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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有比張希孟還差的人選,那一定是徐達莫屬了。
張希孟回京,只能說是糟透了。
可徐達要是爬上來,那就是天塌了,徹底沒救了。
武將勳貴看起來地位很高,十分尊崇。但是卻很難插手到日常的政務當中,除了統兵,就是打仗,太平光景,就是擺設。
這也是為什麽第一代勳貴走了之後,剩下的人,撐不起場面的原因。既沒有威望,又沒有職權,誰會在乎你啊!
可問題是一旦武將能夠入主其他關鍵的衙門,尤其是禦史台這種,並且獲得監察朝野的權力,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試問當下朝中諸公,有誰能扛得住徐達的威勢?
這位有赫赫戰功傍身,又執掌禦史台,哪怕李善長都要低頭,更恐怖的是,萬一形成慣例,變成武將監督文官,這事情就糟糕了。
別說以文禦武了,搞不好文官都要跪在武將面前了。
這是絕對不可以的事情。
放在幾年前,李善長肯定會拚命阻攔的,無論如何,也要擋住朱元璋的命令。
但時至今日,老李雖然知道這事情的恐怖,但他卻沒有直面朱元璋的勇氣。詔獄的那番話,也是給自己聽的。
他老李也沒有那麽頭鐵了。
至於徐達擔任禦史大夫,
會弄出什麽動靜,反正一時半會,也弄不到他的頭上,咱老李就老老實實,當個啞巴吧!
李善長辭別朱元璋,離開了皇宮。
他的沉默,反而讓老朱有些不適應。
他思前想後,必須找個人商量一下,張先生不在身邊,馬皇后就是最好的人選了。
“妹子,你說徐達接禦史台,會不會權柄太重了?”
馬皇后微微一笑,“他的權柄再重,還能勝得過張先生?”
朱元璋一愣,忙搖頭道:“不一樣的,張先生那人,還是知道進退的。徐達雖然是打仗的一把好手,卻還沒有管過朝堂政務,咱怕他拿捏不住分寸。”
停頓了一陣子,朱元璋輕歎口氣,“咱當皇帝才十一年,就送走了好幾個勳貴功臣,就算是鐵石的心腸,也有些受不住。咱是真的害怕,有朝一日,要跟這幾個心腹弟兄對上,到那時候……哎!”
馬皇后沉吟了少許,問道:“你會手軟嗎?”
朱元璋想了想,搖頭道:“應該不會,只是咱不想走到那一步,咱也不敢想,要是他們都不可靠了,這個天下到底會怎麽樣!而且現在能和咱交心的朋友,也就是寥寥幾人,咱真怕,有朝一日,回首四顧,只剩下一個孤鬼,煢煢孑立了!”
馬皇后神色也不是那麽好,她雖然年紀不算大,但是早年的奔波,加上連續生了幾個孩子,幾乎沒什麽停歇,馬皇后的身體也大不如從前。
已經好幾年都沒有懷過了。
人都會老,越是上了年紀,感情越是豐富細膩,就越是承受不起背叛。
“重八,我倒是覺得,你沒有必要提心吊膽。徐達也是個懂進退,有主見的。你不妨跟他開誠布公,好好聊聊,沒準徐達還能讓你眼前一亮呢!”
馬皇后頓了頓道:“重八,其實我覺得,人貴在交心,你這些年,總是防備著臣子,這倒沒錯。但是有些老朋友,老兄弟,也該適當往來,多說說話,聊聊天。他們之中,大多數還是好的,心裡頭也是有國家的,都盼著大明朝越來越好,你說是不是?”
朱元璋怔了怔,突然笑道:“是!妹子說什麽都是!給咱準備一壇子酒,不用陳釀,就是這兩年的就行。”
馬皇后點頭,笑著起身,去安排了。
一個時辰之後,朱元璋提著一壺酒,出現在徐達的家中。
徐達萬萬也沒有料到,朱元璋會來。
他正在給長子徐輝祖批閱作業,說實話,這孩子比起老朱家那一堆還是強了一些,但終究強的有限,徐達也是挺苦惱的。
不過相比之下,他還算懂事,真正讓徐達糟心的是丫頭徐妙雲。
如今的大明,已經準許女人讀書為官,可以說相當方便了。
不管這丫頭想幹什麽,都是一片坦途。
可偏偏她就不想走尋常路……成天騎馬射箭,嚷嚷著要當女將軍。
徐達都瘋了,明軍當中確實有女人,但多數是醫療兵,至今還沒有一位女將軍呢!
“別人做不到,我就來當第一個,這不是挺好的!”徐妙雲振振有詞、
徐達真哭了,“丫頭啊,你就別讓爹著急了。咱好好讀書,過兩年爹給你找個如意郎君,這不是挺好嗎!”
徐妙雲心很大,聽到這話,並不害羞,反而問道:“爹打算找誰啊?說出來聽聽!”
“還能是誰,你們小時候還經常一起玩,也算是青梅竹馬……就是張相家的張庶寧唄!”
