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元妙道門從此就成了旁門左道的一層皮。
而連平當年只是一個道童,準確來說是力士護道人,宗門遇劫難,他在一位道士的囑托之下,帶著一群道士家屬跑路避禍。這一跑,就從薇州一路跑到了雲州,就是從北薇更北一些跑到了浦海!
武悼聽到這裡的時候都驚呆了。
這跑路的腳程也太誇張了吧。
就算是諸夏交通一直都挺發達,但能跑這麽遠已經不是交通好能說的了,你路上是會因為各種原因暴斃的,這足以證明連平長跑的能耐了。
對於自己跑路的成績。
連平非但沒有覺得羞愧,反而是洋洋得意,享受武悼那歎服眼神。如果是再後宋時期,搞不好他能撈一個神行太保的諢號,而且他也盡到了職責,自己所照顧的宗門子弟家屬,沒有一個是掉隊或者暴斃。
這也是為什麽,連平這麽多年以來都照顧著自己的兄弟。
因為這是宗門任務。
哪怕宗門已經被篡奪,但對於忠義二字刻入骨子的諸夏人來說,一諾千金,就這麽簡單。
由於相隔千裡,消息堵塞,外加逃出薇州前,連平是知道有人在追殺他們,試圖奪取得陰符天機經,所以他這一跑就沒有回頭,更沒有想過回薇州。來到雲州後,靠著自己的一身功夫,他乾脆就在玉山扎根了。
自知實力有限,天賦平平,至此連平也就沒有想過重振宗門,奪回名號的事情了。
可人活著總是要有一個念想嘛。
雖然說真元妙道門的事情他估摸靈氣複蘇,自己應該也辦不到啥事情,但說不定呢,說不定自己收了一個天才徒弟,這徒弟有出息了,修習了陰符天機經,然後有一天有機會殺回薇州呢?
事實證明這是做夢。
至少在武悼出現之前是做夢。
“本來我是打算,讓這篇道經永遠雪藏下去,誰曾想我也啟藏了。現如今你修習陰符天機經,日後真元妙道門那些得位不正者,如果發現你的修習肯定會要伱性命,奪你道經。”連平沒有瞞著武悼,把所有事情都和他說了。
大爭之世就沒有不爭的地方。
你不爭別人就要爭,不爭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連平雖然武道上已經沒有能再教武悼的東西,但畢竟是長他那麽多歲數,一些道理還是可以教的。
“也就是說,我如果想補全更多的傳承,就要去找真元妙道門咯?”
武悼興奮詢問。
他可不怕功法麻煩,只怕沒有功法,沒有功法劫種再多也轉化不成實力。
“你要這麽說也沒問題……”連平覺得自己應該是嚇唬不到這個九弟子。“……總之為師也不好叮囑什麽,你自己掂量吧,如果你真的有一日,實力足夠了,北上複真元妙道門道統,對你肯定是有好處的。”
連平頓了一頓,壓低聲音神秘道。
“在宗門深處,據說上界相關記載。”
上界,這是一個遙遠的詞語。
至少武悼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不用去考慮,但至少給了他一個遙遠的目標。只要武悼在極限之路上不斷攀登,終有一日他會觸摸到寰宇的界限。
師徒二人在靜室暢談了一番後,便散去各忙各的了。
他們今晚可是要赴約的。
肅武堂校尉,在玉山這種地方就相當於肅武堂一把手了,人家設宴招待,肯定不是單純的恭賀。
武悼離開靜室前,連平突然間來了一句。
“你和素娘怎麽樣了?”
“挺好的啊。”武悼差點被嚇出一身冷汗!
這老家夥,一直都沒問,擱著在這等著他是吧?
“哦~~挺好的,
那就是彼此都覺得不錯咯。”連平哈哈一笑,看出了武悼的微微緊張。能不緊張麽?
武悼上輩子都沒結過婚的,現在突然面對師姐的父親,一幅意味深長的笑容,換誰來都會有些窘迫。
“我看你修為有成,又得肅武堂青睞,功名官身應該都是少不了你的。心卓啊,你得寫信回去報喜啊,知道嗎?”
