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世界變得如此沉靜,夜晚用星星的獻禮包裹天空。在這樣的時刻,一個人會想起身,向時代,歷史,宇宙說話。”
從一樓門口走出,白石澤秀抬頭看著樓林之間可見的天空一隅,散落的雲朵被染成了黑灰色,見四下無人,微微攤開雙手,豪氣的說道。
“所以你想說什麽?”看著與平時並沒有什麽區別的天空,倉持櫻憐好奇的問。
沒有回答,白石澤秀看著小鳥遊幽子。
“怎麽了白石,你想說什麽。”少女認真的問道,微仰的腦袋,好奇的眼神,如蟬翼一般微微顫抖的眼瞼毛,其實她比夜空更加好看。
“我想說......這是馬雅可夫斯基說的,我在彰顯我的文學素養,但是你們沒有捧哏,導致我現在不上不下很尷尬。”長歎一口氣,白石澤秀無奈的說道。
“下次我一定說一些更著名一點人的名言,這樣大家就能第一時間想起來。比如‘曾經有過因在意自己襪子上的破洞而失戀的夜晚’這種如何?”
“《人間失格》。”小鳥遊幽子這次體貼的接上,“我以後會看多點書的。”
倉持櫻憐嫌棄的看著這個愛炫耀的渣滓,歎了一口氣,隨後抱著小鳥遊幽子的胳膊,“別為了這個家夥看書了,走吧,我們去下一條街道看看。”
“時間不早了呢,櫻憐。”猶豫幾秒後,小鳥遊幽子還是說道。
“現在也不算晚吧,”倉持櫻憐看了下手機,“才剛到九點誒。”
隨後少女想起了什麽一樣輕拍自己的腦袋,看向了白石澤秀:
“白石君,今晚向你租借一下幽子,讓她在留在這裡陪我睡如何?”
“你願意出多少錢買下幽子一晚上陪睡的權力,錢多了我可以考慮。”用大拇指摩擦著食指,擺出一副要錢的姿態,白石澤秀笑著說。
“幽子——,你看看白石君,他就是這樣對你的,別喜歡他了,這樣的人渣誰能受得了啊。”倉持櫻憐試圖拉上小鳥遊幽子同仇敵愾。
“我是無所謂的,只要小鳥遊同意就好,但是她認床。”面對倉持櫻憐愈加惡劣的視線,白石澤秀擺擺手。
“怎麽樣幽子!今晚住我這裡吧,酒店環境很不錯的,應該不會認床,我昨晚是和母親大人一起睡的,我真的不想經歷了,你不來我沒有理由自己再去開一個房間~”
倉持櫻憐搖著小鳥遊幽子的手臂撒嬌。
“今晚真的不行誒櫻憐,”雖然遲疑,但是小鳥遊幽子還是說了出來,“但不是因為認床的原因,是我今天答應了白石的媽媽晚上要和她一起探究一下毛衣的織法,我絕對不能爽約的。
我現在覺得晚的原因也是因為她十一點之前就會上床睡覺了,我怕來不及。明天或者之後是可以跟櫻憐一起睡的喔。”
僅僅是白石媽媽這一個條件,就足以成為不能爽約的理由了——即使對方可能並不會因此討厭自己。
“啊,怎麽這樣,但是答應長輩的事情確實沒有辦法。”倉持櫻憐雖然失落,但是不再為難小鳥遊幽子。
“可是和母親睡,她老是摸我胸,我又不敢摸回去......”倉持櫻憐苦著一張臉說道,隨後注意到一臉詫異看著自己的白石澤秀,這才意識到這裡不止她和小鳥遊幽子,“不許聽啊白石!”
