夠站在這裡為大家再一次講解這次工程的所有項目……西尼爾先生，請把光點移動到第一個標記處。”

　“好的，院長先生。”

　瘦弱的年輕人趕忙應了一聲，通過同時轉動水平與豎直方向的黃銅手柄，複雜的星軌緩慢地開始移動從而改變了太陽光照射的角度，來斯特很快就發現了新出現的太陽光斑指在了投影會幕的第一個標記處，不得不說，這樣的設計相當巧妙

　“大家請看，這是我們的工匠所設計的爆破點位圖，全圖一共五十二個爆破點，而太陽光點照射的地方就是第一個爆破點，這個地方位於海峽南岸，因為那裡的地勢太過陡峭，再加上崖璧都是堅硬的岩石，臨近海港建築，想要在沒有破壞建築物的情況下爆破難度很大，風險非常高，

　第一個標段是從第一位點到第八位點，在這個難度最高的標段上，祖安議會會給出足額的工程款項，與此同時，我們也需要相當專業的爆破工程師和優秀炸藥。

　想要通過炸藥把海峽炸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任何一絲差錯都會讓工程項目失去控制，對第一標段感興趣的先生可以留意一下，等會議結束後把投標文件遞交上來，我們會評估每一個投標者提供的信息，選擇最合適的施工組織，

　接下來是第二個標段，第二個標段是從第九位點到第十五位點……”

　來斯特靜靜地在一旁聽著特侖斯的發言，他倒是沒想到這次競標的過程如此有趣。

　五十二個爆破點一共分為了八個標段，每個標段的爆破難度和要求都不盡相同，工程款項也有大有小，出於某種因素，每個勢力可多次投標，不過最多只能獲得一個標段，三十多個商人競爭八個標段不可謂不激烈，不過整體而言會議還是保持著良好和諧的氛圍，並沒有出現什麽‘不文明’的行為。

　等到講完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各個投標者把提前準備好的投標文件遞交上去，學院就地在會展大廳之外的草坪上鋪設了地毯和遮陽傘，為眾人提供了別開生面的一次野餐經歷。

　隨手拿過瓷盤和刀叉，來斯特淺嘗了一兩口餐車上已經預備好的熟肉食，緊接著就皺起了眉頭，把餐具放下。

　倒不是椒鹽肉排不好吃，只是口中的斯卡拉什肉讓他想起了幾個在恕瑞瑪的故人。

　一直都在偷偷觀察來斯特的凱爾希見狀，緩步走了過來，壓低聲音道。

　“李斯特先生，這次您的出行是否還算順利?”

　“當初我跟你說的那個化工廠，拿下吧，地下確實有點有意思的東西，我們需要掌握在手中，只是在祖安人沒有完成他們的擴建計劃前，我們不要有任何資金或是人員上的投入，別忘了我跟你說過的事情。”

　“是。”

　把來斯特的囑咐記在心裡，覺得氣氛有些沉悶，不太喜歡跟人套近乎的凱爾希又主動開口道。

　“李斯特先生，下午還有一場會議，是關於巨型海閘【日之門】的建造計劃，如果覺得枯燥的話，先生可以隨時離開，這裡交給我們就行。”

　眼見凱爾希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來斯特終於把目光放在了少女精致的臉龐上，眼神中多出了幾分揶揄的神色。

　“小丫頭，看起來，你很關心我?好吧，看在你這次表現不錯的份上，說吧，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麽?如果是想要我這個人的話我也不是不能考慮一下，讓你和希娜做個好姐妹。”

　從未有過的羞燥感讓凱爾希有些不知所措，少女搓了搓自己有些發熱的臉頰，站起來用整理裙子的功夫避開了男人好笑的目光。

　“唔……先生，您就別取笑我了，我其實，我其實是想聽您講一講過去的故事，關於傑裡斯特家族的建立者，莫裡斯先祖的故事，

　我從小聽著他的故事長大，可別人講述的感覺肯定跟您帶給我的感覺不一樣，您是偉大的親歷者，一定知道更多關於莫裡斯先祖的故事。”

　“原來是莫裡斯的家族崇拜者，嗨，沒想到那個家夥也能有你這麽優秀的後裔，如果讓他知道的話，恐怕會笑的合不攏嘴……”

　微笑著拍了拍旁邊的位置，來斯特從餐車上取過兩杯鮮榨甜牛奶。

　“坐吧，既然你想知道莫裡斯的醜事，我就給你講幾件聽一聽，可不許外傳哦。”

　“啊?先祖的醜事?我，先生，我……”

　“哦?真的不想聽嗎?這可是偉大的莫裡斯人生中的黑點，你真的不想聽嗎?”