“啊!”徐妙雲翻了翻眼皮,一起玩?我怎麽不記得?是那個跟在朱棣後面,文文靜靜的那個小家夥嗎?
他可從來沒有自己過來,每一次都是朱棣帶著他來的,這也算是青梅竹馬?
徐妙雲有些詫異,徐達卻自顧自道:“張相家的門風,自然不用說,那孩子也長得好,又沒有紈絝習氣,跟你倆在一起,那是最合適不過了。”
徐妙雲不客氣道:“我才不信呢!你這就是亂點鴛鴦譜!罷了,我出去騎馬,不跟你說話了。”徐妙雲一扭頭,抓起一張特製的弓,就往外面跑,迎面正好跟朱元璋撞上了。
“陛下!”
徐妙雲自然認識老朱,但是沒人通報,就這麽突然出現在自家,徐妙雲還是嚇得不輕。
老朱反而笑道:“雲丫頭,又長高了?你這是射箭去?”
徐妙雲點頭,她突然道:“陛下,你說我能不能當一個女將軍?”
老朱怔了一下,就笑道:“好啊!有志氣!只要你能通過考核,皇家武學,咱可是山長,一定給你提供方便。”
徐妙雲卻道:“我不要方便,我跟他們一起考試,我能贏的!”
老朱更是忍不住大笑,“好!太好了!要的就是這股子勁兒。真是個好孩子。”老朱伸手,想要摸摸徐妙雲的頭,哪知道這孩子竟然躲過了,隨後蹦蹦跳跳就走了。
老朱看了看,再一扭頭,發現徐達已經出來了。
“上位,您怎麽來了?”徐達說完,慌忙施禮。
老朱攔住了他,“是咱不讓他們驚動你的……咱就是過來瞧瞧,看看你在幹什麽。要是有空,就陪著咱喝點酒,稍微聊一聊。”
徐達稍微怔了一下,連忙請朱元璋進來。
只是徐達家裡有個規矩,每日三餐,三次開火,除此之外,沒有特別通知,不許開火做飯……他這也是給孩子們定個規矩。
一日三餐,老實吃飯。
正餐不吃,想給你開小灶,那是絕對不行的。
哪怕最受寵的丫頭也不行。
結果朱元璋突然來了,廚房那邊還沒準備,多少有點尷尬。
老朱卻是滿不在乎,反而笑道:“有蠶豆嗎?過去咱們在軍營的時候,談論軍務,到了半夜,不就拿這個充饑嗎!”
徐達隻好點頭,等他返回來,不光拿了一碟五香蠶豆,還拿了一碟水煮毛豆。
老朱看在眼裡,反而十分歡喜,“這東西好,下酒最妙!”
說話之間,老朱主動撕開了封皮,給徐達倒了一碗,回頭又給自己倒了一碗。
然後兩個人就這麽喝了起來。
幾口酒下肚,還真找回了昔日的感覺。
朱元璋看著徐達,歎道:“這回水師空了,你看要怎麽辦?誰能把水師扛起來?”
很顯然,朱元璋不會真的只是來喝酒。
徐達低著頭,琢磨了半晌,這才道:“上位,要讓臣說,沒有妥當的規矩,派誰過去,都不免廖永忠的結果。”
老朱一愣,低聲道:“怎麽這麽講?”
徐達道:“上位,這還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兵歸將有,互相抱成一團。加上有些地方,法令約束不明白,也沒法監管。私相授受,理所當然。今天送一包茶葉,明天送塊玉石,過幾天,就大把金銀送過來,扛不住的,自然就被收買了。”
朱元璋點頭,“你這話說得有理,但是咱想問你,有沒有妥當的辦法?”
徐達想了想,就道:“要讓臣說,水師學堂刻不容緩,任人唯才,不要任人唯親。所有將領,都要定期輪換。要安排妥當的人員,進入軍中,監察帳目,防微杜漸……”
徐達越說越高興,竟然一口氣提了十幾項建議。
朱元璋只是默默聽著,隨後他給徐達滿了一碗酒。
這才笑呵呵道:“你說的都對,但這些事情,只怕不是一個水師學堂能做到的。”
徐達愕然,隨即苦笑道:“臣也就是隨便一說,還望上位寬宥。臣,臣醉了!”
說著徐達又抓起酒碗,想要喝酒。
“稍微等等!”
老朱攔住了他, “你不是說說而已,你是看到了弊端。這樣吧,咱讓你當禦史大夫,替咱管禦史台!”
徐達大為驚訝,“上位,俺一個武人,怎麽能當禦史大夫?這不是亂了嗎?”
老朱把眼睛一瞪,“什麽亂了?出將入相,誰又規定,武人不能當禦史大夫的?咱隻想問你,能不能把這個位置扛起來?”
徐達陷入了沉默,他的眼珠不停轉動,顯示著複雜的內心。
過了良久,徐達才道:“臣只知道治軍以法,若是上位非要讓臣當這個禦史大夫,那臣也只有,治國以法這一條路了!”
朱元璋短暫沉默,突然哈哈大笑,“說得好!看來咱沒有看錯,就是你了!”