“我目前暫未找到辦法自動關閉我的聽力功能,十分抱歉。你要真不想和見花阿姨一起睡,你來我家跟小鳥遊睡不就好了。”白石澤秀聳聳肩說道。
雖然他很想讓倉持櫻憐細說這一環節,因為白石澤秀很好奇,莫非從變成}的‘罪魁禍首’找到了?那以後有沒有機會變成)つ。
“好,走吧。”白石澤秀的話音落下,沒有猶豫,倉持櫻憐拉著小鳥遊幽子向附近電車站的方向走去。
仿佛對方就在等這一句話,白石澤秀楞了半秒之後選擇跟上。
“你不跟你母親先說一下的嗎?”跟上兩位少女的腳步後,白石澤秀好奇的問道。
“等我到了再說,不然我怕她攔下來,或者跟過來。”
“你做得對。”神情變為嚴肅,白石澤秀用力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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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車外的景色被漆黑的夜包裹,零星的燈光錯落閃爍在農田的道路邊上,像是一盤才剛開始下的棋。
隔著車窗,白石澤秀能夠感受到外側的強風,因為從電車頭頂融化的雪水,緊貼在車窗的外壁,卻斜著方向向後流動。
倉持櫻憐坐在位置上和小鳥遊幽子講話,也就不需要做什麽多余的介紹,白石澤秀看著多枚水珠中依稀倒映的自己。
從蓬田站下車的時候,一不小心淋到了幾滴水,白石澤秀拉住衣服,抖了抖。
不得不說,小草總是有著極為強大的生命力,何時、何地,什麽季節都難以阻止它們的生機勃勃。
在余光中,‘蓬田百曉通’白石澤秀發現自己的腳邊,就是剛回家時看到的小草叢。
他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了,因為本該只有三株小草的這裡,冒出了太多的嫩芽,翠綠色,還帶著晶瑩的水滴,不過想必‘澤秀’是在其中相對高的五株草之一。
走到家門口,白石澤秀雙手還提著兩個正經的福袋,所以由小鳥遊幽子打開圍欄的門鎖——白石香苗十分放心的給了她一把鑰匙。
“阿姨,我回來了。”推開房子的正門,小鳥遊幽子軟軟的說道。
玄關過道的燈還沒有關,伴隨著拖鞋的拍擊聲,白石香苗很快出現在了三人面前。
“幽子回來啦,要先去洗澡嗎,誒?這位是......”
“阿姨您好,”倉持櫻憐有禮貌的鞠躬,“我是幽子和澤秀的朋友,今天過來暫住您家一天。”
“哦哦哦,好,正好還有兩間已經收拾好的房間,等會兒我帶你去。”楞了半秒,白石香苗點點頭,隨後隱晦的看了一眼白石澤秀。
不知道為什麽,白石澤秀總覺得,那目光和今天倉持櫻憐大部分時間下看自己的視線是一樣的。
一定是自己的錯覺。
‘媽,不是你想的那樣。’白石澤秀用眼神傳遞這個信息。
可惜對方的眼神完全沒有變化,甚至更加嫌棄了。
‘真不是!’
“不用了,謝謝阿姨,我和幽子睡一個房間就可以了。”
“那也行,我給你們加床被子。”收回隱晦的眼神,白石香苗拿完拖鞋後,離開了這裡上樓整理房間。
一邊走一邊繼續思考剛剛的一個想法:
“白石家的傳承,是不是斷在這一代比較好,這個孩子,或許確實沒有救了。”
自己還覺得冷清呢,有這麽個兒子在,家裡想冷清也冷清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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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上樓整理房間,白石澤秀接過了招待的任務,不過其實也就是去削個水果,家裡也沒什麽好招待的。
隨後將福袋裡面所有的生活用品,按照他們的種類,放到了合適的位置或者倉庫裡。
做完這一切,再去洗個澡,回到客廳的時候,白石香苗和小鳥遊幽子兩個人手裡都在織著毛衣,然後一起交流著。
倉持櫻憐坐在被爐裡,桌子上放著白石澤秀的照片集,不過此時她在好奇的打量四周。
這裡的環境對她而言可能確實十分新奇,在倉持家,白石澤秀甚至沒有看見過被爐,別墅的室內氣溫,全年應該就沒怎麽變過。
牆上懸掛著散發清香的陳皮,房間角落裡的農具,都是些新鮮事物。
找到吹風機,白石澤秀重新回到了浴室,沒過多久,白石香苗一個人走了進來。
將檔速調整成低,這樣不會影響兩個人之間說話。
“媽,我和櫻憐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不能再真了。”