“嗯嗯,我曉得。”
“記得去和你父母,報喜!啊!”連平又加重了口吻,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武悼忙不迭的點頭,然後果斷告退。
等武悼一直走出很遠後,連平才是忍不住拍掌哈哈大笑了起來,方才武悼的神情可樂死他了。他算是看出來,這事還是不能操之過急,這小姑娘小夥子,還是得自己去點破這層窗戶紙效果才更好。
不過,也確實該提前和武悼的父母通通氣了。
連平笑呵呵的拿出紙筆,武悼自己寫一封信,他給救了女兒的恩人寫一封信,正好能武父交叉印證的機會。
…………
…………
今日的玉山的夜晚顯得有些格外寧靜。
就連平日那肆意高歌的昆曲,都因為早上江湖武林之間的恩怨糾紛,以及諸多流血事件而降低了分貝。對於玉山武林來說今天是流血驚變之日,而對於商賈百姓來說,則是一次武力庇護上的大洗牌。
其連鎖反應,估計會讓玉山的市場動蕩一下。
但也不會太久。
畢竟商賈是花錢保平安,不管是哪家武館,只要是收錢能保平安的,對於他們來說差別其實並不大。對於武館來說同樣如此,只要你不是背刺我,大家就是正常的商業契約交易,不談感情。
忘憂樓,武悼曾來過此處。
相比起那日聚會邀請眾師兄的熱鬧,今日的忘憂樓顯得很是冷清,不見了往來賓客,反而是門口處站著兩個武人,其中一位赫然是今個早上通信的旗官,他們朝這一站仿佛今天開的是鴻門宴。
見武悼和連平已帶著武館私釀美酒而至,那位旗官露出笑臉便是迎了上來。
“連館主,武大人,韓校尉已經在忘憂樓最頂層等候兩位貴客了。今日韓校尉將整座忘憂樓都包了下來,就是圖一個清靜,今個在場的都是自己人,許多規矩禮儀就不要那麽重視了,開心就好。”
這旗官顯得十分伶俐。
說話又是好聽,顯然是韓旗校尉比較重視的一位心腹。
“有勞帶路了。”
主動開口的是武悼,他此時開口也合規矩。
路上武悼也有意攀談,很快就打聽清楚了,這旗官叫衛恆,另外一位是他的弟弟衛溯。他們兄弟兩個早年流落街頭,被人牙司坑的很慘,又死守家學氣節,不願意去乞討,受嗟來之食,差點活活餓死。
隨後他們就遇上了剛剛來玉山赴任的韓旗。
韓旗向這兩兄弟打聽事情,順便請了他們吃一頓飯,就是這一頓飯的恩情,讓衛恆和衛溯活命,後來學武有成就成了韓旗的手下。
這兩兄弟十分樸實。
當初你韓旗於我兄弟有一飯之恩,那麽我兄弟就助你打擊地方豪強,哪怕對方勢力雄厚,他們也不怕,大不了是豁出這條命而已。
武悼聽後倒是心中感慨,自己在一天之內見到了無恥小人,也見到了忠義之士,果然是一樣米養百樣人。
諸夏人對忠貞之士天然就有好感。
武悼和這衛家兄弟一路聊的十分投緣,就是這其樂融融的來到了頂層,這個幾乎是玉山視野作為開闊的地方。玉山校尉韓旗遠遠的就聽見了他們的攀談內容,頓時是哈哈大笑的迎了上來。
“國家養士六百載,諸夏忠貞死節之士何其之多,有你們襄助,旗何愁不能撥亂反正。”
好家夥,上來就是一頂大帽子。
這大帽子武悼和連平都不可能拒絕,誰會自絕於忠貞啊?當然了,對大部分人來說,誰能代表諸夏,就忠貞於誰。
一番寒暄, 顯得賓主盡歡。
衛家兄弟抱拳退了下去,不妨礙上官與兩位新啟藏攀談了。
“本來這頓飯,應該是當地豪強先宴請兩位,卻是我韓某人,時來運轉,先一步認識了武心卓,才能先人一步啊。”
飯菜早已準備好。
韓旗招呼武悼和連平上座。
他感慨了一下自己時來運轉後,將桌上兩個盒子,分別是一人一個推了過去。
“我想這是兩位目前急需之物,算是借花獻佛了。”
推向武悼的盒子中,躺著一本冊子,不算厚,上書無間八斬四字楷書,其嶄新程度,顯然是不久前剛剛抄錄出來的,武悼甚至能夠嗅到上面印刷的溫熱墨香。而連平的盒子中,則是一大堆的房本地契帳本,有這些其他幾家武館幾乎沒有翻身的余地了。
武悼算是親身體會到了,為什麽韓旗校尉能得到衛家兄弟的忠心了。
一個上位者在你面前沒有架子。
甚至說對你算是尊敬,還能知道你此刻急缺什麽,恰到好處的送到你面前,還說自己這只是單純的借花獻佛,若是放在稍早些的時代,這一輪操作下來,一般武者恐怕只剩下剖心明志了。
哪怕武悼和連平是啟藏,都要承一份人情。
“未立功而平白受禮,這恐怕不好。”
連平比起武悼就要圓潤的多了,打交道起來也合適,先是照例推辭了一輪。
“連館主怎知自己無功?這禮啊,你們就收下吧,都是你們應得的。”
這話的意思就不是客套了。
連平見狀也就收下了這份他們師徒急需的禮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