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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章從奉天殿下來,轉到了後面,發現馬皇后已經等在了這裡。看皇后娘娘的樣子,如沐春風,笑容可掬,顯然,她是很滿意的。
馬皇后不是個喜歡錢財的人,她當初是被逼無奈,為了替老朱打理軍需,這才忙活這些事情,弄了許多產業。
平心而論,馬氏更願意放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好好帶孩子,過安穩的日子。
這一次提出的就藩方桉,分宮中產業給諸子,馬氏非常滿意。
她一個當娘的,給孩子們一些產業,讓他們足以生存,本就是理所當然的。
又不用從朝廷要錢,也不必搶奪百姓,馬皇后覺得沒有比這個更好的,難為張先生怎麽想出來的。
可朱元章卻不這麽看。
“妹子,咱看這就是先生的陰謀,他在算計咱!”
馬皇后直接給他一個白眼,“你要是覺得張先生是奸臣賊子,索性連我也抓起來,當初要不是我多嘴,你不救他,沒準你朱重八就上天當玉皇大帝了,那多好啊!”
老朱讓馬皇后懟的沒脾氣,偏偏還不能發怒,只能耐心解釋。
“妹子,你想想,標兒去了北平,就鼓搗鹽場,弄出了開中法。現在讓藩王接受產業,他又打什麽算盤?還不是讓皇子都做生意。”
馬皇后真不愛聽了,“做生意怎麽樣?我知道,你這是瞧不起我,什麽做不做生意的,分明是借口,你就是嫌我老了,要找個更年輕的。”
我的老天爺啊!
朱元章簡直無語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女人學會了這一招,反正老朱是半點主意都沒有。
“妹子啊,你就別胡說了。咱也不是嫌棄做生意的,咱就是想不明白,做生意是不是一件好事……”
馬皇后深吸口氣,哂笑道:“那張先生還能害你啊?”
朱元章擺手,“這事情不能這麽想,張先生他固然不會害咱們,但他有些時候,也有自己的盤算,你可別被他騙了,張先生有些時候,算計得厲害呢!”
馬皇后眨眨眼,她也沒法說假話,張希孟的厲害,自不必說。布局謀篇,借力打力,直到目前為止,大明的國策,多一半在按照張希孟的設想走下去。
“重八,那你說說看,有什麽辦法?難不成你還要對張先生下手?”
朱元章搖頭,“你想什麽呢!先生自然是謀國之臣,咱也沒有別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讓他跟咱更交心些,有些事情不必瞞著咱。”
馬皇后想了想,沉吟道:“那你準備怎麽辦?”
“咱,咱打算跟張先生結親啊!你知道的,咱算計了這麽長時間,也沒把張庶寧算到手裡。你說,他要是跟咱成了親家,不就更放心了。”
馬皇后翻了翻眼皮,張庶寧那孩子她也喜歡,但是沒有緣分,還能怎麽辦?
“重八,你不會在打張家老二的算盤吧!”
朱元章突然哈哈大笑,“妹子是真懂咱的心,這張家老二都出生好些日子了,很快就會和他娘一起回應天。到時候妹子多費點心,這門親事,務必要做成了。”
馬氏點了點頭,“行吧,成不成的,我不敢說,不過我勸你一句,別沒事總胡思亂想。該給幾個孩子的東西,我保證一碗水端平,以後的也都一樣,不讓你為難。”
有馬皇后在,確實少了許多麻煩,張希孟也忍不住松了口氣。
他剛回到了府邸,休息了一會兒,在腦子中過了一遍今天的事情,
看看有沒有什麽疏漏。 這也是張希孟的一個習慣,每次重要的事情,他都要反覆思量,確保沒有失誤,如果有,就及時彌補。
待到自省完成,張希孟正要去吃晚飯,一個不速之客,藍玉又來了。
張希孟很厭惡這種自來熟的,奈何一個接著一個,讓他半點主意沒有。
“你又來幹什麽?”
藍玉嬉笑道:“張相,你說燕王在大殿上,說的那句話很不錯吧?”
張希孟給了他一個白眼,“你以為很不錯是不是?朱棣愛說什麽,就說什麽,還能左右大局?你教他說,萬一傳到了陛下那裡,沒準就猜忌是我耍心眼!不對,八成現在陛下就要防著我,打什麽壞主意呢!你那是弄巧成拙,自作聰明!”
“啊!”
藍玉大吃一驚,不會吧?
“張相,我是真心為了你好啊!我也盼著陛下能準許藩王向外用兵……你想想,那幾個皇子,有多大的本事?最後不還是要看我的!”
“你做夢吧!”張希孟毫不留情道:“你別自大過了,別人不說,光是燕王,我看他以後就能超過你!”
藍玉更加詫異,會嗎?
就朱棣那個德行,熊孩子附體,熊到北極了,他還能有什麽成就啊?