“沒關系,”白石香苗擺擺手,她的臉上掛著釋然的微笑,“這不重要,媽已經看開了,你想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別把自己整沒了就行,也不用擔心你爸那邊,這事你爸比我看得還開。男人呐。”
顯然解釋完全被忽略了。
“那媽你進來是想說什麽,要上廁所麽,那我先不吹了。”
“不是,媽剛剛和櫻憐聊了一下,她說她六號也就是後天回東京,你和幽子直接一起坐她家的飛機回去吧,也方便。”
“媽你不是想看我再多煩你幾天麽,我可以八號九號再回去的。”
“算了,也不差這麽幾天,你們八號不還有一個班級聚會嘛,早點回去也好,做事情都要給自己留下余地。”
“說了可去可不去的,我本來就沒打算去。”白石澤秀撓了撓半濕半乾的頭髮,關閉了吹風機,剩下的打算自然乾。
“不是說了吹頭髮就必須吹全乾。”白石香苗伸手打了一下白石澤秀的後腦杓,接過吹風機,把白石澤秀按在了浴室的小凳子上,繼續給他吹頭。
“你對這些不感興趣,那幽子呢,剛剛櫻憐還問幽子去不去呢,你猜幽子怎麽說?”
“看我怎麽說。”白石澤秀篤定的說道。
“你還知道,櫻憐說幽子不去她也不去了,我看是她側面向我表達她和幽子是一個態度,所以你六號跟櫻憐回東京吧。”
“其實櫻憐...其實幽子...好吧那就六號回去好了。”白石澤秀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解釋,雖然他敢保證小鳥遊幽子也絕對不在乎這個聚會,對倉持櫻憐意思的曲解已經無力吐槽,這都很難和母親她說清。
多呆兩天,少呆兩天,差別也不大。
“幽子是個好...幽子、霧蓮、千代都是很好的孩子,還有櫻憐,雖然才認識了一會兒,但是完全沒有什麽脾氣,跟我說話也很禮貌有客氣,也不知道你是怎麽回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女孩子,你一下子找到四個。”
白石澤秀抬頭,看了下白石香苗的表情,歎了口氣,不再辯解。
“放心吧媽,我會好好照顧她們的,您生氣歸生氣,別一直吹我一個地方啊,我頭髮都要燒起來了。”
“也不知道燒成禿頭那四個孩子還喜不喜歡你。”白石香苗若有所思。
“媽我頭髮幹了先走了拜拜。”感覺母親有實踐證明這個想法的預兆,快速說完後,白石澤秀馬上起身離開了浴室。
“倉持桑,你六號什麽時候回去,我決定和幽子蹭你的飛機回東京。”
“預計下午,可能是當天晚上,看最後計劃的敲定過程有沒有波折,那你們跟我一起回去吧,這樣在飛機上面我也不用單獨面對母親咯。”倉持櫻憐抬頭說道。
“等等,你這麽說的話,我再考慮考慮。”
“沒有反悔機會了,我下午都言而有信了,你也一樣的。”
“知道了——”伸展了個懶腰,白石澤秀踩著略顯老久的梯子上樓,“早點睡,我先回房間了。”
“我想看看你閨房。”合上相冊,倉持櫻憐說道。
“不給看,我怕你覺得我勾引你。”
“小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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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兩天略顯平淡,五號倉持櫻憐下午還要工作,等她睡醒,在白石家吃過午飯後,三人再次前往青森市打工。
不過本該是來劃水的白石澤秀,卻在這兩天承擔了他不該承受的折磨。
尤其是在倉持見花下午來到三人的辦公室,主動叫自己去和她一起開會的時候,對於這位長輩的‘耍無賴’行為,白石澤秀的拒絕絲毫不奏效,畢竟本來的盟友倉持櫻憐立馬背叛,小鳥遊幽子則更加招架不住。
三人的場景更像是白石澤秀是真正的秘書,倉持櫻憐和小鳥遊幽子則是被叫過來幫忙的。
好在本身的智力值還算可以,靠著為數不多的經驗和現場學習,總算是應付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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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六號,中午,蓬田村以一場溫柔的雪天送別又將離鄉的少年。
“你快遞點沒填錯吧?別回了公寓東西沒收到,東京現在也還是冷的,別把自己凍感冒.......”
