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之中的秘密據點已經連根拔起，所有的戰利品均已轉交軍部，大部分都是金銀首飾，能直接流通的金幣反而很少……”

　“失蹤的士兵有活口嗎?”

　來斯特合上手裡來自於皮爾特沃夫著名冒險家親自撰寫的【普雷西典的花圃】，面容平靜地看向卡蜜爾。

　氣氛一滯，卡蜜爾搖搖頭，語氣森然。

　“失蹤的士兵都找到了，他們都是帝國的勇士，至死都沒有出賣帝國的情報和利益，

　這些勇士慘遭折磨後被納沃利兄弟會的殺手盡數殺害……即便是以夜之鋒刃的刑訊標準，納沃利的那群雜種也做的太過了，我覺得有必要對納沃利兄弟會進行無限制報復。”

　卡蜜爾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來斯特的表情，她並沒有發現男人有任何異色，卻本能地感覺到現在的男人非常憤怒……且危險。

　“卡蜜爾，其他事情先放一放，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做吧。”

　來斯特閉上眼睛，把頭靠在椅背上。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對待納沃利兄弟會這顆生長在艾歐尼亞的毒瘤，不需要有半分憐憫，讓他們知道觸犯帝國的代價，是永無止境的追殺，夜之鋒刃在納沃利行省的一切資源，由你支配。”

　單膝跪地，卡蜜爾行禮領命。

　“老師，我以我的生命發誓，納沃利兄弟會的雜種必然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感到後悔！”

　等到斐洛島大局已定，來斯特就留下了數千人來維持帝國統治，隨著帝國艦隊再次啟航，一個月之後，艦隊順利抵達了初生之土最發達的西海岸港口麟尹，卡蜜爾和她的小隊也脫離了大部隊，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因為帝國之前在斐洛島封鎖消息的緣故，這一次艾歐尼亞人才明白了自己的土地正在被諾克薩斯人入侵，很快，諾克薩斯人入侵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納沃利行省，流入到了長存之殿的長者耳中。

　“冬~冬~冬~”

　在太陽落下西山的時候，朔極寺的武僧多次敲響了寺廟的晚鍾，在一片祥和中帶來了一縷不安的氣息。

　十幾個在長存之殿中修行的長者聚在輪回殿前討論了一會兒，終於選出一個僧人站了出來。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穿著黃褐色衣袍的僧人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連夜推開了輪回之殿的厚重木門，僧人先是遠遠地行了一禮，這才神色恭敬地跪拜在香桉之前的老人旁邊。

　“卡爾瑪，我們需要您的指引。”

　“殘忍的諾克薩斯人正在美麗的初生之土上到處肆虐，他們軍隊在屠殺我們的人民，我們是否應該奮起反抗諾克薩斯人的屠刀?”

　當代卡爾瑪已有八十多歲，自從十年前，卡爾瑪就減少了與渴求指引者的會面次數，終日待在輪回之殿中誦讀經文獨自冥想，

　如今老人已經滿頭銀發，臉上的皺紋猶如雙龍山百年間風吹雨打形成的幽壑，雙目卻反而更加明亮，精神矍鑠。

　“早在四十年前，我就明白，艾歐尼亞該有此災，無法避免。”

　睜開眼睛，卡爾瑪看向低眉順眼的僧人，目光平和。

　“陰陽和合，盛極必衰，山川草木之靈自有其運行軌跡，國與國之間的道也是如此，縱使諾克薩斯未曾入侵，也會有其他的強人率兵前來，我等作為修道之人，不必過多干涉世俗之事，讓該來的來，該走的走，來走與否，不該是我等需要考慮到事情。”

　雖然早就有所預料卡爾瑪不會干涉諾克薩斯的入侵，僧人卻沒想到卡爾瑪的態度居然如此堅決。

　“可是，卡爾瑪，艾歐尼亞人的土地不是應該由艾歐尼亞人來守護嗎?讓外人佔了我們的土地算什麽事情?

　若是有卡爾瑪來牽線，想必艾歐尼亞的守護者定能把諾克薩斯人驅逐出去，還初生之土一個清淨太平。”

　聞言，卡爾瑪的眼睛卻是一眯，眸中泛出的神光讓僧人心中一凜。

　“我問你，艾歐尼亞人真算是艾歐尼亞人嗎?”

　僧人一呆，這些字他都認識，連起來聽卻有些摸不到頭腦。

　“卡爾瑪，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若艾歐尼亞人不是艾歐尼亞人，誰又稱得上是艾歐尼亞人?”