　憋紅了臉，凱爾希如同小姑娘一樣低下腦袋，發出了如蚊吟般的聲音。

　“想……”

　把手裡的牛奶遞給凱爾希，來斯特小綴了一口，抬頭看向蔚藍色的天空。

　“嘿，這就對了，相信我，如果是莫裡斯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耳朵湊過來，根本不會有半分猶豫。

　凱爾希，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真正偉大的人，是人就都會犯錯，莫裡斯會，我會，甚至是天上的神明也會，剝開那些被傳說神化的光環，每個人都不過是會被七情六欲支配的動物而已，撕破光鮮亮麗的外殼，他們的內在要比我們想象中的醜陋……

　好了，我想你們年輕人也不太喜歡老家夥的說教，機會難得，我就給你講講我跟莫裡斯相遇的故事吧，

　那是我剛來到不朽堡壘不久，那個時候的諾克薩斯人還是一群連衣服都湊不齊，跳個舞還漏屁股蛋子的野蠻人，你能想象在篝火晚會上諾克薩斯人最引以為傲的舞蹈是猩猩舞嗎?

　跳舞的諾克薩斯統治者就像是大猩猩一樣拍打著胸口，笨拙地邁開雙腿，一男一女圍繞著篝火不停地打轉轉，玩高興了就直接在眾人的歡呼中就地生孩子，為了演示這種舞蹈，那個時候的洛克希氏族族長納達爾茲還親自為我演示了一下……”

　“大，大猩猩?還是傳說中的偉岸者納達爾茲大人?”

　凱爾希瞪大眼睛，臉頰如晚霞一般自耳梢邊漾開直到鎖骨，在她的印象中，諾克薩斯的舊貴族總是把古典和優雅體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舊貴族的規矩堪稱苛刻，

　舞蹈，禮儀，談吐以及行為舉止，每一個細節都傳承著諾克薩斯最古老的榮耀，

　而現在，翡翠領的創始者，諾克薩斯最古老最神秘的傳說告訴她，建立諾克薩斯的偉大者們原來只是一群跳舞的大猩猩?

　忽然有種幻滅的感覺。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所以在我看來，如今的諾克薩斯舊貴族和新貴族的禮儀都非常可笑，那些只不過是為了彰顯不同階級的表達方式而已，除非如今還有人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跳猩猩舞。

　諾克薩斯的舊貴族，他們只是想用那些條條框框讓自己的地位高於別人，而不是真的想通過那些繁文縟節緬懷紀念諾克薩斯的舊日榮光，別把複雜和高深當做神秘和敬畏，越簡單明了的東西才越值得尊崇。”

　“好，好吧，先生，我會記住的。”

　滿意地點點頭，對於一直給自己正向回饋的少女，來斯特的談性也多了不少。

　“在那樣的時代裡，洛克希氏族在黑色玫瑰的幫助下擊敗了黑暗暴君，成功佔領了不朽堡壘，可想而知，對不朽堡壘垂涎已久的勢力會有多少，在連綿不絕的征戰中， 納達爾茲所帶領的洛克希氏族好不容易才擊敗了其他的挑戰者，在不朽堡壘站住腳跟，

　可好景不長，那個時候北方達爾莫平原的兩大蠻族勢力覬覦南方的土地，在不朽堡壘最虛弱的時候勾結強盜團一路南下，劫掠與屠殺沿途的村莊，

　兩大蠻族勢力被不朽堡壘的軍隊擋在了歌瑞爾山脈東麓，強盜團則從西麓進攻，

　你恐怕不知道，那個時候的不朽堡壘居然湊不出一個由青壯年組成的百人隊士兵，那個時候在征服者廣場上發兵，我只能領著一群老弱病殘北上阻擋強盜們的攻勢。

　不知道你們傑裡斯特家族的典籍中是否記載著過去的事情，你的祖先莫裡斯就是北諾爾村的青年，在他建立傑裡斯特家族之前他就已經成家，有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直到斷頭者強盜團的土匪們殺進北諾爾村，他失去了一切，成為了土匪們的俘虜。

　我們的相見就是在我擊敗斷頭者強盜團之後，那個時候他就像是一塊快要熄滅的炭火，連飯都不想吃，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動力……相信我，那是你們傑裡斯特家族最危險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