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能禦使大多數武器，殺死無數強大生物的靈活手指卻僵硬的像是一個羞澀的小姑娘，在不安中想要縮回去，用了用力，賈克斯卻發現，自己的右手根本就抽不出來。

他從未想過， 這個名為李斯特的諾克薩斯男人力氣居然如此之大，讓人提不起反抗的勇氣來。

“塞賈克斯並不是懦夫，他是一個最堅強的勇士，在劫難過後，他並沒有逃避，而是選擇放下手裡的劍， 他選擇了一條跟死去比起來，更加艱難和痛苦的道路， 這條道路注定孤獨而漫長……賈克斯，你能告訴我，塞賈克斯做出最後選擇的原因嗎?”

男人輕柔的聲音就像是一抹沁人心脾的湖畔晚風，賈克斯沉重的心情緩和了不少，放棄了掙扎的武器大師任由自己的右手被萊斯特拉住，偏過腦袋看向篝火火光，心頭微暖的賈克斯低聲道。

“塞賈克斯……他在陣法升起的深坑中，看到了從薩阿伯拉帶出來火炬法杖，那是整個陣法的核心……

一團不滅的明亮烈火取代了原先被困在元素護罩裡的虛空，他握住殘破的法杖，身體的異化忽然停止，正如他那風燭殘年般的時間一樣，一同被明亮的初火定格在了那個永恆的時刻，在那片殘破的死寂世界中，那是唯一的光，是屬於哭泣的艾卡西亞，驅逐虛空的唯一希望……”

等到萊斯特松開了自己的右手，賈克斯才如釋重負地把手抽回去， 雙手握住了燈柱。

跟李斯特溫暖的手比起來， 令人安心的燈柱似乎有點冰涼。

平複了剛才的小感動，武器大師的聲音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塞賈克斯決定用余生守護艾卡西亞最後的光，他握著火炬法杖，一路殺出了成為廢墟和虛空之巢的艾卡西亞，塞賈克斯已經死去，活下來的，是蒙著臉，一路尋求強大同伴一同對抗虛空的賈克斯……”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焦灼，下意識把內心獨白說出來的賈克斯有種自吹自擂的羞恥感。

沉默了好一陣子，面色古怪的萊斯特指了指被盤出漿來的棗棍子，開口打破了有些沉悶的氛圍。

“所以，你的燈柱其實就是那根火炬法杖?”

有些尷尬地撓撓頭，賈克斯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沒錯，原先的火炬法杖被虛空侵蝕已經不成樣子，我後來又不斷請鐵匠加固，就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指了指燈柱四四方方，能把人的腦殼懟開的鑄鐵厚晶石外殼，賈克斯主動把燈柱遞給了萊斯特。

“你可以看看，現在還能看到【永恆烈焰】在燃燒呢，不過跟在艾卡西亞的時候比起來要暗淡很多，不知道為什麽，好像越是原理艾卡西亞火焰就越暗淡，為了避免火焰熄滅，我也不敢跑太遠……”

接過燈柱，萊斯特先是靠近雙眼看了看，又試著用自己的感知方法觀測了一番。

通過細致的觀察，以合金為骨架，厚實的晶石罩子內確實有一丟丟火光，通過魔法感知只能一無所獲，但通過艾琳娜賦予的精神感知就可以看到，燈柱子裡的並不是火光，而是一團會活動的‘發光玩意兒’。

倒是跟賈克斯口中的那團原初的【虛空之火】有些相似，但在性質上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這火焰，並不是魔法元素，而是一種很奇特的物質。”

確認自己無法得到更有用的情報，萊斯特就把燈柱還給了賈克斯。

“李斯特，你能看出什麽來嗎?”