　卡爾瑪歎息一聲。

　“在千年之前，從沃爾瑞加德走出來一批又一批流民，他們漂洋過海，來到了這片荒無人煙的初生之土，搭起了第一個木屋，那個時候，他們可算得上是艾歐尼亞人?”

　僧人的臉憋的有些發紅，在這種情況下當然只能算作是沃爾瑞加德人，又怎麽算艾歐尼亞人?

　“看來你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

　卡爾瑪老神地看著僧人，澹然道。

　“你口中的艾歐尼亞人，在艾歐尼亞之靈看來不過是強行佔據這片初生之土的第一批外來人，初生之土自始至終都是初生之土，艾歐尼亞之靈從不屬於誰，她屬於自然與和諧，你明白嗎?”

　僧人點點頭，無力反駁卡爾瑪的話。

　“沃爾瑞加德人也好，諾克薩斯人也罷，只要踏上這片初生之土，他們就都是艾歐尼亞之靈的守護對象，唯有違反和諧之道的因素，艾歐尼亞之靈才會出手干涉，

　世俗的戰爭就交給世俗吧，若是艾歐尼亞人能驅逐諾克薩斯人，自會有屬於艾歐尼亞人的英雄出現，若是諾克薩斯人注定要統治初生之土，那就讓諾克薩斯人來統治，

　我們所要做的，就是站在屬於我們的道上，靜看世間的花開花落，唯有如此，才能堅守道義，固守本心。”

　輪回之殿的香燭還在燃燒著，僧人卻已經離開，卡爾瑪盤膝坐在蒲團上，目光跨越回憶的長廊，轉瞬之間就回到了九百年之前。

　卡爾瑪的苦澀，只有他自己知曉。

　因尋師入魔的殺劍劍士，綻靈之災，返魂的少女武者和化名為‘李斯特’，凍結整個魔法花園的冰法師，

　仿佛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名為來斯特的人就與艾歐尼亞之靈結下了不可分割的緣分，

　既然四十年前來斯特親口說過不會破壞艾歐尼亞的平衡，那麽把艾歐尼亞交在來斯特的手中又能如何?諾克薩斯人的統治還能比那些從天而降的邪神怪魂更具有威脅嗎?

　說起來，自從天外星神開始干涉符文之地的發展，艾歐尼亞所遭遇的災難又有多少人知曉?

　人人敬畏仰慕的瓦斯塔亞霞瑞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的試驗品，各種各樣的瓦斯塔亞不過是人獸雜交亂倫的副產品，亂七八糟的種族不過是一種血源詛咒，廢墟之下掩埋著多少魔法試驗場?古戰場遺跡埋葬著多少凡人的血與淚?

　遠的不說，帝柳死後，代替帝柳的黃金樹即將枯死，到時候暴亂的自然魔法又會給這片土地帶來怎樣的衝擊?

　撕開光鮮亮麗的美麗，真正的艾歐尼亞早已千瘡百孔，只不過是凡人不曾知曉而已。

　艾歐尼亞之靈的確強大，卻也只能在眾多力量下堪堪自保而已，超凡的力量被竊取，艾歐尼亞之靈的力量一直在衰退，越是觸碰到命運的紅線，受到的反噬就越大。

　恍忽間，卡爾瑪透過香煙，看到了自己即將走到盡頭的壽數。

　又到了轉世輪回的時候了，至少有十二年，長存之殿會失去庇佑。

　閉上眼睛，卡爾瑪開始冥想。

　“或許下一世，卡爾瑪能看到一些改變吧，來斯特，即便是艾歐尼亞之靈也在期待你的改變。”

　面對諾克薩斯人的入侵，長存之殿並未扛起反抗的大旗，反而是在不久之後就傳出了卡爾瑪圓寂轉世的消息，在一片哀鴻聲中，納沃利兄弟會的首領夜影火急火燎地派出使者找上了均衡寺院。

　均衡大殿之內，已經十三歲的苦說小心翼翼地蒙著臉站在父親的身後觀察著均衡三巨頭齊聚的場景，從小到大，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陣仗。

　位於左邊的是當代暗影之拳，龍隱流大宗師尤琴，位於右邊的是當代狂暴之心，魔忍流的開山鼻祖凱南，他的父親暮光之眼林竹則身負雙刀位於中間，三人共同看向納沃利兄弟會的女性使者。

　目光定格在女殺手胸前隆起的白皙上，苦說瞪大眼睛，鼻腔裡的鮮血直接不受控制地流出，喉嚨裡充斥著鐵鏽味。

　不動聲色地捂住黑色面巾，苦說仰著頭用面巾塞住鼻孔，有苦難言。

　都怪他的父親從小就不讓他偷看師姐的大波波，不然的話哪會有這麽丟人的事情發生?