小樓的門口,白石香苗對著白石澤秀喋喋不休。
行李大部分采用了快遞,白石澤秀和小鳥遊幽子依舊只有少量行李,米米在貓籠裡閉眼午睡。
因為改成六號就離開,五號的晚上,小鳥遊幽子沒有留在青森陪倉持櫻憐而是也回白石家。
“知道了老媽,我辦事不是一直都很有數的嘛。”
“在你去東京讀書之前。”白石香苗瞪了一眼,補充了個時間節點。
‘別再找第五個女孩子了!’因為小鳥遊幽子在場,這是她用眼神傳遞的話語。
‘一定一定!’白石澤秀誠摯的點頭,真招架不住了。
“行了,下一站電車快要來了,去站台那裡等著吧,不用做你的飯,也不用看見你,家裡倒是舒服了不少。”
第三次整理了一下白石澤秀和小鳥遊幽子的衣冠,白石香苗退回了院子裡,說道。
“好——,年底我再回來煩你。”
“暑假沒事也可以回來煩。”
“好好好~那走了老媽!”
“注意安全。”
“好!”
向母親揮手,白石澤秀提著貓籠向車站走去。
“我敢保證,我現在回頭我媽一定在看著我,說不定會罵我一句。”白石澤秀輕聲的說道。
“阿姨一直都是個很好的人呢。”
“叫媽。”
“媽。”
“不是讓你叫我呐小鳥遊。”白石澤秀笑罵道。
“那叫什麽,叫...唔~”少女的唇瓣被大手捂住,發不出聲音。
“住嘴。”
看著興致重新提起來的白石澤秀,小鳥遊幽子眼神溫柔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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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還算順利,下午三點半,一架私人飛機從青森機場的跑道上緩緩啟動。
“做生意真累,對皮膚這些影響太壞了,真糟糕。白石君,要是你是我的女兒就好了,還是你比較好用。”
飛機內部,倉持見花慵懶的躺在靠椅上,臉上貼著面膜,散發著水潤的光澤。
“見花阿姨,我還是更喜歡當男孩子,希望您夢想不成真。”白石澤秀可不想經歷這種強製打工了,果斷擺擺手拒絕。
“但是你在經商這方面的天賦,是比櫻憐要高了不少。”
“母親大人,您的女兒也在飛機裡面,想要說壞話,能挑我聽不見的時間點說嗎?”和小鳥遊幽子坐在一起的少女,終於是無奈的抬起頭,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惱怒卻無奈的說道。
“對了,櫻憐你挑男朋友,記得挑個白石這樣有天賦的,最好就是白石啦,不然倉持家要是沒落在我或者你的手裡,我以後見你爸爸的時候要被家暴的。”
倉持櫻憐看了看白石澤秀,櫻唇微張,在空中開合了幾下,欲言又止,最後緊緊的閉上,沒有說話。
“不過,”倉持見花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苦惱,“要是我找了白石君,以後見到你爸爸了該怎麽說呢?哎呀,有點難辦呢。”
白石澤秀表演了一個什麽都沒吃喝的情況下,被空氣嗆到。
他已經覺得,倉持見花這個女人,簡直比一入奈緒還要恐怖,感受到對方似乎打算扭頭看向自己,白石澤秀當場扭頭看向窗外。
地面越來越遠,人群車輛逐漸縮小,直至難以分辨。
白色成了這張鳥瞰圖的主色調,與雲層共同塗抹著窗戶這塊畫板。
飛機穿過雲層,青森消失於視野之中。
“年底再見,青森。”少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