搖搖頭，萊斯特也不好說明自己通過艾琳娜觀測到的東西，只是把自己的猜測和見解說了出來。

說起來，這倒是和東方的太極理念有些相似，陽極生陰，陰極反陽，陰陽互補，相生相克。

“如果說之前的虛空是屬性極暗的一團能量，那麽這團初火就是與極暗這個屬性截然相反的一種光明能量，兩者之間的屬性互相克制，又彼此相生，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自光柱升天之後，火炬法杖裡的虛空火焰就變成了這團永恆烈焰，那我的想法就應該不會出錯，這也是你在觸碰到法杖後，被虛空侵蝕的身體停止異化的重要原因，

或許是虛空的能量與永恆烈焰的能量彼此中和，你的身體機能被定格在一個完美的平衡中，避開了時間的流逝懲罰……”

宛如一道春雷在心裡炸響，賈克斯呆呆地聽著耳邊的話語，腦袋裡一片亂麻。

萊斯特那看似簡單的結論卻蘊含了大道理，兩千多年的修行中，賈克斯卻從未想到這種程度，這種說法可以說是非常契合了。

這十有八九就是自己不死的真相。

“你……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從未想到這種地步，我的情況簡直跟你說的一摸一樣……”

拍了拍賈克斯的肩膀，萊斯特語重心長地開口道。

“具體是怎麽回事，還得你自己慢慢探究，或許你真的能找到擴散永恆烈焰，對抗虛空的辦法。”

“是的，這件事情，不能著急……得慢慢來，首先我得保護好火種。”

第二次通過調息平複了自己的情緒波動，賈克斯再次恢復了平靜，站起身來，恭敬地對萊斯特鞠了一躬，拜了一拜。

“達者為師，李斯特，感謝你的解惑。”

心安理得地受了賈克斯的一拜，萊斯特也站起身來，在賈克斯茫然的姿態中，對著賈克斯彎下了腰。

“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師，我也受到了你在戰鬥中的指導和點撥，賈克斯，我們是朋友，彼此互相幫助才能共同進步，你學習我，我學習你，感激放在心裡就行了，平時別那麽客套，不然你一鞠我一躬的就沒完沒了了。”

愣了愣，賈克斯也放下了想要扶起萊斯特的手，心裡多了些釋然。

本以為這次來普雷西典參加綻靈節最大的收獲是從【靈覺】那裡學到了【入定】，沒想到真正的收獲卻是來自於一個諾克薩斯的朋友。

不，應該說是老友。

賈克斯忽然明白了，所謂‘忘年交’和‘一見如故’是什麽意思。

“對了，【三人行，必有我師】是哪位哲學大師的禪言?那位大師是艾歐尼亞人嗎?”

萊斯特直起腰來，又拉著賈克斯再次坐下，兩人其樂融融的樣子。

“是【孔子】大師的語錄，孔子大師也並非艾歐尼亞人，他來自於一個非常偉大的國度。”

“孔子大師?等等，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孔子大師的名諱，可以細說一下嗎?”

賈克斯好奇地問道。

“關於他老人家的消息我也不便多說什麽，倒是有幾句孔子大師的話語可以講一講，比如，‘不學禮，無以立’，意為如果不好好學習禮儀來尊重孔子大師的話，孔子大師就會打到你無法站立。”

賈克斯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尊者盡皆臣服，拳霸天下，這是何等的霸氣側漏！

似乎感受到了賈克斯的震撼，萊斯特也難得多了一些吹牛扯淡的性質。

逗一逗賈克斯還蠻好玩的。

“再如，‘子曰:不恥下問’，意思是看到孔子大師而不知道自愧弗如的人，都會被孔子大師親手送到下面——你要問我下面是哪裡，我估計就是面具之母那裡……總之，無論是誰，在孔子大師面前都只能做小弟，千萬不能試著做大哥。”

聞言，賈克斯大驚。

“原來連面具之母都畏懼孔子嗎?”

“沒錯。”

嚴肅地點點頭，萊斯特想了想，又繼續道。

“又如，‘子曰:其身不正，雖令不從’，意思是如果自身不夠強大，肌肉不夠純正，那麽即便是下了命令，也不會有人尊崇。”

回想起恕瑞瑪帝國的強大和艾卡西亞的弱小，賈克斯深以為然。

“還有嗎?孔子大師的哲學語錄每一句都讓人振聾發聵，真是太令人震撼了。”

“還有很多，再比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等等，李斯特，讓我來解釋……是不是，是不是只要把不說好話的人打到瀕死，那個人就能說好話了?”

萊斯特驚訝地看著舉一反三，馬上要從孔子學院出師的賈克斯，無聲地點點頭。

賈克斯有些開心地拍了拍手:“還有嗎?”