　“均衡三教頭在上，在下名為血梅，此番過來為的是傳達尊主的旨意……”

　上前一步把書信遞給均衡教派的弟子，血梅耐心等待著暮光之眼審閱。

　接過書信，暮光之眼林竹皺著眉頭看過書信，又依次遞給身邊的凱南和尤琴。

　注意到暮光之眼已經看完書信，血梅就單膝下跪，掃視一眼大殿裡其他的均衡弟子，義正言辭地開口道。

　“諾克薩斯蠻族大軍壓境，帝國殘暴不仁，欺我初生之土無人，艾歐尼亞各行省各人自掃門前雪，長存之殿畏縮不前，置大局於不顧，

　偌大的初生之土，唯有兄弟會與均衡教派以守護艾歐尼亞為己任，時至今日，正當是我等雙方放下過往成見，結盟共抗諾克薩斯蠻族之時，

　若是暮光之眼大人願意與我們兄弟會共同進退，夜影尊主將資助金幣十萬以供均衡教派發展，屆時，均衡教派在明，兄弟會在暗，我們將攜手共濟，聯合艾歐尼亞的各部族勇士，把帝國蠻族趕出艾歐尼亞！”

　聞言，林竹冷笑，夜影說的倒是好聽，想用十萬金幣把均衡教派拉下水，未免也太看不起人，

　誰人不知此番帝國入境一不問神殿寺廟，二不涉均衡武道，除非是像兄弟會一樣觸怒帝國主動把頭湊上去挨揍，不然的話想讓諾克薩斯帝國對自己動手都是一件麻煩事，

　即便是均衡教派沒有和帝國的那層曖昧關系，他都不會考慮拉著教派和兄弟會同流合汙。

　納沃利兄弟會是吧?平時偷雞摸狗坑你爹的事情可沒少做，現在挨揍了就主動湊上來講和分擔壓力，我是你爹還是你是我兒?我管你去死?

　心裡有了定計，林竹就把目光從血梅的白雪扔子上挪開，看向凱南和尤琴。

　“不知道兩位怎麽看待此事?”

　眼看尤琴看向自己，凱南知道在這裡自己輩分最大，就開口道。

　“均衡之道在於平衡兩界，鋼劍斬人魂，靈劍斬鬼魂，若是干涉世俗仇怨，反倒是違背了祖訓，不可不可。”

　聽到凱南這麽說，尤琴也點點頭，神色冷漠地堅定立場。

　“兄弟會平日裡多次為殺戮我教派成員，反倒是帝國自入境以來對教派秋毫未犯，我思來想去，夜影尊主真是不該屈尊與我們這些均衡教徒聯合，

　夜影尊主還是把十萬金幣用在兄弟會自己身上，以尊主的大能，想必頃刻之間就能驅逐帝國，還艾歐尼亞一片淨土。”

　冷嘲熱諷之下，臉色難看的血梅知道結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倒不如就此站起來。

　“大敵當前，諸位作為艾歐尼亞的門面人物卻還在斤斤計較過去的恩怨得失，殊不知帝國蠻族正是想看到這樣四分五裂的艾歐尼亞，諸位也不想想，若是帝國真的打上龍脊山，以帝國的嚴酷又豈會放任諸位這樣的人物維護所謂的兩界平衡?

　連自身都難保，竟是還想著你們所謂的均衡之道，當真是愚不可及！既然諸位無願結盟甘當懦夫，在下告辭！”

　除了臉色蒼白的苦說有些遺憾之外，在場的三巨頭無人阻攔任由血梅離開，臨時會面不了了之。

　把弟子和失血過多的苦說趕出殿內，三巨頭又開了第二個會議。

　林竹長歎一聲， 隻覺得這均衡教派的掌門太過難當。

　“以帝國與均衡教派的淵源，我們注定無法站在帝國的對立面，兩位，事已至此，不知道你們是什麽想法?”

　“我隻對均衡教派負責，不會插手帝國對艾歐尼亞的戰事。”

　凱南率先表態，事實上以他和來斯特的關系，要不是帝國的風評太差，他甚至考慮過要主動幫助帝國拿下艾歐尼亞。

　在他看來，能善待約德爾人的家夥統治一個國家又能刻薄到哪裡去?

　“在暗影之拳之前，我首先是龍隱流的掌門人，既然來斯特師祖來到了這裡，我就必須去見一見，至於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

　並不意外尤琴的選擇，林竹再次輕歎一聲，總感覺均衡三巨頭隨時都可能分崩離析。

　“既然如此，還請尤琴閣下幫忙攜帶書信一封，幫我轉告來斯特大人，均衡教派，無意與帝國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