張希孟乾脆懶得廢話,“你來表功,其實是惹了禍,我也懶得廢話。你往後別自作聰明就好,剩下沒什麽事,你就下去吧!”
藍玉訕訕答應,他轉身要走,可突然之間,藍玉想起一件事。
“張相,那個楊憲帶頭求情,他八成沒打什麽好算盤!不能不防啊!”
張希孟簡直想笑了,“我說藍玉,你四處打聽消息這毛病什麽時候能改啊?”
“改不了了。”藍玉苦兮兮道:“張相,我真的改不了了,當初你派我去跟劉福通那邊的人聯絡,讓我打探消息,前後好幾年,我就是四處探聽消息。現在我一天不乾這個,就渾身難受!”
張希孟氣得瞪眼睛,“怎麽,你混蛋,還是我教的了?”
“不,不是啊!”
藍玉連忙道:“張相,禍從口出的教訓我是清楚的,所以你看我別的地方不去,我到你這來。縱然我胡說八道,也不至於出什麽事。我相信張相人品,也請張相相信我,我就是好打聽,可我絕不敢打著張相旗號,胡亂說什麽啊!”
一貫不著調的藍玉,難得認真起來。
張希孟看著他,想了想,反而笑起來了。
“也好,你來問我,我就告訴你……楊憲這家夥未必就是真的想籠絡淮西諸將,他沒準包藏禍心!”
“包藏禍心?”藍玉不解道:“張相,他不是瞧著唐陸被殺,淮西諸將兔死狐悲,他主動站出來,籠絡人心!好給以後更上一層樓,做好基礎!”
張希孟斜了他一眼,“這是你想的,還是聽別人說的?”
“都有。”藍玉老實答道。
“那我就不妨告訴你,他楊憲沒資格接收淮西諸將。別以為他坐上了禦史大夫的位置,他比起李善長差遠了,老李都明哲保身,又是誰給他的自信?”
“那,那他太過自大,忘乎所以了!”
張希孟呵呵道:“別的位置可能忘乎所以,他執掌禦史台,每天能得到的消息,不會比我少太多。淮西諸將有什麽把柄,他也是一清二楚。現在假意出來說話,無非是讓人放松警惕罷了!”
張希孟笑呵呵道:“畢竟要想背後一刀,總要先站在一條線上!”
藍玉猛地吸了口氣,渾身哆嗦。
且不論張希孟說的是真是假,單是這一次的心智,就不是他能達到的。
藍玉又稍微推想了一下,他竟然覺得張希孟說的真有道理。
甚至也符合楊憲這人的秉性。
怎麽說呢,楊憲在拉幫結派上面,不如李善長,在大局觀上,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裡。楊憲強的是敢想敢乾,無所不用其極。
既然如此,勳貴遭到了老朱反感,處置了唐勝宗和陸仲亨,那其他人有沒有問題?陛下還想不想殺人?
楊憲要是能騙取信任,然後適當背刺,踩著勳貴武臣的屍骨往上爬,也不是不可能。
“張相,我,我怎麽覺得勳貴有點可憐,他們是弱者啊!”藍玉怪叫著。
“勳貴?弱者!”張希孟搖頭苦笑,“或許吧,只不過楊憲多半也是打錯了算盤。”
“是張相要出手?”
張希孟呵呵一笑,“值得我出手嗎?一個毛驤,就足夠了!”
“毛驤?”藍玉微微一驚,卻還是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
郭英幹了這麽多年, 功勞苦勞都有。但是郭英相對寬厚,又跟淮西諸將都有關系。到了現在,他已經有點不合適了。
毛驤適時冒出來,老朱手裡正缺一口利刃。
張希孟是洞若觀火,看得清清楚楚,接下來朝堂還有熱鬧。
只不過對張希孟來說,他的主要心思,還是放在了迎接夫人回來,順便瞧瞧老二……本以為是個姑娘,結果又來個小子,弄得他都沒啥興趣了。
“張庶寧,你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當然是弟弟。”
“為什麽?”張希孟好奇問道。
“要是弟弟的話,我的舊衣服都能給他了,不會浪費。要是妹妹,就要重新做衣服了。”小家夥一本正經道。
張希孟頷首,“行,比你爹強多了,你真是個日子人!”
張希孟只能讓小日子人收拾起來,準備去迎接夫人和張家老二回來。
轉過天,張希孟坐在馬車上,抱著兒子,一個車夫,一個護衛,從府裡出來,悄悄去江邊。
他們剛出來,迎面就是馬蹄聲音,張希孟急忙讓車夫靠邊,別有什麽碰撞。
從車廂往外看去,正是幾個穿著青衣,戴著鬥笠的騎士,他們一閃而過,唯有腰上的刀很顯眼。
繡春刀!
張希孟暗暗點頭,洪武朝的名場面,到底還是來了!
只是這個毛驤,未免太過張揚了……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