“‘子曰:既來之，則安之’，意思就是如果選擇挑戰孔子大師的話，就要做好安息下去，跟面具之母相見的準備，大師還說過‘有教無類’，意思是孔子大師傳道授業的時候，可不會管你是不是人……就連精怪和惡魂都得乖乖聽話，不然都得去見面具之母，轉世投胎……”

“這是怎樣的氣勢磅礴……孔子大師到底是什麽人?他的哲語應該被人記錄下來吧?”

“唉噗……既然你這麽想知道，那我也只能說一說了，你隻當故事聽就好，可千萬別亂傳。”

“放心吧，我的嘴巴比艾卡西亞的城牆還硬。”

點點頭，萊斯特拍了拍與自己心靈相通，差點代替自己笑出來的青鳥迦娜，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平複了情緒，男人終於恢復了受過訓練的專業的態度。

“這麽說吧，孔子大師是一個身高足有兩米二的肉身至強者，他建立了一個名為【儒家】的幫派，儒家是比艾歐尼亞的【納沃利盜賊聯盟】還要強大霸道的灰色勢力，

儒家設立了七十二個堂口，麾下有三千多個喜歡用佩劍，跟人講道理的弟子，在混亂的世道中，他給所有的勢力定下了自己的規矩，規矩被所有的勢力恭稱為‘《掄語》’，所有違反《掄語》的勢力都會被孔子的儒家和其余的勢力掄的下不了床……”

拍了拍賈克斯的肩膀，萊斯特輕歎一聲。

“這樣的英雄豪傑，注定就是開宗立派的聖人，凡人只要能學到聖人的萬一，就足以立足在這個世界上了……”

“是啊，如果能跟孔子大師見一面的話，我一定要好好跟孔子大人切磋交流一下，即便這樣會讓我早點見到面具之母……只是永恆烈焰要交給誰來保管，好像除了你以外，我也沒其他好的選擇……”

兩人長籲短歎了好久，眼看夜色已深，卻毫無疲乏的意思，反而越說越有勁頭。

不管是符文異化體萊斯特還是虛空初火異化體賈克斯，都不是凡夫俗子，一個星期不休息也不是什麽難事。

等到天光即亮，賈克斯才讓差點歪到孔子大師用肉體征服世界的話題回歸了正途。

“對了，李斯特，你一開始找我的目的是什麽來著……對了，是瓦羅蘭大陸出現了虛空?”

“沒錯，在霜衛要塞之下，有一處被石橋封印的臻冰之地，在臻冰之下，有一隻陷入沉睡的虛空監視者。”

萊斯特決定小小地改變一下歷史，他很好奇，如果把麗桑卓的情報透露給賈克斯的話，賈克斯會怎麽做。

“霜衛要塞……我去過那裡，不過沒深入進去，只是路過，你的消息來源可靠嗎?”

“我也只是聽說，並沒有親自去調查，據說弗雷爾卓德的霜衛女皇麗桑卓隱藏著與虛空交易的秘密， 每隔一段時間麗桑卓就會把一些人帶到霜衛要塞裡，通過特殊的方式獻祭給虛空，讓沉睡中的虛空監視者得到情緒上的滿足，繼續保持沉睡，以免掙脫臻冰封印……我並不知道這個消息的真假，只是聽說過關於你的事跡後，我知道自己應該跟你說一下，或許有機會你可以去那邊調查一下。”

沉吟了一陣子，賈克斯點點頭，把這件事情記到了心裡。

“我聽你說【虛空監視者】，是有人為虛空分開了種類嗎?還是說這名字是你自己起的?”

倒是沒想到賈克斯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萊斯特想了想，開口解釋道。

“並不是我自己起的，我只是恰好看過一卷遠古法師的手劄，上面記載了遠古時期，遭受虛空入侵的人類是如何分辨並抵抗虛空生物的，其中就有名為【虛空監視者】的種類，

據說監視者們有一顆巨大的眼睛，長有幾根可怕的觸手，監視者的眼睛能發射可怕的虛空射線，手劄上也有一種說法是監視者會在物質位面的陰暗處不斷學習物質世界的本質，解析物質世界的所有生物和物質結構，等到合適的時間，監視者就會通過虛空射線為虛空生物打開傳送坐標，讓虛空生物入侵物質世界……”

頓了頓，萊斯特繼續道。

“考慮到你所經歷的從天而降的紫色光柱，我很懷疑，光柱的來源是否就是在另一個世界裡等待入侵世界的虛空監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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